这几天,不少人被一则新闻吸引——原藏于台北故宫的唐代文物《祭侄文稿》要被送到日本展览,很多朋友觉得这是不应当的,极力反对,当然也有人觉得文化交流无妨。排除掉此事当中涉及到的其他的大背景因素,笔者一向觉得,让文物互相“走动”,籍此进行国家之间的文化交流是有必要的,也是正常的文物工作内容,大可不必因噎废食。

但是,这个交流大使的责任,不该让《祭侄文稿》来扛。

为何说《祭侄文稿》不宜赴日展出——从文物保护谈

在日展览信息

为何反对《祭侄文稿》赴日?大家在网上都可以搜到各种理由,不再简单地复制粘贴,这里主要从文物保护的角度去谈。

我们都知道,这件文稿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为了纪念自己壮烈牺牲的侄子颜季明和从兄颜杲卿所写,写作于唐乾元元年(758年)。书写材质为麻纸,原物长72.3厘米,宽28.3厘米,而后人对其进行了装裱,元代的鲜于枢、明代的文征明以及清乾隆等人又加上了题跋,所以现在成了一件书法长卷。唐代的纸质文物,经历1200多年保存至今,肯定是非常罕见的了。后人增加的题跋,同样是文物。

为何说《祭侄文稿》不宜赴日展出——从文物保护谈

《祭侄文稿》

那么这样的珍贵文物,自然是要想尽办法去保存的。

还记得笔者大一那年刚开始学习考古的时候,负责教授文物保护课程的老师说过一句话,所有的文物最终都是要消亡的,文物保护的作用就是延缓这个过程。

当然,《祭侄文稿》也不例外,最后也会灰飞烟灭。

但是,为了让这件文物能够保留的更久一些,为了让颜鲁公之俊逸行书、颜杲卿父子之爱国壮怀能够流传得更久一些,当然是要对这件作品进行精心保护的。

从专业角度讲,纸质文物面临的威胁因素很多,包括:

    光照。纸类的主要成分纤维素如果长期暴露在光照下,会发生光化学反应,出现降解现象。温度。如果温度太高,纸质会变得干、脆,容易出现断裂。湿度。湿度不够,纸质同样干、脆;湿度太大的话,又容易发霉,而且容易出现纤维素水解。外力作用。这就多了,人为的撕扯肯定是,即便不这么暴力,像这样的卷轴书画,卷起来再打开,也会对纤维形成撕扯,不可避免地出现细微的断裂。虫蚀鼠咬。这个不必解释,都明白。
为何说《祭侄文稿》不宜赴日展出——从文物保护谈

纸质文物修复

正是因为这么难搞,所以上了年纪的纸质文物都是很少拿出来展览的,尤其是卷轴类的,好好卷起来,保存在恒温、恒湿、避光的地方,就是对它们最好的保护了。要想展览,必然得打开来,这一个步骤就有伤害。进而又会将其暴露在光照之下,尽管很多展柜是防紫外线且添加了控制温度湿度的设备,但也不能完全避免损伤。

为何说《祭侄文稿》不宜赴日展出——从文物保护谈

这么说来,纸质文物就不能展出了么?当然也不是,珍贵的纸质文物还是会展出,只是次数很少。在北京故宫的书画展里,那些珍品平时都是不会陈列出来的,有些甚至很多年才能见一次,展览完了马上保存起来,给它一个休息期。比如北宋名画《千里江山图》吧,近一百年也就展出了四次而已。

《祭侄文稿》在颜真卿之后一直流传于世,曾先后被北宋内府、元代鲜于枢、清廷等多个机构或个人所收藏,1949年,国民党败退时,将其带往台湾,后来就藏于台北故宫。

台北故宫对其进行了如何的保护,我们很难知晓,作为一个大型综合博物馆,应当还是很有这方面的技术和经验的。问题在于,这样的书法珍品、历史见证,拿出去展览是否合适。

为何说《祭侄文稿》不宜赴日展出——从文物保护谈

冯承素摹王羲之《兰亭序》局部

了解一点中国文物保护政策的朋友都知道,我们先后确立了三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的目录,其中第二批全部为书画作品。冯承素摹王羲之《兰亭序》卷、杜牧《张好好诗》卷、怀素《苦笋帖》卷等唐代名人书法也在其中。跟这几件作品相比,《祭侄文稿》在书法艺术价值上是毫不逊色的,而它在历史价值以及传递的情怀方面,显然还要更胜一筹。假如说这件作品当初留在大陆的博物馆,那么毫无疑问也是会进入这个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的目录的。

前面说了,文物交流是有必要的,为何又要禁止这些文物出国呢?

为何说《祭侄文稿》不宜赴日展出——从文物保护谈

因为它们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去年,有一件兵马俑在美国展出时被掰断了大拇指,大家都很气愤对吧?跟兵马俑比起来,《祭侄文稿》显然要更脆弱、更难保护,而且,它就这么一件。

台北故宫的藏品众多,要跟日本交流也并无不可,只是为何不能放过《祭侄文稿》?

顺便一提,据报道,与《祭侄文稿》一同赴日的还有怀素《自叙帖》、褚遂良《黄绢本兰亭卷》、李公麟《五马图卷》。这几件书画作品假如留在大陆,同样会进入那个目录。

为何说《祭侄文稿》不宜赴日展出——从文物保护谈

李公麟《五马图》

最后要借用一下颜鲁公之文:

天不悔祸,谁为荼毒?

念尔遘残,百身何赎!

呜呼哀哉!

——【唐】颜真卿:《祭侄文》

为何说《祭侄文稿》不宜赴日展出——从文物保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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