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葫芦娃》出自这里,宫崎骏飞来朝圣,这个厂带大了8亿中国人。
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
17岁的宫崎骏,
从电影院里出来,
身体冷得哆嗦,内心却很燃。
几分钟前,他刚看了东映公司的《白蛇转》。
在这个让他泪流满面的故事里,
仿佛找到了“初恋”,
也找到了人生未来的方向。
此后,他迷上了“中国学派的动画电影”,
还带着《风之谷》的胶片作为礼物,
来中国“朝圣”。
近80岁高龄的宫崎骏还在坚持画画,曾经7次隐退又7次复出。
同样在日本,
14岁的手冢治虫站在人挤人的放映室,
看完了来自中国的《铁扇公主》。
孙悟空的金箍棒,
给了这位学医少年的心猛烈一击。
从此,他有了一个念想:
来中国见一见幕后的大师。
八十年代,阿童木之父手冢治虫(右)终于见到了偶像,《铁扇公主》导演万籁鸣(左)。
这两位日本动画之神“入坑”的时候,
中国的动画事业正在崛起。
很快的,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
成了两位大神心心念念的,东方迪士尼。
不是每一个80后,
都认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
但每个80后的童年,
都有一部来自它的动画片。
这座中国规模最大的美术电影制片厂,
前身是东北电影制片厂的卡通股,
1957年,迁到上海,自立门户,
开启了自己的高产之路。
中国美术片有80%,
都来自上美影。
8亿中国人的童年,
都有它的陪伴。
《谢谢小花猫》是上美影自立门户后的第一部动画片,那时画面还是黑白的。
刚独立的上美影一鼓作气,
创作了许多个中国“第一”:
第一部剪纸片《猪八戒吃西瓜》,
吸取了民间皮影戏和剪纸的特点;
第一部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
拿下了戛纳的荣誉奖;
《小蝌蚪找妈妈》前后5次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奖。
第一部折纸片《聪明的鸭子》,
大胆地以手工折纸为造型。
哪怕到了今天,
58年前的《大闹天宫》,
依然获得豆瓣9.2的高评,
超越99%的动画片。
《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从左到右,经过四轮设计,才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模样。该影片还拿下了伦敦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
用80后们的话,
那些年看过的动画片,
“画面美到丧心病狂”,
堪称“骨灰级的开拓者”,
而自己,“简直是被上美影带大”。
根正苗红的上美影,
在创作上一点都不古板,
有时还非常的大胆。
比如《十二生肖》,
每一集,都要牺牲一个动物,
为人类换取和平。
而且每一个的死法,
都很暴力。
这一集,勇士牛吃仙人掌被石化,
下一集,小花蛇被妖怪分尸生吞。
它们集体的团灭,
让懵懂的我们,直面了生死的无常和伟大。
九头怪手撕花蛇的那一幕,现在回看依然很暴力。
还有《天书奇谈》里的老狐狸精,
到最后一集都没走出《魔方大厦》的贝贝,
《黑猫警长》里吃掉自己老公的螳螂,
既成了我们的童年阴影,
也让我们开始发现,
不是每个故事的结局,
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如今看b站上的《魔方大厦》,有满满的弹幕护体。
相比之下,
今天的《喜羊羊》,
绝对的真善美,
如同一个寡淡的傻白甜。
因为这些艺术而自由的作品,
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成了中国,
乃至亚洲动画人的“乌托邦”。
早在20年代,
上海,这座最接近西方文明的城市,
娱乐业非常的发达和先进。
美国的《大力选手》《白雪公主》……
在这里大受欢迎。
最早的孙悟空形象设计,学习了迪士尼的米奇。
本土或外来的制片商,
也乐于投资敢于尝鲜的动画人。
最有代表的,
是中国动画的开山鼻祖,万氏三兄弟。
在欧美把动画技术藏得密不透风的日子里,
他们无师自通,
创作了中国第一部动画片。
随后,侨商把自己的动画公司从美国迁回,
也加快了上海动画业黄金时代的到来。
《舒振东华文打字机》,万氏三兄弟创作的中国第一个动画片,也是一个广告。
曾经良好的根基,
给了后来者上美影,
一个如鱼得水的环境。
第一代的上美影人,
赶上了计划经济的红利。
美术片不为“娱乐”,
而是“教育”和“宣传”。
所有出品都由国家买单,
片长、档期、播出平台,
对上美影来说,统统都不是事!
有了地利和天时,
打造“乌托邦”的第一人,
上美影首任厂长,特伟,
负责推动“人和”。
“我不愿模仿”是他的口头禅,
也是上美影人至今的座右铭。
特伟在与团队讲解动画角色设计。
图 / 杨溥涛
为了做到“我们不一样”,
特伟找来了“身份不正”的大神:
来自《解放日报》的谢天傲,
父亲是清末进士,家庭成分不纯;
“中国流行音乐之父”黎锦晖,
创作了不少当时的“靡靡之音”。
也找来了初出茅庐的草根:
他们,或是脑洞大开的导演系毕业生,
或是研究国画、版画、壁画等新一代创作者。
上美影人在研究剪纸动画人物。
那个时候的贫穷,
并不能限制上美影人的创造力。
他们用尽一切土方法,
来创造奇迹。
给《老鼠嫁女》配音,
就在琴弦上放置各种器物,
弹出“诡异”的音乐。
《老鼠嫁女》采用山东高密的剪纸艺术风格,造型朴实夸张。
创作《大闹天宫》,
就去戏剧学校学翻云手,舞花棍,
让自己先成半个孙悟空。
“美猴王之父”严定宪在设计孙悟空的表情。
绘制《山水情》,
就将古琴先生无死角包围,
从不同角度,画同一个指法。
制作《葫芦娃》,
人手不够,那就“分身”。
你在片尾看到的不同剧组人员,
都是最近刚离开我们的“爷爷”,胡进庆。
导演、编剧,其实都是胡进庆。
即便日子过得不容易,
在两位日本大神的眼中,
他们依然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那么,曾经如此辉煌的上美影,
在今天的亚洲动画圈,
为什么几乎找不到一席之地?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
上美影,也不是一日没落的。
十年文革,
是黄金时代的一个休止符。
上美影人被迫放下手中的画笔,
轻则拿起镰刀和锄头,
跑到盐碱地上种庄稼。
重则被打成“右派”,
遭受批判。
文革期间的作品《放学以后》,讲的是红小兵同教唱坏儿歌的坏人们作斗争的故事。
可是,上美影人并不甘心。
留守厂区的凌纾,
偷偷看完被“封资修”的书籍,
学雕塑的他半路出家,
文革后成了《阿凡提》的编剧。
《阿凡提》拍摄现场,工作人员在手工制景。
好不容易熬过了文革,
憋着一股气的上美影,
创作了许多作品。
上美影,进入了后黄金时代。
文革前《九色鹿》摄制组去北京采风,回到上海就受到批判。改革开放后才重启完成。
然而,戏剧性的是,
让上美影元气大伤的,
是他们翘首以盼的改革开放。
站在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
成了外国动画的代工厂。
流水线的绘画模式,
分分钟可以月入过万。
而那时的上美影,
固定月薪只有几百元。
巨大的诱惑面前,
上美影的年轻人纷纷南下。
仔细留意,有不少的日本动画片,片尾会出现中国的动画代工公司。
同时,外国和本土新生的同行,
让上美影不再一家独大。
“慢工出细活”的产能,
传统工艺的高成本,
更成了上美影抢滩市场的掣肘。
80、90后的口味,也在发生变化。
一部又一部的日本动漫,
让我们发现,原来动画片里,
可以有《灌篮高手》的热血,
也可以有《美少女战士》里的懵懂爱情。
这些,比还在强调“教育”的国产片,
更有“少年气”。
当年日漫这些“少儿不宜”的镜头,总担心被家长看到。
于是,站在新时代面前的上美影,慌了。
他们无法再用心打磨“艺术品”,
开始大量生产“产品”。
当宫崎骏来到这里,感到失望至极。
他想和美影厂的老师傅们讨论艺术,
却被不断追问:“日本是怎么计件付酬的?”
走落神坛的上美影,
在2005年后,动画片进入了断片的八年,
剩下每年一部的电影,
维持着隐约的存在感。
2001年《我为歌狂》,中国第一部校园偶像题材动画片,是上美影的大胆尝试。
偶尔出现的新闻,
是今天给谁授权了IP,
明天在哪开了家主题咖啡馆。
过去近20年里,却只有一部让人记住的作品
——《宝莲灯》。
2017年经上美影授权,上海开了中国首家国漫经典IP主题咖啡馆。
不过,上美影并没有自我放弃。
60周年,“美影复兴”被提上日程。
《天书奇谈》的翻新,
《阿凡提》的翻拍,
甚至《葫芦娃》真人版的筹拍,
都是倔强的美影人,
小心翼翼的试探。
时隔35年,丁建华老师帮《天书奇谈》的蛋生重新配音。
除了他们,
还有无数的中国动画人,没有放弃。
因此,我们才有了《大圣归来》《大鱼海棠》,
这样瑕不掩瑜的强心剂。
8年潜心制作,《大圣归来》超越《功夫熊猫》票房纪录,成为内地影史上最卖座动画电影。
资金匮乏,
那就奔波拉赞助,
特效技术不成熟,
那就慢慢的磨。
中国动画人,
用信仰和热情,
在盐碱地上,负重前行。
或许,在他们的努力下,
上美影终有一天,会王者归来,
我们的下一代也会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那一座城合作咨询QQ:3256736117 / 379492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