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2019从公布阵容起便热度不断，第一期播出后更是反响强烈，网友直呼“神仙打架”。

“宝藏男孩”吴青峰，声音里深藏过往的杨坤，把音乐节搬上舞台的“逃跑计划”，用歌声证明自己的“小黄妈”张芯，18岁拥有一把好嗓子的豁牙“小K”,还有用“天籁之音”净化耳朵的齐豫，征服“全宇宙”的殿堂级音乐家刘欢……不少观众感觉重拾了第一季带给自己的震撼。

最为打动观众的，无疑是出场的全部是实打实的创作型歌手，而这些人里面，齐豫的年纪最大，今年已经61岁了，连大师刘欢都尊她一声“齐豫姐”。可尽管年逾花甲，她的嗓子一如当初般仙儿，气息也依然稳得令人惊叹，一曲《最爱》唱罢，一句“你竟和我一样”吟罢，许多人已经潸然泪下！

同样在《歌手》的舞台上，杨宗纬也曾唱过此曲。如果杨宗纬唱的是深陷恋恋红尘的缠绵悱恻，那么，齐豫道的便是渡过情天恨海后的大彻大悟。

诚如杨坤所说，自己与齐豫二人便是天上人间，齐豫是天上，他是人间。今日种种，皆有来处。让我们透过几个人、几首歌，穿越时光的阻隔，探寻齐豫的“仙儿”的根由。

一

邂逅李泰祥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 我的故乡在远方——《橄榄树》

关于齐豫，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弟弟叫齐秦，却有许多人不知晓，她还是个女学霸。

她出生于1957年的宝岛台湾，大学在台大读人类学，之后又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攻读人类学硕士研究生。

她与音乐结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候爱尔兰、苏格兰和美国有一批弹着吉他唱歌的民谣歌手，齐豫深深为之着迷：“那些民谣都是说故事，觉得那些故事特别真实感人。简单的词句，也不说大道理。”

也正是民谣，让她结识了著名作曲家李泰祥。在一次民谣比赛中，李泰祥发现了齐豫这株好苗子，遂将其收为弟子。

（李泰祥，摄于1974年）

1978年，她凭《Diamonds & Rust》获第一届民谣风冠军，正式成为了一名歌手。

多年以后，有一个场景她依然念念不忘：她推开老师家的纱门，那台立式钢琴上面铺了一张很大的谱子，在那里她第一次听到一首歌，一首被她描述为“惊为天歌”的歌曲，那首歌，就是《橄榄树》。

“你听了很多英文的音乐，可是在当年所有的中文歌曲里面好像没有听过这种清新的风格。”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1979年，恩师李泰祥为她打造的第一张专辑《橄榄树》，就将这个新人歌手推到了极高的高度。

而她为电影《欢颜》演唱的同名主题曲，更是一举摘得金马奖最佳剧情片电影插曲奖的桂冠，真是一出道便登上了一些人恐怕一生也难以抵达的高峰。

《橄榄树》、《欢颜》、《走在雨中》、《春天的故事》、《你是我所有的回忆》，可以说李泰祥将所有的呕心沥血之作，都交给了齐豫。

她的声音本身就是一把乐器，从容吟诵一首首古老的情诗。可是，她渐渐不再满足于仅靠声音来表达自己。“我不想做偶像型歌手，我希望能把自己的理念放到音乐里，把唱歌变成艺术。”她不想自己的每一张专辑都如以前般精致，唯美，“这会让人感觉很累。”

她离开了恩师羽翼的保护，开始学着独自飞翔。

她想要的改变，无异于一场脱胎换骨的重塑，要打磨掉身上程式化的精致和技巧，再注入自由的灵魂和血肉，其过程痛苦而漫长。

九年后，一张中文专辑《骆驼·飞鸟·鱼》，一个完完全全属于齐豫的灵魂落地生根，也为她赢得第九届台湾金曲奖“最佳国语女演唱人奖”。

这也是齐豫制作的最后一张国语流行音乐专辑。

二

遇见三毛

衬着今夜星星 / 四面八方 / 谢谢你 / 和你的天堂 / 撒哈拉——《不曾告别 》

如若李泰祥是齐豫的恩师，那么三毛便是她的知己。

她的第一首成名作《橄榄树》的作词人，便是三毛，只是彼时两人并不相识。

（三毛与荷西）

1985年，在荷西离世六年后，那场撒哈拉之梦依然未醒的三毛，找到滚石唱片，想把那些思念之语，作成一张唱片。滚石派出王新莲和齐豫操刀制作，欲以纯女性角度来制作一张文学音乐作品。

齐豫唱了六年的《橄榄树》，却还没有见过三毛，而且，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三毛的书迷，从大学开始就读她的作品。她和王新莲看完歌词后，觉得初稿的歌词比较古典。两人凭着对三毛的热爱和初生之犊的胆子，竟然说服了三毛用她独特的文字风格，把童年的喜怒哀乐、初恋的甜蜜感伤、成年后的流浪与爱情，到丧夫、自省写成了歌词再通过音乐的形式表现出来。

最终，这张名为《回声——三毛作品第15号》的专辑，收录了三毛亲笔写下的11首歌词，由李泰祥、陈志远、李宗盛、陈扬等七位高手作曲，齐豫、潘越云二人演唱，经由三毛本人的旁白贯穿。

三个女人的人生，因为这张唱片而有了交集。

三毛的房子在一个巷弄里，有一个露天的小阳台，种了一些花；屋子不大，但是很干净，纤尘不染；厨房本身应该是放碗的地方，被她全部摆上很多书。

专辑制作期间，这里成为了三个女人的据点。那是个夏天，在这个少有客人到访的神秘之地，三个人瘫到沙发和地板上，三毛每每在稿纸上写好了词，便会用她那有戏剧性的声音朗读给另两人听。

齐豫至今还清楚记得，唱片即将出版前，三毛在深夜将整张专辑完整地听了一遍，听到“今世”时，放声大哭了一场。

在这里，三个人从工作伙伴，变成了人生的知己。三毛曾说，在台湾只有3个女人适合穿波西米亚风格的大花裙，这三个女人就是自己、潘越云和齐豫。

她还曾说过，她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天使，一个是埃及艳后。天使是齐豫，埃及艳后是潘越云。齐豫微笑、安静如天使，潘越云在八十年代就尝试欧美妆容，宛如埃及艳后，而三毛自己则是万水千山走遍的人间姑娘。

在专辑的尾声，在《远方》的自白中，三毛说：“在那个时候开始 我发觉，我一点一点脱去了，束缚我生命的，一切不需要的东西，在那个时候，海角天涯，只要我心里想到，我就可以去，我的自由，终于，在这个时候来到了。”

于是，这个走遍人间万水千山的姑娘，在专辑推出六年后，选择了离开人世，没有一句告别，唯余阵阵回声。

2018年6月，在台北小巨蛋举办了一场名为“回声”的演唱会，旧友齐豫、潘越云，用那一首首往日的歌，唱出了那个女人的半生故事。

《梦田》、《橄榄树》、《飞》、《不要告别》、《沙漠》……一首首唱过，一幕幕回想，那些夏日的午后，那场情绪的宣泄，那张被风翻阅的稿纸，往事依然历历，只是斯人已逝。

多年以后，事过境迁，齐豫才敢翻开三毛写她们做《回声》的那些文章，才知道她去说服三毛重写，她还是有一点点抗拒的，至少是有一点点受伤。

“我们在一个很天真的状况下进入了她的生活，要求她不得不再回顾那段痛苦的时间，她一定要经过很多的消化重新揭开之后，她才能写出那些词，也许她不想再继续了，但是我们在那样的状况之下还在要求，我觉得我们是有一点不体贴的。”

所以，在33年后的这场常会上，她写了《不曾告别》，想要对三毛说一声抱歉，也谢谢她，一直在漂泊但告诉我们要坚定地守候。

三

寻找齐豫

每个人心里一亩田 / 每个人心里一个梦——《梦田》

她说三毛是身体上的流浪，而她是精神上的流浪。她先是不停地追逐音乐梦想，后又试图挖掘出内心的自己。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亩田，一个梦，那梦里有一株《橄榄树》。这首歌，不同阶段的齐豫唱起来，都是不同的心境。

当初，还在上大学的她初遇此歌，虽然觉得惊艳，但也仅仅限于好“听”。那时候的她，青春蓬勃，入世尚浅。

她唱着唱着，慢慢发现《橄榄树》唱的是一种理想：“我在追寻，每个人都在追寻，不然那么一句简单的‘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怎么吸引了那么多的人？”追寻了20多年后，2002年的个人演唱会上，齐豫告诉自己的歌迷，她“找到了自己的橄榄树，希望在座的各位也能找到自己的橄榄树。”

而时至今日，她已不必不再“追寻”了：“一棵橄榄树，你走进来的时候要有树荫，而不是树叶还没有长好，你没办法乘凉。我必须先把自己弄好，弄成可以乘凉的地方，一个有氧气的地方，你进来就能感受到那种氛围。我到这个年龄，必须提供一些我自己对于人生的感悟，一些我曾经有的挫折，或者曾经有的开心给大家，让大家少走一些冤枉路，能够在这里及时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我希望给予你阳光、空气、水，这种很直接的，你所需要的东西。”

她就这样一直朝前走，虽从不回头，却将过往种种凝结成曲，为每一位靠近她的人，遮阴挡雨，以己渡人。

红尘中的两段姻缘了断之后，她变得更加透彻明悟起来。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她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同时也是她的乐手。成婚后，为了经营好家庭，她选择了离开舞台，当起了全职太太。她为婚姻牺牲掉了自我，却用一片痴心换来丈夫的移情别恋。

她的第二任丈夫，是恩师李泰祥的弟弟李泰铭。李泰铭是一位音乐制作人，两人相识于《橄榄树》时期，但仅限于工作关系，后来齐豫结束婚姻回台，两人因为音乐上的合作而慢慢走近，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可这段婚姻最终也没能长久。

1998年，齐豫到拉萨参加齐秦那场著名的个人演唱会，获得了一尊大昭寺赠送的佛像，她说自己的佛缘就从那时续上了。2002年，她又去了一趟西藏，发心要把自己在佛学中体悟到的真、善、静、美唱给世人听。那一年，她开始正式学佛修心，戒荤吃素，自我修剪，把以前不好的习惯、观念、欲望慢慢剪掉。2004年，她出了第一张佛歌，2006年出了第二张佛歌……

她常说：“不是我唱佛歌，而是佛歌让我唱。如何唱好佛歌？当然先从口戒起，才能戒身和心。”

她与李泰铭育有一女，离婚后和她住，后在10岁时被接到父亲身边。

或许一切都看透，后来10年多的时间，“我想让她有单纯家庭生活，所以不打扰，完全没联络。”女儿成年后，两人才有了联系。

2013年底，恩师李泰祥因甲状腺癌恶化住院，曾表示最想见到徒弟齐豫。在那年12月，齐豫推开老师的门，一如推开30年前的那道沙门，只是那个曾经坐在钢琴前意气风发的人，已经瘦骨嶙峋地窝在病床上。

那时候的李泰祥已经不能说话，但瘦到皮包骨的脸上，一双眼睛依然睿智而清醒。他用眨眼回复她的问候。其实，李泰祥送给她的最贵重的礼物，不是将她送上神坛的那几首歌，而是他对音乐、对生活的态度。

他教给她为理想而坚持，不轻易妥协，不随波逐流；他说“音乐是我的生命，我想我的血管流的不是血，而是音符！”那音符，同样在齐豫的血管里汩汩流淌，不灭不息。

次年，她举行了“橄榄树2014台北演唱会”，却不想用“追悼音乐会”来定义这场歌唱。她曾至少唱过40首李泰祥创作的歌曲，老师只是先行离开前往彼岸，她要用他写给她的歌，让大家再次聆听李泰祥的内心世界。

（被病魔折磨的李泰祥）

在参加《歌手》时，她坚持自己做演出服。在布料市场，看得出她是常客，和老板像朋友一样攀谈起来。老板说：“当年培养出一个这样的人，是不容易的，不是速成的。”一句“不是速成的”，不知说到了多少人的心坎上。

这次来上《歌手》她说是为了表态而来，希望能传递自己的音乐感悟："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我有一些音乐上的想法，希望能早一点跟年轻人说说。"

于是，那把从来没有老去的嗓子，再次艳惊四座。她、蔡琴、林志炫，被称为台湾最漂亮的三把嗓子，又以“天地人”来形容。她的声音，也当得上天籁了。

一曲一往事，《歌手》第二期，她将深情演绎一首《是否》，就让我们准备好耳朵，等待聆听一曲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