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盛昊阳

在约翰尼·德普连续扑街但还有《加勒比海盗》系列傍身的那些年里，他的绰号叫做「待扑」，他的粉丝字幕组不介意自称「娇妮待扑字幕组」，现在「待扑」变成了「已扑」。

2015和2016连续两年，他被《福布斯》杂志评选为好莱坞回报率最低的演员，从2013年的《独行侠》到2016年的《爱丽丝梦游仙境2》，五连扑让这位昔日人气王元气大伤。

《爱丽丝梦游仙境2》

德普和艾梅柏·希尔德的离婚诉讼官司和婚内施暴的指控到底是不是导致《爱丽丝梦游仙境2》扑出天坑的罪魁祸首？在当时看来，其实并非如此。但是，三年后，凭借《阿拉丁》中的杰出表现，当时和他在福布斯榜上并称难兄难弟的威尔·史密斯似乎翻身有望。而留给德普的只有《神奇动物：格林德沃之罪》不及前作的票房（这不是他的错），《加勒比海盗》有望重启但把他一脚踢出剧组的传闻（这也不是他的错），和非但未能平息反而高潮迭起的诉讼官司造成的形象危机。

从这鸡飞狗跳的乱局中，冷眼旁观者或许可以得出两个结论。运气是潮汐一般很快飞涨也迅速退去的东西，是人就有喝凉水都塞牙的时候，以及，无需过分在意事业低谷，只有家庭危机才能用谎言和谬误构成置人于死地的痛楚。

在导演韦恩·罗伯茨的小成本新片《教授》里，德普饰演的理查德就被迫同时面对这两个问题，任意一个都能让人焦头烂额：一生平顺的他突然被诊断出患有肺癌，剩余的生命将在半年到一年半之间徘徊，他心绪复杂地回到家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家人实情，却得知精明强干的妻子在搞婚外情，美丽的女儿则是个蕾丝边。

《教授》

德普肯定不是扮演大学文学院教授的最佳人选，一个符合大众印象的知识分子，在被告知死期将至时，无论内心有多惶恐，看上去也应该有长眉凝绿、春秋谨严的姿态和法度，是冷清且端庄的。早已人过中年，等待死亡判决时的理查德却还神色急切，像等待捕食的猛兽一般盯住眼前的医生，整个人如同将要爆炸的火药桶。

这种焦虑的眼神不属于一位枯坐书斋多年的英国文学教授，但也与浓妆艳抹的疯帽子或天真自恋的威利·旺卡无关。缓缓挺直身躯，点头微微苦笑的理查德就像一个约翰尼·德普本人，12岁开始吸烟，长期酗酒嗑药，其他劣迹包括袭警、破坏旅馆房间、和狗仔队大打出手……自从他的生活渐渐波澜不惊后，很多人已经忘了《加勒比海盗》第一部里，德普几乎是本色出演了杰克·斯帕罗。

《教授》

对于还未能澄清所有指控，证明自己清白无辜的德普而言，在这个敏感时期，扮演理查德教授这样一位生活即将陷入混沌不明的局面，道德上又有不小瑕疵的角色，未必是明智的选择。

聆听完噩耗后，除了口中连吐「Fuck」，理查德把怒气发泄在空无一人的水池中，充其量是无能的表现。他显然也不怎么尊重女性，饭桌上与妻女的谈话漫不经心，课堂上多次宣称对女权主义嗤之以鼻，直言「不想听到那些邋遢女人的糟糕处境」。

韦恩·罗伯茨的出道作《凯蒂的道别》正是一部讲述「邋遢女人的糟糕处境」的电影，《教授》继续说明了一个道理，即使不是「邋遢女人」，她们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电影里，你可以看到态度恶劣的教授，傲慢无礼的丈夫、一无是处的情人和被侄女嫌弃的叔叔，当然，他们都是男性。

《教授》

与此相对的女性形象也令人厌烦，面带神秘微笑的维罗妮卡遵循「中年危机」电影的套路，搞起了婚外情，对象是连她自己也瞧不起的人，她嗤笑女儿的性向，对一切事物都缺乏兴趣。

和自称「需要找一个人来为所有过错背锅」的中年人相比，《教授》里的年轻人大都率真可爱，除了世故与虚伪，成年人没有多余的经验可以教给他们。

理查德把对阅读有兴趣的学生组织在一起，听他陈词滥调的说教，而最可悲的是，那些关于不要虚度人生的教诲纵然是真心话，也难以和他乱搞服务生、接受男学生口交的荒唐行为联系在一起。

韦恩·罗伯茨原本打算按《凯蒂的道别》，将本片命名为《理查德的道别》，在影片第五幕「我还有话要说」中，理查德和朋友、同事告别，第六幕中，和妻子女儿推心置腹。不仅是再见，也是再也不见，因为唯有如此，才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失，才能把真心话说出口。

死亡是什么感觉？宁静安详地，像消失的露水那样死去固然很美，或者像理查德这样，驱车向田野驶去，死毕竟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可以不被打扰地死去，那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