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墨社大写意六人轶事录

大写无疆

张演钦

夫天地育万物，而万物有性灵。然知天地之亦有其性灵者，可谓鲜矣。地脉贲张，山岳为之摇震；天气感奋，云霞因而发蒸。以地之至博也，而不能隐其怒；以天之无垠也，而不能化其感懑于无形，况蕞尔之一躯耶！

人之性灵也，亦天地之性灵。故循天地之正者，其性灵与天地相一；逆天地之性者，其性灵相悖而失其相济。故所谓大写意者，非一逞其气而恣其所欲者之谓也。所谓大写意者何？写者，泄也，泄天地之性灵者也；写，亦泻也，发人之性灵之不得不发者也。天地之性灵，至大至朴而至正也。古之画人法天则地，以自然为师，以造化为功，能泄天地之性而泻一我之灵，故能得其阴阳之条畅，成其功烈之赫奕。得天地之大者，故能成其大；得天地之正者，故能就其正；得天地之朴者，故能存乎其性。

大写之大，非关一时也，而在乎能与天地同在而无所谓终始；非关一地也，大写之大，当一小天下而奄有四海，奚能以区区一域而囿之哉？非关一人也，竞以气力相高，贵己贱彼，则必损天地之大德也。

往者梁楷以待诏而违其性，乃怒泼其墨，其性毕见而圆满自足。徐渭志攀鸿鹄然终命踧而不达，遂痛掷其所宝，而随之以山崩海立、嫠妇夜哭。八大负国恨家仇，故时哭之笑之，孔雀为之铩翮，游鳞为之矐目。仁山非孔以刺儒，郁郁而瘐死。皆性灵所系，故能感天动地。客谓曰：圣人无情，而运之者有情乎？无情乎？然，谁运圣人耶？答曰：谁运圣人，吾不之知也，惟知圣人虽无情，而必有性灵也，圣人既与天地相一，则与天地同此性灵。天地能感奋，则蹇蹙不得不申，愤懑不得不摅，发而为画，摅而成章，而承之以天地之性之灵，得至正至大至朴之气象，是为大写。数子巍巍荡荡，名声施于今日，功德著而不灭，允为大写宗师。诸人虽殊方异类，而其归一揆也。诸公亹亹，从者济济。进则海晏河清，退则林麓薮泽，上则皇帝群后，下则元元九流，沐其重光，效其淑美，向风慕义，栖迟其域，遂致四隩之攸同，天下之壮观。

然百年间，国画之一门也，道统幽昧，学统陵夷，正统失据，人多黭浅而世情险巇，或龙章裸壤，或韶歌聋俗。刺客无所，剑论不传，士者一去，诗书委地。于是大写萧条，高情不寄。余复悼今之画人，志婉娈于声色，情绸缪于货赂，诡故不情，偶得一物，嬲之不置，而自号大写，宁不谬哉？既自诩大写，安能舍其至大至正至纯，而特从其小小者耳？今吾人睹大写之不作，咨正道之曳行，惧徽烈之难继，乃申旧章，明明道，约裛藻，兴书法，赞大写，隳胆抽肠，以敷畅厥旨。偶有所得，则盱衡扼腕，扬眉扺掌，幸甚至哉。

按，或谓曰：写者，重其书法用笔也。故梁楷之仙人，为泼墨；斫竹之六祖，为大写。故大写者，非徒有性灵，实有相济之具。齐白石为大写者乎？白石多小写，然九十又七时所作牡丹图，此真至大至正至朴者也。故为大写意。吴昌硕为大写者乎？然。苦铁行“草书之幻”，出神入化。岭南大写者，代不乏人。赖少其衰年变法，格高调古；丁衍庸踵武八大，可二一马（马蒂斯）而侔先贤；关良公，意境渊重；高剑父，奇肆奔逸，然格调稍逊。今有郭莽园、方土、陈一峰、宋陆京、潘小明、张演钦诸人，亦倡大写。

参展画家 （按年龄排序）

郭莽园、陈一峰、方土、宋陆京、潘小明、张演钦

郭莽园作品

【先生与我】

刘国玉造郭莽园，始知同年，喜谓郭曰：且作一诗，以为公寿，何如？须臾诗成，云：“诗书画印论莽园，目扫群伦难比肩。我幸一缘相际遇，先生与我是同年。”郭莽园谓曰：易其“目扫”二字何如？高山樵笑曰：易之，恐难表“同年”之意也。众大笑乐。

【人问佳人】

人问：今日雅集，郭公尽得佳构，何解？郭莽园笑曰：佳人在，故佳构不得不在。人问佳人者谁何。郭不答，唯以手指问者。

【不点睛目】

郭莽园绘公鸡，久而不点其睛目。高山樵笑曰：公亦恐此鸡如龙之飞去耶？郭大笑，乃点睛。

【郭公点菜】

雅集毕，诸公于潮菜馆交己人宴饮。贾博鸿为高山樵夹菜。高山樵起为寿，笑曰：大画家所夹菜，不忍食之也。郭莽园，潮人也，乃先为点菜。人笑曰：以此推之，郭公点菜，当一坐皆饿耶？

按，意即郭公所点菜，忍不能食也。

【指到柔时】

郭莽园擅指画。人问何为指画之至佳者。郭答曰：指到柔时龙入钵，墨当酣处虎生风。问者叹服。郭每运指，辄钤一印：“天地一指也”。

【一羞南郭】

一九九七年，郭莽园入西泠印社。好事者以“四绝入西泠”求郭上联。须臾，郭对曰：一生羞南郭。

【涂鸦混饭】

郭莽园造黄永玉万荷堂，燕饮时得一联：涂鸦一得阁，混饭万荷堂。黄永玉大笑。

按：涂鸦、混饭，或以为有刺世意存焉。

【莽园国玉】

人问刘国玉何如人。张演钦笑答曰：国玉随和出翁山。复问郭莽园，高笑曰：莽园春色关不住。

按，“莽园春色关不住”，意谓郭终非岭南一地所能囿也。

【见好就收】

挥毫时，客促郭莽园以色点花心。莽园道：“不可，不可。”后谓友朋曰：我作画，独喜偷工减料，见好就收。

【刻鹄雕虫】

人问郭莽园曰：君之艺术，自目何如？答曰：刻鹄雕虫，一耕夫来自田间。

【去此“不”字】

陈师曾曰：“所谓文人画，即画中带有文人之性质，含有文人之趣味，不在画中考究艺术上之工夫，必须于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此之所谓文人画。”郭莽园闻之，笑曰：当去此“不”字，方得见真髓。

【岭南二老】

刘国玉、郭莽园办联展。或曰：称“岭南二老”何如？主事者谢之，曰：“九老”既存，岂可复“二”？

按，曩者粤地九画家联袂办展，称“岭南九老”。王觉斯《雒州香山作》诗曰：旧日庄严地，林香景未残。为心方欲寂，入磵忽然宽。橙实侧深垭，钟声浮别峦。僧人说九老，仿佛见花坛。

【干爹坏甚】

一姝欲求郭莽园为干爹。郭固辞，曰：今干爹最坏，吾岂敢复为之也。

按，自郭美美出，天下干爹美名遂毁。

【有币而来】

郭莽园、刘国玉诸人宴饮于交己人。酒竟，诸人争欲埋单。郭固止之，笑曰：吾今有币（备）而来也。

陈一峰作品

【口头禅也】

学生问陈一峰：

先生知先生之口头禅否？陈嘿然而笑。学生乃曰：“岂有此理，莫名其妙”，此乃先生之口头禅也。陈大笑。盖学生造门请益，无论好坏，陈辄以此二语相遗。

【未闻先生】

客见陈一峰画佳，乃强索之，语陈曰：先生欠我一画，不审何时得偿？陈一峰孰视之，曰：未闻先生欠我钱也。众皆大笑。

【大醉而画】

陈一峰早岁习油画，自谓生性好色，以油画乃近形近色者也。后习国画，好大写意。某年冬至，客出青梅酒，与陈共饮。陈大醉而归，乘酒兴于墙上纵情涂抹。及半而酲，反不知如何下笔。明日，觉有所得，乃致电友人索酒，大醉而画。

【东坡即我】

一日，陈一峰酒后写东坡像，观者皆曰：此非东坡，乃陈公也！陈一峰大笑曰：东坡即我，我即东坡。

按，语同“一千个读者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也。

【且以相遗】

一日，陈一峰与客啖茶赏画，客曰：“公此画，我甚爱之，且以相遗，何如？”陈哑然，良久，乃指一美姝，顾谓客曰：“我甚爱此姝，且以遗我，何如？”客惭而退。

【都无乖谬】

陈一峰初入大学，导师目其画曰：“中规中矩，四平八稳，面面俱到。初看都无乖谬处，然无乖谬即乖谬也。”后导师复目曰：“此子为人老实，而作画绝不老实。”

【真深水区】

乙末某日，众人游于惠州西湖。方土顾谓左右曰：“一峰身短而画长，然处浅水戏亦久矣，必不能远，随我而去何如。”陈遂调入广州画院。高山樵闻之，笑曰：广州画院，真深水区也。

【改习国画】

八七至八九年间，陈一峰骑单车游历全国。初时携一油画箱，不胜其累，后入贵州，乃掷入深壑中，遂绝油画，习国画。

【陈酒一喝】

宋陆京、陈一峰俱能酒。人谓曰：宋陆京，酒逢知己送六斤。有好事者乃笑曰：“陈一峰，陈酒一喝就疯。”

【杀性大起】

陈一峰与买鸿钧善。尝宿买许。买好象棋，乃与陈对弈不辍，而其艺稍减，遂杀性大起：“未赢公，不得眠！”陈困顿不堪，乃诈败，始得一眠。

【心花怒放】

李洋造陈一峰许，夜宿山庄。李爱其间山花烂漫，正怡然自赏，一蜂卒虿其额。李遁去。陈一峰闻之，笑曰：此子心花怒放，居然能招蜂引蝶。

【之身之心】

2017年岁杪，陈一峰、方土、张东、王忠勇、张演钦诸人同在荷兰办展。时陈一峰之市肆，购皮衣两件。后见郭莽园，郭问所买何物。陈乃出所买皮衣。张演钦大笑，曰：何故人小而衣大？张乃请郭试衣。竟如榫之中卯。陈一峰大笑曰：吾虽无郭老之身，而有郭老之心，善哉。遂以衣贻郭。

【永远大写】

陈一峰与雍生善。二人同研大写国画，互相引以为知己。后雍生病笃。陈一峰正拟往视疾，忽闻雍生噩耗。陈一峰遂恸绝。又闻绵惙中雍遗陈五言，曰：永远大写意。

【此野行者】

王鲁湘尝为陈一峰作一文，题为《野行》。陈特请人刻一方印，其文曰：野行者。常用之。

【宜有此劫】

癸巳初夏，陈一峰与黄国武、崔跃、潘小明诸人在普宁德安里写生。一黑狗卒咬陈一峰笔，旋遁去。陈一峰奋夺回，詈曰：狗东西，奈何夺我画笔、误我画事！见者莫不大笑，曰：玉林为公故里，每年夏至，动静甚大，宜有此劫，宜有此劫！

【风雨相随】

陈一峰所过处，辄有雨。或称其为大师者，陈因笑谓曰：我非大师，乃大湿也！复叹曰：此生果风雨相随。

方土作品

【公不乏物】

方土画堂，奇珍异物盈室。人叹以为盛。方笑曰：吾物欲可谓大盛矣？张演钦曰：善，公固不乏物，自能不属意于物。

【真画者也】

上世纪九十年代未，宋陆京造逸品堂访方土。方土谓宋陆京曰：画人先聚资本，后事画，则可随心所欲，俯仰不必随人，如是，方能成真画者也。

【电脑游戏】

众人高会。陈履生难方土曰：闻公多作CD系列，有名于时，公果习电脑乎？方土笑曰：吾不习电脑，然能游戏电脑间。陈履生然之。方土后笑谓人曰：时始于电脑上打麻将，不意陈履生竟为我所绐也。

【改名必矣】

方土原名方健群。一九八六年绘佳果四屏，一惊美院诸公。李正天亦叹赏不能已。乃谋与方土相见。方土惶惧，往谒。李见方，色转肃然，曰：关泽霈如未易名关山月，名必不彰；汝名与画，绝不相称。今正告汝：更名，其必矣！且贻一名曰“方重”者，何如？

按：数年后，方土始名方土。李正天重名，其名“正天”，颇重也。

【有鬼来助】

方土作画，多在夜静时。人问其故。方答曰：昼时天明，人神辄散，惟暝时人神易聚，亦望其时有鬼来助我也。

按：画家多熬夜者。盼鬼来助者之说，则未之多见。刘斯奋每有佳作，辄慨然叹曰：时才鬼附身也。足见艺术之途，不由人处实多。

【俱出头矣】

方土重名之佳者，遇不佳者，辄劝人改之。一日，庄小尖、潘小明随方土诣惠来写生。人问庄、潘名如何，当改否。方土笑曰：小尖，小已至尖，小明，小而至明，俱出头矣，何必改。

【何异之有】

陈永锵办《群芳百韵》个展研讨会，料己在，必多谀辞。乃避匿，以求直言。发言者次至方土，方环顾四周，笑曰：“本欲畅言无所忌，然录像机运转不息、录音笔赫然在列，此与锵哥在场何异哉？”

【比上不足】

方土恒留一须，而头顶剃光，并据此作自画像，印

于名片上。人问何故，辄答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富于春秋】

朱新建与方土一见如故，为之写真，曰：“方土富于春秋，精力过人，弥日会友清言，语机警特达，或有所开罪，寻悔，然后如故。实天性也。”

【有会心处】

人贻方土一联曰：常有会心处，却无得意时。方土曰：甚契吾志。

【岂非精义】

方土、张汉青、陈建华访巴黎。或问方：何为当代艺术？方不能答。后造蓬皮杜。光怪陆离，叹为观止。张汉青谓曰：“亏他想得出来！”陈建华抚掌大笑：“亏他想得出来”，岂非当代艺术之精义耶？

【方土嬉皮】

栗宪庭评方力钧：玩世泼皮。高山樵目方土：文人画“嬉皮士”。

【画个鸟也】

二零零四年，方土所作《人类的朋友》入选十届全国美展。人或异之，问所画者何。方土笑答：画个鸟。二零一四年，方土作《岁月如歌》，入全国美展。人问所画者何，方土具答之，问者笑曰：画嘛（马）？

【花样文章】

2017年广州办财富论坛，方土乃率宋陆京、林于思、郑阿湃、潘小明诸人作《天滋地养》图。奇花异卉，一钟其上，奇伟瑰丽。见者叹赏不能已，谓曰：今画院诸公大作“花样文章”也。

【何敢乃尔】

方土叹曰：花卉三五杂错，而称《百花图咏》；峰峦数点攒立，而命《万里江山》，此真国画格法也，西人何敢乃尔！然今西化益甚，吾侪所余，几筷子一对耳。

潘小明作品

【竟无杂念】

潘小明入美院，初上人体课时，师兄诫之再三，曰：当着厚牛仔裤，以防尴尬。次日上课，乃着一加厚牛仔。时夏日，闷热难当。模特则着白长褂，如医护。长褂徐徐而下。潘对之写生，竟无杂念。

【独占公物】

上世纪九十年代，单位五六人共用电脑一台。一日，上司谓潘小明曰：人皆言汝独占公物。潘问何故。上司曰：汝何敢于电脑桌面标注“我的电脑”？此非汝一人之电脑，乃众人之电脑也！

【熟而生巧】

学生问潘小明：先生握笔，随心所欲，辄有佳作，如有神助，何以至此？潘答曰：毛笔之运，当如筷子，每日三餐皆用，便可熟而生巧，笔手合一，如筷子之触烧肉、探萝卜也，闭眼可辨。

【写逸花鸟】

黄格胜目潘小明写意花鸟曰：此“写逸花鸟”也。

【居然能饮】

黄格胜能酒。时黄格胜、潘小明对酌。先二人一瓶洋酒啖尽，后来四人，复上白酒三瓶。潘小明问黄格胜曰：先生尚能饮否？黄格胜大笑，敕曰：个卵仔自调入广州画院后，居然能饮酒！

按，“个卵仔”，白话，“汝小子”意，昵称也。

【惟用心耳】

黄格胜访惠，潘小明介以众画友。后半年，潘携众画友造南宁，谒黄。黄一一呼其名。潘大异之，曰：先生记性何其神也！黄笑曰：非关记性，惟用心耳。

宋陆京作品

【油得不错】

宋陆京总角时好画。尝作一画，有长者过，见而叹赏曰：“小师傅，油漆油得不错。”

【梅开二度】

宋陆京中学时，有亲戚结婚，乃请宋拟婚联。宋书横批“梅开二度”贴出。宋父造门，见而怒詈之。果然，其明年，亲戚离婚。

【倾盖如故】

一九九六年，宋陆京在广州天平架问路，结识杨福音，虽倾盖而如故。后宋居京多年，乃作文以寄相思意，题曰《想见杨福音》。

【不忙事也】

客问宋陆京最近所忙事。宋答曰：所忙者，不忙事也；不忙时，实最忙。客乃知其正忙于作画也。

【看山无山】

丙戍春节，宋陆京携妻女诣阳朔。见山水均非平日所设想，有落寞意。后数月，偶作画，漓江烟雨竟涌出素楮上，一如曩日阳朔所见。乃叹曰：看山时无山，无山时竟有山。

【气在笔头】

宋陆京每与其妻吵架，辄理纸几案上，且吵且画。人问其故，宋笑曰：时气全在笔头上，吵架毕，亦积画十数张矣。

【不能及也】

宋陆京居京时爱烟斗，遍入烟斗店，见佳者辄收之，竟有百把之富。后造徐海，乃惭而退，不复藏烟斗。人问其故，宋曰：我之最好，人为中等，且人之佳者过千，我所不能及也，故弃之。

【子果快手】

癸巳年，宋陆京随导师陈平赴四川洪雅柳江写生。晚上聚餐，宋唱京剧一段。明日，陈语宋曰：“再来一段何如？”宋且画且唱。唱毕，得画一张。陈叹赏曰：“子果快手也。”又问：“人皆呼汝‘送六斤’，何也？”宋大笑不能止。

【知公能画】

宋陆京无锡遇吴冠南。吴曰：“不必看画，听公三语，便知公能画！”

按，《世说新语》载：:阮宣子有令闻，太尉王夷甫见而问曰:“老庄与圣教同异？”对曰:“将无同？”太尉善其言，辟之为掾。世谓“三语掾”。卫玠嘲之曰：“一言可辟，何假于三！”宣子曰：“苟是天下人望，亦可无言而辟，复何假一！”遂相与为友。

【真公写照】

海日汗能酒。林屹兄在呼和浩特与海相饮，忽念宋陆京，乃夤夜备车造宋，一路豪饮。宋陆京叹曰：“海日汗”，去其水，正是“每日干”，真公之写照也。

【我佛慧眼】

宋陆京所画佛，多闭目者。人问其故。宋辄答曰：我佛慧眼，不忍看人间牛鬼蛇神也。

张演钦作品

【北京冯峰】

张演钦见冯峰水墨画，叹以为佳。遂遗书冯峰，求拜谒。以为冯峰乃广州美院实验艺术系主任，事当代艺术既勤，故不得暇，终未一见，深以为恨。后张见方土，出手机，示冯画于方，曰：同为广美中人，此公水墨，大胜李伟铭也。方未之然。一日，方土微信张，约一见。既见，方土出一编画册，曰：此子能画，料君必爱之，今晚且与之共燕饮，何如？乃冯峰画册也。张大喜，曰：我欲谒冯公亦久矣！时范勃在坐，大笑曰：此北京冯峰，非广美冯峰也。

【见招拆招】

吴志勇每造张演钦许，辄携香蕉一梳以为贶赠。张问其故。吴笑曰：闻公善见蕉拆蕉也。张冁然。陈亮来，则多携橘子。张笑谓曰：公因何运橘？亮大笑。

按，“见蕉拆蕉”与“见招拆招”粤语同音；“运橘”，粤语“忽悠”之意。

【无此一石】

雅集时，王秋奇为张演钦画鸟。张演钦曰：鸟不必多，得其一则可。贾博鸿为之跋。鸟成，许裕长曰：鸟下当有石头，吾且增之。高未允。许裕长申之再，起趋画前，捉笔欲补之。张演钦锁其双臂，固止之。许裕长大呼曰：有此一石，画便完美。张演钦笑曰：无此一石，虽不完美，然当得一“牛”字。客问其故。张演钦答曰：有此一石，则鸟立石上；无此一石，则鸟立天地间也。

【无字尤佳】

张演钦为《岭南大写》展览作序言，只得七字，其辞曰：啥也别说了，看展！人叹以为至简。许宏泉谓曰：二字即可，何假于七？人问其故。答曰：“看展”二字足矣！上官不宣曰：无字尤佳，何假于二？人问其故。答曰：看便看，说甚？

按，张演钦此序，亦“大写意”也。

【能不言也】

张演钦造边平山许。边言谈释理，舌灿莲花。张演钦曰：吾不能言而能不言也。

【岂敢岂敢】

张演钦问林于思：子名妙极，此真名乎？笔名乎？人问妙在何所。张演钦曰：睹此名，而辄念《林中路》，故称其妙。林答曰：此真名也。山樵叹曰：何其渊雅！林曰：岂敢岂敢。山樵笑曰：子为不敢，令尊当敢。一座冁然。

按，《林中路》，西哲大师海德格尔名著。

【花见佛难】

冯峰于微信群陈其画，一客见，大怒，斥曰：此真狗屎也！俄而，冯峰应之曰：吾不善言辞也。杨杰祥则为之目曰：此剑走偏锋者也！刘释之亦叹以为佳。张东见之，曰：佛场易入，难成；魔界难入，易成。张演钦笑问：云开草堂主人似有所刺？东答曰：云在青天水在瓶。一时众人皆惶惶而百度之。后冯峰再陈其画，曰：余之所望者，乃诸公有以教我，致狗屎而化为金钱也，如此，则幸哉。杨杰祥抚掌而笑曰：一花现，而众佛各说其法也。

【画画罗汉】

张演钦作《伏虎罗汉图》，题曰：“或问因何伏虎？罗汉答曰：为成伏虎罗汉也。张演钦大笑。”客见之，问张演钦曰：因何画画？为成画画罗汉乎？二人大笑。

【不见塘鲺】

早餐时店家上塘鲺姜丝粥。张演钦举其箸再，迟迟不能下。人有怪之者。张答曰：近绘塘鲺可谓多矣，故忍而不能啖也。无事公曰：观公之所作，惟见笔墨，不见塘鲺。张演钦听然而笑，箸乃下。

按，未见神情都不关山水者而能作文，未闻胸臆都不关笔墨者而能绘画，良有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