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焖鸡云南遍处都有,也许机缘不够,往往就差那么一点意和味,总也不到绝好的地步,还好,可以用尚未成功的理由,把仍需努力路继续走下去。

一般说来,黄焖鸡,版纳的好,好在鸡小还有香茅草;思茅墨江安定的好,好在鸡嫩泉冽山水好;滇东北的好,好在红油赤酱量足味重;滇西大理永平到保山瓦窑一带的好,好在味道醇正,名声响亮。澜沧江边,博南古道旁,山野茅店里把酒啃鸡,味道以外,到底有多少意味接连喷涌扬扬洒洒,只一句其喜洋洋者也,无法一言以蔽之。情绪把握不好,吃到忧国忧民,通思古幽情勃发,也未可知。

不必要去冥思苦想,上下求索,其实所谓最好,早有蓝本,陶渊明已经把个桃花源记录到感性入神。看看人家陶先生,寥寥数笔,先稍微挑逗:缘溪行,忘路之远近;然后,略作点染: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再进一步攻心: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好了,锋芒出来了: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最后,图穷匕现 ,六字真言出,波澜不惊中,赢得从古到今多少痴痴仰望口水暗咽:设酒杀鸡作食。

上好的黄焖鸡,一腌一炒一焖,做起来很快,吃起来很慢。要做起来快,鸡就要嫩,首选打鸣前或者刚打鸣的小公鸡,大小恰在三斤往上不到四斤,还必须是放养土著鸡,放养的地方,伙食要丰盛,要荤有荤,要素有素,要山有山,要水有水。

其次,佐料齐全,做工上乘。黄焖鸡里面那点葱姜蒜,饱含浆汁,大有吃头,但也不能过头,冲撞了鸡味,素荤(葱姜蒜等也叫素荤)毕竟是假荤真素,不必去掠真荤之美。鸡嫩不嫩,到底要看炒得嫩不嫩,讲究火头要旺,乡间的大锅巨灶柴草锯末,暴烈得起来暗淡得下去,将好合适,燃烧以外,别有草木香。焖则要有点酒,借助酒的良好渗透性,携带者料味推进,但要个度,起锅酒味要大半散去,只隐约略微还有。有人前面腌制的时候,就放些白酒,并不见得好,腌那一头,还是黄酒来得好,柔和不霸道。

多数人好口现宰现吃,并不得法,属于赶时间的茅招。现宰的鸡,多少还有些风骚之意,需要以发酵安抚下去。如果赶上霜天,头晚宰的鸡,燎细毛抹盐巴,房檐下面挂上一晚上,晾去些水气,等渡船满板霜如雪印我青鞋第一痕回来,大太阳出来,那就很到位置。其实乡间放养土鸡,冷不叮说要吃,漫山遍野,哪里有手段捉去?要等天黑鸡拢窝,下手才会方便。

鸡要焖到皮骨肉将断还连,肉黄蒜白葱青汤浓,胶酱齐发,吃头嚼头啃头咂头都要有,且比例合适。吃要大块朵颐酣畅淋漓;嚼要有滋有味,咬筋断骨:啃要下口充分,一扯就断,攻无不克;咂要孜孜不倦,虽手指嘴角残余,也无一放弃。味道要醇而不厚,醇可以润滑唇齿,厚必有所怠滞。味道还得清正,醇而不厚的醇,在于料味推进的深浅将好,不那么过分,鸡肉的本味略有保留,骨肉的清劲,不能全部退却,要浓得进去,还要化得出来。

清不清正,关乎心态,所以,吃上好黄焖鸡,眼前要有点好山水。不必雄伟绝特,那会分心散神,醉翁那点意思,都跑到山水之间去了,于人于鸡,都不公平。山水好到有点颜色,舒展缓和,也就可以了,主要在于可以让人舒适安闲,精神平和。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干家什,最好朴素大方,土风强烈。干扰还要少,要避开蚊蝇纷飞的烦扰,大约需要在冬季,再稍微给上点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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