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刊財經」券商股加速分化 資源向頭部公司聚集——專訪廣發證券非銀金融首席分析師陳福

文/李健

券商們在2019年有衍生品放開、投行資本化放開和財富管理發力的三重利好,但板塊整體受益的情形可能難以出現,最大的受益者將是頭部券商。

按照歷史估值來看,自從2017年末以來,券商板塊整體PB水平持續在低位徘徊,最低探至1.09倍,和歷史最低估值相差無幾。

但是,本週做客《紅週刊》的陳福卻不認同拿“歷史估值水平”說事。他認爲,從券商當前經營數據來看,券商整體ROE水平階段性下滑,2018年證券行業還受到了股票質押等外部衝擊,綜合來看的話券商板塊的估值並不算低,也不能因爲“低估值”就去買入。

而且券商股正加速分化,未來真正有價值的可能只是頭部幾家券商。在他看來,隨着政策對衍生品、財富管理等業務的放開和新增科創板,將增加整個資本市場的流動性,這將刺激券商在經紀、自營等傳統業務上“翻紅”,在衍生品、財富管理和投行資本化業務上形成新的利潤增長點。從當前的全業務角度看,也只有大型券商具備承接市場新增流動性的實力。

業務模式轉變導致券商估值中樞下移

《紅週刊》:Wind數據顯示,證券板塊2019年1月3日的PE(動態市盈率)爲22.73倍,PB(市淨率)爲1.23倍,PB位於2000年以來的低位,我們能否據此認爲券商板塊被低估了呢?

陳福:我認爲如果從靜態角度看也不算被低估,因爲2018年券商行業受到一些外部衝擊,主要是股票質押業務風險暴露,令市場對券商資產質量存在擔憂。政策方面雖然暫時壓制住了“爆倉”的可能,但是對於券商來說,股票質押業務,約6成是自營業務,如果被質押標的股價大幅下跌,就可能危及券商的本金安全。而且在當前I9會計準則下,券商需要計提更多的減值準備。

再加上2018年券商行業的盈利能力也相對較弱,2018年上半年,證券行業整體ROE不到2%,線性年化ROE也不到4%,所以對比1.23倍的市淨率,靜態來看不算被低估。

另外國內證券行業的商業模式也正由輕變重,重資產業務(自營、信用業務、衍生品等)的營收貢獻已經佔據半壁江山,對應的估值中樞應當做一些下修。

《紅週刊》:願聞其詳。

陳福:重資產業務對外部市場的敏感性相對沒有那麼高,不像經紀業務的彈性很高,交易量增長後,利潤很快就反映在報表中了,所以對於高彈性業務,市場給的估值會高一些。而重資產業務,彈性相對就弱,估值也會稍低。

另外,對於重資產業務,市場往往擔心資產安全的問題,尤其在兩融、股票質押上,如果出現風險,不排除本金出現虧損的可能。例如衍生品交易,券商用自己的錢做對手盤,如果風險控制不當,有出現本金虧損的可能。

美國就是遵循這一邏輯,在資產越來越重的過程中,投行整體的ROE也在下降,例如80年代初期美國投行整體ROE超過30%,從90年代初期到2007年金融危機之前,大概是17%左右,現在則略高於10%(當然這一段時間主要是槓桿大幅回落導致的)。ROE的變化,決定了PB估值的變化,整體上看,國際大行的估值中樞是下行的。

《紅週刊》:這麼看來,歷史估值已經沒有意義了。

陳福:我認爲不能再用長期歷史估值中樞來對照了。按照2016-2018年的估值中樞還有一定的借鑑效果,但是如果再看2015年之前的估值,參考性就相對較弱了。券商板塊2013年的市場行情和現在一樣低迷,當年龍頭的估值在1.5-1.8倍PB之間,現在大概在1.2-1.3倍PB之間,行情差不多但估值出現了比較明顯的下降。

券商將迎三大利潤增長點 頭部券商最受益

《紅週刊》:2019年影響券商利潤的核心要點都有哪些?

陳福:我認爲主要有三點。一是投行資本化,政策的放開會對券商參與的私募股權基金帶來一定利潤增量。具體來說,2018年IPO受到比較明顯的約束,從2017年每週上市6-7家,下降到2018年每週上市2-3家,IPO體量的萎縮,對私募股權基金的退出造成不小的影響。

但2019年,雖然存量IPO數量不會發生明顯改變,但科創板作爲增量,讓私募股權基金的退出更加順暢。

目前來看,頭部券商的私募股權基金有的已經達到了3000億元,比市場上獨立的創投機構還要強大。例如中信證券2017年在一級市場獲得了23個億的利潤。而科創板的推出,意味着項目退出渠道更爲順暢,可能帶來直接的利潤增長。歷史上2004年中小板、2009年創業板以及2013年新三板擴容,都是投行業務上一個臺階的進程。

另外,對於再融資的規定,也從要滿足前後兩次間隔18個月,下降爲間隔6個月即可,無論是IPO,還是再融資,2019年都比2018年要更爲有利。

《紅週刊》:第二點是什麼?

陳福:二是衍生品市場。隨着A股納入MSCI指數的權重提升和入選富時指數,外資在A股的佔比將越來越高,話語權越來越重,他們強烈的風險對沖需求,使衍生品的放開勢在必行。

目前衍生品市場逐漸放開的有兩個維度:場內衍生品和場外衍生品股指期貨和期權。場內衍生品包括期貨和期權,其中,股指期貨目前有滬深300股指期貨、中證500股指期貨、5年期和10年期國債期貨。2015年年中股市劇烈波動後,股指期貨被政策嚴格監管了起來,現在出現了放鬆的跡象,例如交易保證金調整、平今倉手續費下調、日內交易限額大幅寬鬆等。

場內衍生品還有一個種類是股票期權,目前市場上只有一隻2015年2月9日上線的上證50ETF期權。2018年12月,深交所副總經理王紅表示,力爭實現深市ETF期權零的突破。我們判斷2019年ETF期權將有所擴容。

場外衍生品主要是個股期權和互換業務,目前名義本金3000多億元,證監會發放了7張一級交易商牌照和多張二級交易商牌照,其中,部分頭部券商2018年盈利可達5-10億元。最近,場外衍生品也在擴容,如推出信用緩釋工具CRM、大商所推出商品互換業務。

《紅週刊》:另外,我知道在匯率衍生品上,國泰君安目前拿了一個牌照,大門逐漸在向資本市場的衍生品的工具敞開。

陳福:敞開是必然的,但最受益的還是頭部券商,因爲首先做衍生品需要建立專業的團隊,有風險對沖的技術手段。另外,還要有雄厚的資本金支撐。更重要的是,這項業務需要監管部門頒發牌照,頭部券商具備先行先試的優勢。

《紅週刊》:最後一點又是什麼?

陳福:是財富管理。最近十餘年,國際投行重點發力領域就是財富管理。2017年末,瑞銀、大摩、美銀美林的財富管理規模均逾2萬億美元,位列全球前三。小摩、高盛亦躋身全球前十。2017年,瑞銀、大摩的財富管理業務淨收入爲156和168億美元。與美國類似,中國的財富管理市場也有很大的空間,但相比美國投行做的更多是幫助客戶做財富規劃、人生規劃等,中國目前還停留在初級的代銷產品階段。例如一些專精經紀業務的中小型券商,在網站上銷售公募基金。一些大型券商有實力承銷一些更高端的產品,例如信託、私募基金等。

在目前的初級階段,是否能成爲先行者和客戶結構優劣有很大關係,私募、信託這些非標產品都有100萬的投資門檻,高淨值客戶越多,做起來才能更順利。這一點上,老牌券商更具優勢。

另外,大型券商還有一項重要業務——主經紀商業務,幫助想要發產品的私募做託管結算、產品發行等服務。這幫助大型券商留存了一批高淨值客戶,所以在開展衍生品的時候,頭部券商具有巨大的優勢。

中小券商經紀業務觸及天花板

《紅週刊》:從美國來看,一些中小券商因爲資金比拼不過大券商,所以聚焦某一部分業務,走差異化路線,國內這一模式可行嗎?

陳福:我認爲,隨着頭部券商越來越綜合化,未來中小券商只能選擇某一業務做好差異化。國內的一些中小券商已經有在經紀業務、資管業務、投行業務上聚焦發力了,但目前來看存在着諸多掣肘因素。

對區域性券商來說,在互聯網開戶沒有大規模實行的時候,是有生存空間的。但是在互聯網開戶興起後,加上一人三戶的政策,投資者就會選擇佣金比較低的互聯網券商開戶,總體而言大券商會更有優勢。

對中小券商來說,互聯網導流也已經不是最佳的方案了,2015年時以前,券商和互聯網平臺合作導流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最近兩三年,導流效果邊際遞減,而且互聯網巨頭也在入股頭部券商,例如騰訊入股中金,阿里入股華泰。這些都在擠佔中小券商經紀業務的市場。

《紅週刊》:今年以來,中小券商和金融科技結合的例子屢見不鮮,這會成爲中小券商做差異化的一個方向嗎?

陳福:國外投行佈局科技金融的腳步已經走的很快了,做科技金融利好有兩個方面,一是提升公司的內部效率,包括業務流程和投資者用戶體驗。二是美國投行用科技金融拓展收入來源,以前美國投行主要的客戶羣體是高淨值人羣,最近幾年想要發展大衆客戶,大衆客戶的最主要需求是互聯網信貸業務,所以美國投行想通過科技金融切到這個市場中去。

但在國內,通過科技金融拓寬營業範疇還受到政策約束,更多的是在產品端的合作,用於提升內部效率和客戶體驗。

(本文已刊發於2019年1月5日出版的《紅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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