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護航隊瞭望哨的暖心餐點——醃牛肉三明治

士兵的餐桌

蘇格蘭小說家阿利斯泰爾•麥克林在他的成名作《皇家戰艦“尤利西斯”號》中曾這樣寫道：“我們就靠醃牛肉三明治活着，已經喫了好幾個星期了……”此書以麥克林的從軍經歷爲基礎，通過一艘虛構的英國海軍巡洋艦“尤利西斯”號的視角，細緻地描繪了二戰時期北極航線上驚心動魄、充滿艱辛的戰鬥生活，因爲筆觸細膩生動，情節驚險刺激而大受歡迎，並使麥克林躋身暢銷作家之列。

■ 蘇格蘭小說家阿利斯泰爾•麥克林，他在二戰時期曾在英國海軍服役。

麥克林對於中國讀者來說並不熟悉，但是說起上世紀50、60年代拍攝的兩部經典戰爭影片《納瓦隆大炮》和《血染雪山堡》，相信很多人都有印象，而麥克林正是這兩部影片的原著小說作者。麥克林於1922年出生于格拉斯哥，是一位蘇格蘭牧師的兒子，他以蘇格蘭蓋爾語爲母語，英語對他而言是第二語言。麥克林於1941年加入英國海軍，最初在近海巡邏部隊服役，1943年調入“保王黨人”號輕巡洋艦，隨艦參加了兩次北極護航任務，併爲襲擊德軍“提爾皮茨”號戰列艦的航母編隊護航，正是這段經歷爲他日後的成品作提供了最初的素材。

■ 麥克林的多部作品被拍成電影，其中中國觀衆比較熟悉的是《納瓦隆大炮》（左）和《血染雪山堡》（右），分別由著名影星格里高利•派克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主演。

■ 英國海軍“保王黨人”號輕巡洋艦，屬於改狄多級（也稱貝洛娜級或女戰神級），標準排水量5950噸，航速32.25節，裝備133毫米艦炮8門，2座533毫米三聯裝魚雷發射管。麥克林在二戰時期曾在該艦上服役。

北極航線是蘇德戰爭爆發後，英美爲向蘇聯運送援助物資而開通的航運線，船隊由冰島或英國北部啓航，穿過挪威海和巴倫支海，抵達蘇聯西北部的阿爾漢格爾斯克和摩爾曼斯克。北極航線開通於1941年8月，航運持續到1945年5月，英美組織了78支船隊約1400艘商船從事北極航運，並調集大量艦艇護航。北極航線是二戰時期公認的最艱險的航運線，一來北極海域氣候極爲惡劣，尤其在冬季風暴肆虐，浮冰密佈，海水溫度近於零度，一旦沉船落水生存希望渺茫；二來德國海空軍在挪威駐紮重兵，包括飛機、潛艇和重型水面艦艇，時刻伺機襲擊船隊。在航運期間，有85艘商船和16艘戰艦因德軍襲擊或其他原因損失，而德軍也損失了4艘水面戰艦、30艘潛艇和大量飛機。

■ 1943年2月，英軍“斯庫拉”號輕巡洋艦在執行北極護航任務時，船員們在風暴間隙進行除冰作業，這是北極航線上最繁重的工作之一，厚重的冰雪會影響到艦船的穩定，必須及時清除。

當麥克林作爲一名水兵，裹在厚重的大衣裏，忍受着北極海的寒風，守望着白浪滔滔的大海和陰雲籠罩的天空時，他肯定特別希望喫點東西補充一下熱量。然而，正如他後來在書中所寫，北極船隊的水兵和水手們能夠得到的食物非常有限，醃牛肉三明治是其中最常見的品種。在《皇家戰艦“尤利西斯”號》的描述中，艦上的炊事兵在不參加戰鬥時會在廚房裏製作簡單的醃牛肉三明治，配上濃香的熱可可，送到各個崗位供水兵們充飢。對於又冷又餓的瞭望哨來說，這份簡易餐點實在是溫暖心房的美食。

■ 1941年12月，英國海軍“謝菲爾德”號輕巡洋艦在爲北極船隊護航時，一位信號兵守在結滿冰霜的信號燈前，由此可見北極航線的艱苦境況。

英國海軍供應的醃牛肉爲粗鹽醃牛肉，其歷史非常悠久。在久遠的古代，世界各地的人們都懂得用鹽醃製肉類以便長期保存的方法，醃牛肉很早就出現在人類的餐桌上，但是以工業化生產批量製作醃牛肉始於英國工業革命期間。從17世紀起，英國就從愛爾蘭常年輸入醃牛肉，主要作爲海軍艦船遠航時的糧食，也供應給在海外殖民地作戰的陸軍部隊。當時的醃牛肉封裝在木桶中，鹽分很高，保存期長，號稱百年不腐，長期貯藏的醃牛肉會硬如頑石，食用前需要用水泡軟。

■ 肉色粉嫩誘人的醃牛肉切片，但是本圖片僅供參考，最初製作的桶裝醃牛肉肯定沒有這麼好的賣相。

19世紀初，隨着罐頭技術的發明，人們開始製作醃牛肉罐頭，因爲生產效率高且口感更佳，逐漸取代了傳統醃牛肉。當時醃牛肉罐頭的製作方法是將新鮮牛肉切成塊狀，用鹽醃漬一段時間後蒸熟或煮熟，也可以加入糖或其他調味料，最後裝罐密封。有趣的是，在英國採用傳統方法制作的醃牛肉被稱爲Corned beef，而罐裝醃牛肉被稱爲Bully beef，不過隨着時間推移，這兩個詞近乎同義。

■ 1898年由美國某食品公司製作的醃牛肉罐頭，相比傳統醃牛肉口感更佳。

■ 使用現代工藝製作的醃牛肉罐頭，據說口感類似於午餐肉罐頭。

英國軍隊從1813年開始就將罐頭食品列入軍糧食譜，但直到1899年至1900年的布爾戰爭時醃牛肉罐頭纔開始批量供應部隊，有可能是那些保質期超長的桶裝醃牛肉終於喫完了吧。此後，在一戰和二戰時期，醃牛肉罐頭一直是英國軍隊最主要的戰地食品。通常醃牛肉會與硬餅乾一起配發給士兵，據說那種餅乾非常恐怖，硬得能把牙崩掉。在英國海軍中醃牛肉罐頭的流行喫法是製作三明治，即將罐頭醃牛肉切成薄片，夾在烤好的麪包片中間食用，牛肉的鹹香配上面包的麥香別有一番滋味。不僅在北極護航船隊中，在世界各大洋作戰的英國海軍官兵們都非常熟悉和喜愛醃牛肉三明治。

■ 製作完成的醃牛肉三明治，可見面包片之間夾着不是一兩片牛肉，而是一大疊牛肉片！

■ 與醃黃瓜和泡菜搭配食用的醃牛肉三明治。

■ 醃牛肉三明治裏可以添加蔬菜、色拉醬等配料，形成別樣的風味。

麥克林靠着醃牛肉三明治熬過了北極護航行動的艱難歲月，後來又在地中海和遠東作戰，戰爭結束後於1946年退役。回到家鄉的麥克林進入格拉斯哥大學主修英語，畢業後成爲教師。在大學裏麥克林就在業餘創作發表短篇小說，賺些稿費，並在1954年的一次寫作比賽中獲獎，引起注意。

著名的哈珀•柯林斯出版社向麥克林約稿，於是他以戰時在北極作戰的經歷爲基礎創作了小說《皇家戰艦“尤利西斯”號》，於1955年出版，廣受好評。不過，該書面世後，出版社的編輯們遇到了點小麻煩，總有讀者來信詢問“尤利西斯”號是否確有其艦。巧合的是，在參與北極護航的英軍戰艦中確實有一艘“尤利西斯”號，爲U級驅逐艦，但與麥克林筆下的“尤利西斯”號並無關係，這艘虛構的戰艦的原型應該是他服役的“保王黨人”號輕巡洋艦，後來小說再版時特別在序言中予以澄清。《皇家戰艦“尤利西斯”號》的成功促使麥克林走上文學創作之路，他以擅長恐怖冒險小說蜚聲英國文壇，至1987年2月去世前，麥克林的作品已達32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