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而隨着農業機械化的推進,在大平原地區的麥田中,傳統麥客擋不住更高效的“機器”作業,駕駛聯合收割機進行麥收的機手們成爲了新時代的“麥客”。宋曉勇說等今年麥收結束後就不幹了,因爲機手和收割機太多了,活兒也變少了。

秋收千里轉場“麥客”最怕“停工”

5月29日,南陽宛城區社旗縣,來自河北保定的兩家麥客應記者邀請拍了一張合影。

秋收千里轉場“麥客”最怕“停工”

>5月30日傍晚,南陽紅泥灣鎮,來自陝西的兩位女麥客坐在自家收割機旁繡鞋墊。

秋收千里轉場“麥客”最怕“停工”

>5月30日傍晚,南陽紅泥灣鎮,來自河南許昌的兩家人正在喫自己做的晚飯。

秋收千里轉場“麥客”最怕“停工”

>5月30日夜晚,南陽紅泥灣鎮公路邊,一對麥客夫妻在收割機旁支起帳篷準備睡覺。

秋收千里轉場“麥客”最怕“停工”

>5月30日上午,南陽社旗縣境內的麥田裏,“麥客”們正在接收收割機裏傳出來的麥粒。

每當麥收時節,他們即開始一段少則半月、多則5個月的遷徙之旅

替人收麥子的勞作者被稱作“麥客”,現在,他們的工具已從鐮刀轉爲聯合收割機,所以現在的“麥客”又被稱爲“機手”。河南南陽宛城區紅泥灣鎮,上百臺聯合收割機在這裏聚集,麥收工作正在進行中。

5月30日中午,一陣小雨過後,很多收割機沒法出工,奔波勞累了多日的麥客們終於有了半天空閒時間。

這些“麥客”以甘肅籍、陝西籍居多,也有來自河北、河南等地的。麥收時節,哪裏的麥田成熟了,哪裏就會出現他們的身影。麥客們最怕“停工”,他們寧願不歇着,最好這塊麥田收完,就開往下一塊。

爲了節省開支,麥客們做了些簡單的飯菜,晚上住在駕駛室裏或是在地上搭帳篷。雖然條件簡陋,下雨也影響了當天的活計和收入,但常年奔波的麥客們早已練就了隨遇而安的心態,所以,他們喫晚飯、洗衣服、繡鞋墊、敷面膜、看手機,啥也不耽誤。

夜深了,街道旁,帳篷裏,他們是最接近大地的人。

橫穿1500公里 麥收時節的“遷徙”

過去,人們把替人收麥子的勞作者叫“麥客”,當時他們的工具是鐮刀。隨着農業機械化的發展,手拿鐮刀收割麥子的麥客們漸漸被時代拋下,取而代之的是大型高效的機械作業——聯合收割機。他們的稱呼是“機手”,也是這個時代的“新麥客”。

每當麥收時節,拖車帶着一臺臺聯合收割機穿過多個省份,抵達各小麥產區,機手也由此開始了一段少則半月、多則5個月的遷徙之旅,這就是如今跨區麥收作業的常態。

今年的5月14日,僅在陝西渭南,就有16000名“機手”從家鄉出發前往各地收麥,他們在廣袤的土地上輾轉多個省份,與時間賽跑,有人從渭南到河南收麥,沿路折返能一直收到青海,還有人能輾轉河南、河北、山東、內蒙古、陝西、甘肅,跑遍了小半個中國。

“每天干的活不一樣多,平均下來就是每天割50畝地,算下來收入就是2000塊多一點,刨去燃油、給‘中介’的費用、每天喫喝,到手就是1000塊錢。”剛剛從河南出發回到老家的劉茂軍給記者算了算每天的開支。

劉茂軍從渭南市老家出發前往河南,隨後待家鄉麥子成熟便回到渭南,到老家的麥子收完,他還會向西出發,甘肅、青海的麥收最晚能到9月份,等他再回到家時已經是10月中旬。整趟算下來,他行進的路程接近1500公里。

有的機手選擇西行到甘肅,有的則是一路向東。

宋曉勇幹這行23年了,河南省是他的第二站。就在上週,他和妻子兩個人剛結束了在湖北的麥收工作。根據他們的計劃,南陽之後是許昌,等河南省內的麥收結束後,他們還要去河北、山東等地。

但宋曉勇說,和有的機手相比,他們每年跑的距離並不算遠。宋曉勇19歲時第一次走出家門,連續23年在夏收時節進行麥收工作,已經算得上老前輩。但他也說,同一個地方的,幹這行的都超過了10年。“現在的年輕人誰還愛幹這個,太辛苦了。”

“睡車裏算好的,有的直接睡路邊”

夫妻二人,往往是丈夫操作收割機,妻子在麥田邊測算收割的面積。因此,麥田裏也有了“男人幹活兒,女人收錢”的說法。

在狹小的收割機駕駛室中,裝滿了行李。在裏面,甚至可以看到木板搭起的簡易牀鋪和被褥,“晚上找個寬敞的路,收割機就停路邊,然後兩個人在駕駛室裏休息。”宋曉勇說道。

只有幾平方米的駕駛室,真能容納倆人休息?包括宋曉勇在內的多名機手都肯定地點了點頭,“有些人會找便宜的旅館住下,但我們不想這樣,主要是能省就省。”

夜幕降臨後,宋曉勇這樣以車爲屋的人卻成了機手中較爲“幸福”的,“睡車裏算好的,好多人直接睡路邊”。

晚上7點,在南陽市社旗縣縣城,不少聯合收割機轟鳴穿行。在一些設有汽修配件商店的路口,機手要趁着天完全黑之前,檢修和更換收割機的零件,收麥時一旦出現機器故障會很麻煩。採訪過程中,記者就在南陽當地醫院裏看到一位受傷的女麥客,她被收割機折斷後飛出的刀片刺傷腹部,幸虧經過及時救治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對於有些在駕駛室內堆滿行李物品的機手來說,他們不住旅館也不睡車裏,“自己帶了被子,找個馬路把被子往路邊一鋪,再蓋上另一牀被子,夏天足夠了。”從河北來到南陽市進行麥收作業的曹女士說。

當天,南陽市剛剛下過一場雨,畢竟是晝夜溫差還比較大的五月,當地夜晚的天氣也不過10℃左右,而像姜女士這樣露宿的機手們,似乎並不少。

他們大都是夫妻,也有兄弟姐妹一起,“有父子倆人來的,但是少,畢竟年輕人基本沒人願意幹這個了。”

機手們大都兩三臺收割機一組,組團外出,也有人就是靠着一輛收割機走南闖北,陪伴彼此的只有坐在副駕駛上的那個人。在南陽市的麥收中,來自甘肅、河北、山西等地的機手們,在夜幕中相互照應。

收入在減少 收完一畝地只掙20多元

機手越來越多,收入越來越低,這是今年很多機手的感慨。

以45元一畝地的價格來看,雖然從工作時間和效率上看,每天收割100畝左右不是問題,但實際上,其中的成本遠不止這些。

遇到機手楊小玲時,她正在跟村民口中的“代辦”吵吵。“代辦”主要負責給跨區收割作業的機手們和當地農戶牽線搭橋,因此,也有人叫這個行當爲“經紀人”。這位“代辦”爲楊小玲提供了食宿,幫她拉活,提取一定的抽成。她開着一輛電動車穿行在麥田的小路上,時而招呼機手說說下一家去哪,時而問問農戶家裏麥子熟了要不要割。

某種意義上講,“代辦”是個心累的活兒,就當天記者在現場看到的狀況,農忙時節“代辦”很難休息,往往一個工作解決,下一個電話又打了過來。裏面也少不了跟農戶、跟機手的爭吵。

今年的抽成收費標準爲5元一畝,這個數字連南陽市的出租車司機都知道。假如機手一天下來收了100畝麥田,4500元的收入則需要支付給“經紀人”500元。對“經紀人”來說,她手下的“機手”也絕不僅有1人。

開着大型收割機跋涉數個省份,太慢也不方便,機手們往往是自己乘車前往下一站,自己的收割機則交由大平板車運輸。一輛板車上一般能放三輛聯合收割機,一個夏收季節,託運費就要快8000塊錢。

“說是一畝地45塊錢,刨去燃油費15塊,給代辦5塊,每畝地的純利潤也就20多塊錢,這還是在喫飯不花錢、機器不需要維修的前提下。”

隨着越來越多的收割機走進普通農戶家,花錢僱麥客收割麥子,對於農戶來說,成爲了一種多餘的事。

“以前我們路過時,都是各家搶着的,生怕搶不上機手,耽誤了自家麥子的收割期,那時候,一個地方的機手也少。”說這話的是和宋曉勇同在宛城區姚莊附近麥田割麥的王偉。兩人一樣,在割完上家的麥子後,張望着附近是否有其他農戶路過。

機手最怕“停工”,他們喜歡不停地工作,這塊麥田收完,就開往下一塊,最好是永遠在路上。但事實是,如果在當地沒有熟悉的農戶,機手們很容易陷入“收一塊地、等一塊地”的尷尬。以至於他們在農戶經過時,還要主動詢問:“家裏麥子熟了嗎?需要割麥嗎?”多數時候,這種上趕的買賣得到的也只是農戶的猶豫。

規模化經營之路 “麥客”漸行漸遠

某種意義上,“麥客”是時代的產物,隨着時代的發展,這個職業也漸漸老去。

時間拉回1978年。當時,我國開始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土地所有權與經營權被打破,農田被包產到戶,農戶的積極性由此被激發。隨之而來的是豐收時節各家農戶人手不足,來不及收麥。這樣的時代背景,讓“幫人收麥”成爲一種職業可能,麥客應運而生。

而隨着農業機械化的推進,在大平原地區的麥田中,傳統麥客擋不住更高效的“機器”作業,駕駛聯合收割機進行麥收的機手們成爲了新時代的“麥客”。

如今,一個更爲明顯的趨勢是,農民更願意種植經濟效益更高的農作物,麥田逐漸減少。加上土地所有權、經營權與承包權的進一步改革,無論是合作社經營還是家庭農場,規模化的農田經營者都有更強的實力進行收割機作業,也不再需要挑選跨區作業的機手們。

對於每年進行麥收作業的麥客們來說,這些變化是切實感受得到的。“像這邊就有很多家庭農場,都是通過土地流轉的。”宋曉勇表示。此時,就在不遠處的麥田上,一輛當地的聯合收割機正在進行麥收作業,比起宋曉勇他們用的機器,看起來體積更大、馬力更足。

宋曉勇說等今年麥收結束後就不幹了,因爲機手和收割機太多了,活兒也變少了。他想自己回老家承包一大片麥田,自己給自己收麥子。

A10-A11版採寫/新京報記者 張羽 王巍 A10-A11版攝影/新京報記者 王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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