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北體大”成爲了中國足壇的一大熱詞，先後收購了北京北控與河北精英兩支職業球隊的股權。但就在北體大大肆擴張足球版圖的同時，也遭到了巨大的爭議——一旦股權交易徹底完成，那麼北控與河北精英將會有共同的“老闆”，成爲關聯俱樂部，與中國足協的規定明顯相悖。懸而未決、撲朔迷離的“關聯門”，對中國足協的執行能力與公正性提出了嚴峻的考驗。

（北京控股足球俱樂部已經更名爲北京北體大俱樂部）

【什麼是“關聯球隊”？】

在經濟領域，經常可以聽到“關聯企業”這個名詞。根據相關法律，“關聯企業”是指與其他企業之間存在直接或間接控制關係或重大影響關係的企業。假若兩家企業中一方持有另一方一定比例的股權，或者雙方共同被第三方持股達到一定比例，或者一方的購銷活動受到另一方的控制，就會構成經濟上的關聯關係。

（同一家母公司旗下的子公司一般彼此關聯）

足球上的“關聯”概念也與之類似，《中國足球協會章程》第48條中規定，“任何自然人或法人（包括控股公司和子公司），不能以任何手段和方法同時控制一家以上俱樂部、擁有一家以上俱樂部的股權或對一家以上俱樂部的決策足以產生重大影響”；《中超俱樂部標準》中也有類似規定，“俱樂部之間不得存在關聯方關係。俱樂部及其股東、高層管理人員和親屬不得入股其他俱樂部，不得管理其他俱樂部事務，工作人員不得在其他俱樂部任職或兼職。”

通俗的來講，俱樂部之間在管理上必須是“絕對獨立”的，不允許在股權、人事等方面與其他俱樂部有“交集”；參股俱樂部的自然人或者法人也必須是“專一”的，不允許持有一家以上俱樂部的股權。此外，在《中國足球協會職業足球俱樂部轉讓規定》中，還有一條補充性質的說明：重要股權轉讓以及俱樂部之間是否存在關聯關係，將根據實質重於形式的原則進行認定。

（先入股北控又入股河北精英，導致北體大陷入爭議）

【“實德系”與中國足球的黑暗年代】

國際足聯的規定中，只要兩支球隊之間的股權交叉不超過5%，就不構成關聯球隊。相比於國際足聯的規定，中國足協“非黑即白”的做法無疑要嚴格很多，任何比例、任何形式的關聯都不被中國足協所容。這是因爲中國足球的歷史上，“關聯球隊”之間的私相授受曾經嚴重破壞了聯賽的正常秩序，造成了巨大的負面影響。這批球隊，就是以大連實德爲核心，四川冠城、大連長波等球隊爲羽翼的“實德系”。

（實德隊曾經獲得亞洲優勝者杯亞軍）

“實德系”球隊的孽緣始於2002年，由於經營戰略轉變，成都全興酒廠在當年年初退出足球，一家名爲“大連大河農業股份有限公司”的企業接手了四川全興俱樂部，並改名“四川大河”。但實際上，“大連大河農業股份有限公司”的實際控制人是大連實德的老闆徐明，這位商人就此實現了對兩家甲A俱樂部的控制。此外，徐明還用各種名目收購或成立了大連長波、四川金鷹等俱樂部，“實德系”就此成型。

淪爲“實德系”的那些日子，是四川球迷永遠的黑色記憶。川足的一舉一動，都要服務於“母隊”。2002年四川大河北上挑戰實德，卻在賽前收到了“只能輸不能贏”的指示，要送上三分幫助實德爭冠。由於不肯打假球，魏羣、黎兵、高建斌等國腳紛紛在熱身中“受傷”，在場邊作壁上觀。2004年川足（當時改名爲四川冠城）在足協盃中淘汰實德，十幾天之後，“不聽話”的主帥徐弘就被解職。

（由於不“服從”徐明等的意志，黎兵等元老先後慘遭清洗）

幾家球隊之間的特殊關係，還成爲了不法分子牟利的工具。大連實德與川足之間的比賽，多次與競彩盤口保持高度一致。除了球迷之外，“實德系”旗下的球員也深受其害。大連賽德隆、川足等“衛星隊”的球員一旦表現突出，就會被調往實德幫助爭冠；“衛星隊”需要加強實力，也同樣會得到輸血。趙旭日、馮瀟霆等球員都曾經在幾家“實德系”俱樂部中來回。還有的球員拂逆了高層的意願，隨後立刻被“下放”到低級別聯賽。

（大連實德時期的馮瀟霆）

【有“關係”就能爲所欲爲？】

在國際足壇，同樣存在着根深蒂固的關聯網絡。1986年，意大利木材商人詹保羅-波佐成爲了烏迪內斯俱樂部的老闆，而後在其子吉諾-波佐的領導下，烏迪內斯成爲了意甲著名的“黑店”，低價收購有潛力的年輕球員，然後再高價賣給豪門從中牟利。比埃爾霍夫、桑切斯、貝納蒂亞等名將，都是烏迪內斯培養出的“產品”。在嚐到甜頭之後，波佐家族又將自己的足球產業佈局到了意大利之外，建立了一個龐大的足球帝國。

波佐家族先後收購了西班牙的格拉納達（現已出售）、英格蘭的沃特福德、保加利亞的索菲亞中央陸軍與智利的奧達克斯意大利人等球隊。藉助於這些球隊之間的關聯關係，波佐家族能夠方便的將球員在不同國家、不同級別的聯賽轉移。當年爲了幫助沃特福德升級，波佐一口氣調來了14位干將。委內瑞拉妖人佩尼亞蘭達在登陸英超之前，同樣經過了格拉納達與烏迪內斯的“培訓”。

（桑切斯是波佐家族的“明星產品”）

這種關聯體系分散於多個聯賽中，因此鮮少遭到有關競技公平性的調查，但並不意味着爭議就不存在。英超豪門曼城和美國大聯盟球隊紐約城同屬於城市足球集團，2014年，英格蘭名將蘭帕德加盟美國紐約城，但是轉身就租借到了曼城隊。這種行爲在兩國足壇都引起了巨大爭議，紐約城球迷們直指城市足球集團與蘭帕德是在“欺騙”——他們很多人都是因爲蘭帕德才去購買紐約城的季票；也有不少人懷疑，曼城此舉是爲了將蘭帕德的工資轉移到紐約城的賬目上，藉此降低支出，以便通過財政公平審查。

另一個足球產業大鱷——紅牛集團也飽受球迷的批評。2005年，這家飲料巨頭收購薩爾茨堡紅牛，並將其打造成了一支歐陸勁旅。但隨着另一家“紅牛系”球隊——德國的RB萊比錫升級到德甲之後，薩爾茨堡紅牛就成了紅牛足球版圖中的二等公民，頻繁獻出自己的核心球員，給RB萊比錫供血。RB萊比錫近兩年在德甲賽場上高歌猛進，薩爾茨堡紅牛的球員與球迷卻因爲遭到“背叛”而充滿失落與痛苦。

（納比-凱塔等球員在登陸五大聯賽前，都曾經借道薩爾茨堡紅牛）

【不僅僅是北體大】

當年在足協的重拳打擊下，徐明的“實德系”最終煙消雲散，但實際上，關聯球隊的陰影從未在中國足壇散去。2014年6月5日，阿里巴巴作爲恒大俱樂部戰略投資者注資12億元，併入股恒大俱樂部50%的股權。一年多之後，阿里巴巴又以約283億元人民幣戰略投資蘇寧，成爲第二大股東。這樣，阿里巴巴就同時控股了中超的恒大與蘇寧兩大俱樂部，坊間也出現了馬雲即將組建“阿里系”的傳聞。

不過，阿里入股兩支中超球隊的時間發生在2016年《中國足球協會職業足球俱樂部轉讓規定》頒佈之前，按照“法不溯及過往”的原則，足協並沒有充分理由對其做出處分。但是中國足壇的疑似關聯事件不止一例：根據知情人士曝出的消息，近期陷入欠薪風波的中乙球隊海南博盈實際上受到富力集團控制。不過富力高層隨通過媒體澄清，與海南博盈只是贊助關係。

而北體大收購兩傢俱樂部的過程，更是“明火執仗”的公開了兩傢俱樂部之間的關係，旗下兩傢俱樂部分別命名爲“北京北體大”與“河北北體大精英”。後來儘管北體大退出了河北精英的股東序列，將股權轉讓給了中福萬家（北京）進出口有限公司，但是精英足球俱樂部法人代表劉哲，和北體大體育文化發展公司副總經理完全重名，兩傢俱樂部依舊在人員上存在交叉。如何正確的處理北體大事件，無疑是對足協能力與決心的一次考驗。

（空調承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