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熱遺#都是複製品,爲啥榮寶齋的木版水印能被評爲非遺?

當你看到這幅《簪花仕女圖》是不是以爲是原作,但其實不然,這是榮寶齋獨有的木版水印版畫,其手工複製技術,幾乎快可以以假亂真。

上海朵雲軒與榮寶齋木版水印並列爲中國木版水印兩大流派,號稱“南朵北榮”。2006年,榮寶齋的“木版水印技藝”被國務院列爲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今天咱們先說北京的榮寶齋。關於朵雲軒的傳奇故事,咱們下篇再說。

北方有一寶——榮寶齋#全民熱遺#都是複製品,爲啥榮寶齋的木版水印能被評爲非遺?

1950年榮寶齋新記

1896年榮寶齋在其東側的井院衚衕2號設立了“帖套作”,開始以木版水印技藝自刻、自印箋紙,產品質量高,不久便名聲鵲起。

民國時期的代表作,是1933年魯迅和鄭振鐸與其他9家南紙店合作印製的《北平箋譜》,以及1934年起,歷時七年之久印製的《十竹齋箋譜》。從印製小幅箋畫到印製大幅作品的轉折點,則是1945年,他們爲張大千複製了他送來的一幅高100釐米、寬50釐米的《敦煌供養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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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50年代車間場景

1950年,公私合營之後的榮寶齋設立木版水印車間,並正式將這項傳統的木版套印技藝命名爲“木版水印”。得名緣由,據曾任榮寶齋裝裱車間和生產部主任的馮鵬生在《中國木版水印概說》一書中解釋:“因爲一是用木版,二是調和顏料用水,而不是油質。”

《十竹齋箋譜》重新刻印成功後,鄭振鐸先生從文物局借來了小寫意花鳥畫—《新羅山人花鳥圖》交給榮寶齋研製。而葉聖陶先生在看到木版水印《新羅山人花鳥圖》後,寫了一篇題爲《瞞過了專家的眼睛》的評論,發表在《新觀察》雜誌上。

葉先生在文中寫到:“我總是覺得,中國畫固然可以用彩色銅版複製,可是銅版隨你印得怎樣,看起來總像照片。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紙是銅版紙,色彩是油墨,物質條件不一樣,自然不能完全傳出原畫的意趣。而榮寶齋木版水印畫卻不用藉助網紋,它根據原畫的內容和筆意,持刀如筆,設色如畫,用和原作一樣的顏色、筆暈,在和原作一樣的宣紙上來印刷,因而能夠適應中國水墨畫的特點,能夠逼真地再現原作的真實面貌和它豐富而變化萬千的筆墨意趣。不是原作,酷似原作,完全達到了亂真的地步。”

爲什麼木版水印能稱之爲藝術品,不僅能瞞過專家的眼睛,還能複製出原畫的神韻?這就要說一說木版水印的工藝了,看似簡單的工具,卻完成了最爲複雜的創作。

以木爲紙,以刀爲筆

木版水印源於中國明朝十竹齋胡正言所創造的“餖版拱花”套印技藝,是根據畫稿筆跡的粗細長短、曲直方圓、剛柔枯潤,設色的深淺、濃淡、冷暖及色相的向背陰陽分版勾摹,刻成若干板塊,然後對照原作,由深至淺,逐筆依次疊印,力求逼肖原作,精確無誤,達到亂真的程度。

木版水印分爲三道工序:勾描、刻版和印刷

第一步勾描。畫師將畫稿進行分版,凡同一色調的筆跡均劃歸於一套版內,原作上有多少顏色層次,就分成幾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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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技師馮忠蓮在勾描

色彩簡單的畫面有二三套至八九套不等,複雜的要分幾十套,大幅的甚至要分到幾百上千套。

勾描人員先用賽璐珞紙(一種不透水的透明膠紙)覆在書畫原作上進行勾描。一些珍貴的古代書畫原作,只能將畫作拍攝下來,製作成同樣大小的照片,再用賽璐珞紙進行勾描。勾描者將畫面上的線條、皴擦和色塊一套套地勾描下來,然後再勾描到雁皮紙上,作爲雕版所需的底稿。

第二步刻版。勾描完成之後就會把樣稿送去刻版,在選材方面 刻版用的木料大部分是杜梨木,這種木料纖維細密、軟硬均勻,長時間放置不會變形,易於保存。這些木料在使用之前都需要經過長時間的自然風乾,這樣遇潮遇溼以後纔不會變形。 接下來是上樣,取少量漿糊把勾描的樣稿反貼在梨木板上,起定位作用,等定好位之後就可以把漿糊均勻地塗抹在木板上了,等漿糊幹了就可以刻了。

刻版的時候主要依靠一把拳刀,在刻版師傅手裏,這把刀就好像畫家手中的畫筆一樣,能夠刻出各種各樣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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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版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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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寶齋版庫

第三步印刷。在刻好的木版上刷撣上顏色,然後以拓印的形式到紙張上去,主要用到的工具有毛筆、棕刷、棕耙等。難點在於不同的畫需要採用不同的紙張和印製技巧,中國畫裏有宣紙本、皮紙本、絹本,每一張畫都是不一樣的,要用不同的方法去完全還原作者的原作。所以最難的地方在於要幾乎一樣的去還原它,然後又以不同的形式去還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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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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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技師孫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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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色師傅張毓忱(右)

如魯迅先生所言,“畫管畫、刻管刻、印管印的”。

三道工序需由不同的人擔任,全部過程都靠肉眼判斷,手工操作,技師之間口授心傳。

哪怕一生專攻其中一項,技師仍需在職業生涯中不斷學習,才能與其他環節通力合作,以復現原作的筆墨形神。

同樣是複製品,木版水印與高仿書畫有什麼不同?

高仿書畫是用化學油墨通過高精度掃描後以機器印刷複製的,看起來像照片,與原作有距離。而木版水印所用紙張、色料都跟原作完全相同,只是讓一塊塊木頭代替了毛筆。

徐悲鴻、齊白石見了都稱奇

20世紀50年代,徐悲鴻帶着他的《奔馬》來到榮寶齋,他說,有位英國朋友想要他的這匹馬,但是他有些捨不得,詢問榮寶齋能否用木版水印複製一張這幅畫,送給友人…… 半個多月後,木版水印《奔馬》印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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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寶齋木版水印作品(左爲張大千《敦煌供養人》,右爲徐悲鴻《奔馬圖》)

據記載,徐悲鴻非常認可和支持榮寶齋發展木版水印技藝,他多次把包括《奔馬圖》在內的作品交榮寶齋複製。有一次,他指導技師幫他修改一條畫長了的馬後腿。他說:“中國畫是一筆下去就見效果的,發生一些筆誤在所難免,往往整幅畫看上去還好,可是有一筆發生筆誤,去也去不掉,很影響情緒和效果。丟棄了吧,又可惜,很矛盾。榮寶齋修改得天衣無縫,真是好手藝!”

1956年,上海科學教育電影製片廠專門爲榮寶齋木版水印拍攝了一部十幾分鐘的紀錄片,首次以影像形式向公衆展示了木版水印的魅力。爲了這次拍攝,還把92歲的齊白石接到榮寶齋,面對屋子裏掛着的兩幅蝦圖,老人無法分辨何爲自己的真跡,何爲木版水印作品。難辨真假,一向被視爲對這項技藝最高的褒獎。

花費一年時間出版現代版《芥子園畫傳》卻因定價太高而銷路不暢

1959年,榮寶齋以郭沫若的《百花詩》爲藍本,出一本詩配畫,邀請了於非闇先生的兩個學生——田世光和俞致貞進行創作,彼時於先生病重不能作畫,但仍從他以往的畫作中選了《蘭花》《牡丹》和一幅白描《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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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套

這些畫的畫面雖小,但畫面色彩豐富,平均下來,每張畫都有二十多個套版,全書總版數達兩千多套,較多的要屬於非的《牡丹》、田世光的《蜀葵》《十樣錦》和《大麗花》等,每張都將近四十套版,最多的是最後一張《其他一切花》,將近一百套版。這套詩配畫的《百花詩》也耗時一年多才完成。《百花詩》印完,裝訂成上下二冊,共印了三百本,並使用了郭沫若先生爲榮寶齋題寫的“百花齊放”手書作爲書名題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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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版水印 《榮寶齋畫譜》 內頁之一

當《百花詩》完成後,榮寶齋從中選取了五十一幅畫,並請俞致貞先生爲“芙蓉花”畫了步驟圖解,同時編寫了技法教程。採用木版水印技術印出這五十一幅畫的白描線條、“芙蓉花”技法步驟和幾幅完整作品,編輯了一本《榮寶齋畫譜—勾勒花卉部分》,還邀請陳毅同志做了序。畫譜售價定爲五十元,但是當時城市人均月生活費也就六元錢,自然是看的多買的少,銷路不暢。

一次龐大的名畫複製計劃

榮寶齋能從印製最初的小幅作品到複製大量古代名畫,很大程度上源自其在50年代便確立的龐大複製計劃:一是複製當代畫家的作品,主要是徐悲鴻和齊白石這兩個“人民藝術家”的畫作,並輔以其他畫家的精品畫作,以滿足政府各部門對外交流的禮品需求和公共場所的裝飾需要,同時也成爲中國對外的文化窗口,用以滿足外賓及華僑對中國傳統文化了解和求購的要求;二是複製流傳至今的古代名畫。

爲此,榮寶齋聘請了一批在臨摹方面具有專長的中國畫畫家:董壽平作爲木版水印的顧問和藝術指導,主要負責選題與對技術工人的培養;陳林齋負責臨摹《韓熙載夜宴圖》;馮忠蓮負責臨摹《虢國夫人遊春圖》,後來又被安排臨摹《清明上河圖》;於非闇臨摹宋徽宗的《珍禽圖》;郭慕熙臨摹《文苑圖》;金振之臨摹《簪花仕女圖》;米景揚臨摹宋元畫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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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麥女王及親王閣下參觀木版水印《簪花仕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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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代,周恩來總理、陳毅元帥將木版水印 《簪花仕女圖》作爲國禮贈送給緬甸總理吳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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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版水印作品 《清明上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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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版水印作品《虢國夫人遊春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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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版水印作品《趙孟頫秋郊飲馬圖》

在榮寶齋複製的衆多畫卷中,《元 趙孟頫秋郊飲馬圖》《韓熙載夜宴圖》《簪花仕女圖》《虢國夫人遊春圖》這四件是水平最高的作品,被後世譽爲“中國木版水印的四大巔峯之作”。其中《元 趙孟頫秋郊飲馬圖》,還曾被周恩來總理當作國禮,贈送柬埔寨西哈努克親王。

巔峯之作《韓熙載夜宴圖》#全民熱遺#都是複製品,爲啥榮寶齋的木版水印能被評爲非遺?

木版水印作品《韓熙載夜宴圖》

榮寶齋木版水印複製名畫的巔峯之作是《韓熙載夜宴圖》。這幅絹本工筆重彩畫是五代南唐畫家顧閎中唯一傳世的名作。它縱28.7釐米,橫335.5釐米,共分琵琶獨奏、六幺獨舞、宴間小憩、管樂合奏、夜宴結束五大部分,連同重複出現的人物在內共計46人,通過牀榻、几案、屏風、樂器、飲食器皿在內的各種生活細節,細緻入微地描摹出南唐官員韓熙載府中的宴樂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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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畫家陳林齋在勾描《韓熙載夜宴圖》

當年,畫家陳林齋擔任《韓熙載夜宴圖》的勾描分版工作。爲了減少對原作的損耗,陳林齋先對原作進行臨摹,然後再以臨摹本作爲分版的母本。這幅曾被人誤爲原作的臨摹本後來被故宮博物院收藏,足見其逼真程度與藝術精妙。在臨摹本的基礎上,整幅作品分版達到1667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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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版水印《韓熙載夜宴圖》勾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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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閎中 《韓熙載夜宴圖》局部

由於《韓熙載夜宴圖》尺幅巨大,1963年秋,先由技師王玉良試印了“管樂合奏”部分;畫卷的主體部分,由技師孫連旺從1971到1979年,歷時八年印製完成。八年時間,所印數量不過35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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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顧閎中《韓熙載夜宴圖》的一塊木版

1979年,木版水印《韓熙載夜宴圖》成功複製,在當時引起轟動。出於對多年之後木版水印複製品與原作難以分辨的擔心,榮寶齋特意在每幅木版水印《韓熙載夜宴圖》的壓角章之後,手書“一九七九年元月第一版三十五卷之某某卷”字樣,並鈐有“榮寶齋印製”的圖章一方以示區別。

木版水印最不可替代的地方在於,講求同工同料,現代印刷品無論技術多麼高,也不可能達到木版水印的效果。

最後放上一組小編查的價格給大家做個參考,看看這木版水印到底怎麼個值錢法。

2011年榮寶拍賣第71期藝術品拍賣會上,簪花仕女圖(榮寶齋木版水印)拍出了39.2萬元;

2006年,韓熙載夜宴圖(木版水印)以17.6萬元成交;

2013年榮寶拍賣迎春拍賣會上,榮寶齋80年代限量木版水印《虢國夫人遊春圖》以9.52萬元成交;

2015年,榮寶齋木刻仿張大千敦煌畫,以12.65萬元成交;

1959年榮寶齋絹本木版水印《元 趙孟頫秋郊飲馬圖》,以28750元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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