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

我是看过电影之后就忍不住想看原著的人。如这般绵长燥热的夏日,便躲在空调间里翻看岩井俊二的《情书》。小说很短,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似乎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又像是路边的告示牌,如果匆匆走过,几乎看不见它的影子。但若是带了心思去读,它就如同一个沾满了酸梅粉的奶香麻薯,即使你囫囵吞了,那股奇妙的滋味却会在你的大脑里面留下深刻的印象。

想起国内的青春小说多以伤为主题,好像没有互相伤害、彼此辜负的初爱就不足以镌刻青春可贵。《情书》也没有避开伤,相反它更深刻,直面的是谁都逃离不了的死亡,但它并未沉溺其中,生命中的美好不应被痛苦与哀愁完全湮没。在男主角藤井树登山遭遇雪崩离开之后,女朋友渡边博子因为难舍死去的恋人,循着线索,找到了藤井家在小樽的“旧址”。可这一地址,却属于藤井树国中时同名同姓的女同学。

之后随着“敬启者:藤井树,敬启者:渡边博子”的文字往还,年少时的片断逐渐拼凑成幅。大概这正是《情书》的别致之处,直陈两个藤井树的存在,再通过含蓄、克制而委婉的讲述,串联起哀而不伤的往事。

偌大的校园,热闹的教室,女生藤井树对男生藤井树的记忆多是小而又小的误会。黑板上的值日名单要写上性别符号,班干部投票遭遇同学起哄,共同担任图书股长,隔壁班大井还不时“节外生枝”,27分和89分的考卷互换,一起成为图书管理员,两人的交集多半源于凑巧的误会,没有什么刻意的成分。

喜欢或者爱,这种懵懂情愫若长存于一个不善言谈的少年心底,任谁也很难感知,即便当事人。所以,当男生藤井树要离开的时候,特意绕路去女生藤井树家,嘱托她归还那本《追忆似水年华》时,她不晓得也未意识到,那个令自己尴尬又苦恼的同名同姓的藤井树,是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告别。时光的伏笔竟然埋得那么隐秘悠长,那些最寻常的言语之间,都暗藏着你无法预料的温柔。多年之后,藤井树面对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当年轻的学妹们怀揣爱情的绮梦,把那本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递到她面前,冲着她激动地喊:“里面有卡片。”藤井树按照提示,漫不经心地翻看卡片,顿时无语。“那是我中学时代的画像啊。我一面佯装平静,一面想把卡片揣到兜里,然而不凑巧,我喜欢的围裙,上下没有一个兜。”


清白之年 字短情长


我们都是善于在回忆中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一些东西,我猜想,借书卡背面的肖像,既是情感的递迁,也是时间隧道的启动按钮。同一个“你”,迥然的“我”,在这一瞬彼此成全。女藤井树让博子出离了臆想与缅怀的深渊,重新回到现实。也是博子,为女藤井树重拾记忆的残片,完成青春的确认。

我想,很少有人不为最后那个情节感动吧,喜欢这件事,原来可以这么纯粹而坦然,直白而温暖,略去所有话语,同样令人落泪。非常赞同知乎上的一个评论,《情书》有会心,但与圆满无关。博子的情感浓郁而沉潜,藤井树的心思收敛又飘忽。羞涩的,还是没有牵手。热烈的,也不曾留住。

也许成年之后,你会觉得青春里的爱情显得脆弱而好笑,但那种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单纯快乐,亦是没有了。也正是那个时候,你才有机会与心情真切感受到滴在自己肩膀上的别人的滂沱快乐。”如今,这个城市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永远活在现实里,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伪的笑容,而你我正在被同化,但在我们的希望和愿欲的深处,隐藏着对青春的默识,如同种子在雪下静静梦想。

正如杨宗纬在《初爱》里唱的那样:“若不是你包容我年少时轻狂和执拗,我不可能在颠簸的路上走得那么好,虽然你终究没等到我做你的骄傲,却永远是我生命中的美好。”即便我们清楚地知道,后来的后来,时光之里山南水北,经过时间的淘洗,所有青春,都有了同一个名字:“你好吗?我很好。”

最后的最后,我又重新看了一次电影,中山美惠和柏原崇也太好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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