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璽：“真兇早就落網了我‘被嫌疑人’27年”

原標題：[津雲關注]“真兇早就落網了，我‘被嫌疑人’27年！”

來源：津雲新聞

記者周白石

1992年，河南省商丘市夏邑縣發生一場鄰里糾紛導致的鬥毆，男子張勝利受傷身亡。真兇畏罪潛逃，家屬爲了不讓其“白死”，一口咬定曾參與鬥毆的張玉璽是兇手。張玉璽被抓獲、起訴，並背上“犯罪嫌疑人”的罵名。一審，張玉璽被判11年有期徒刑，2001年，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做出“發回重審”判決。

奇葩的是，在證據確鑿、真兇落網，真兇入獄、證人承認曾“誣陷”張玉璽等前提下，當地檢察院這麼多年都沒撤訴，法院也愣是拖了22年，直到今年1月29日開庭纔開庭，用張玉璽辯護律師的話說，長達22年的“疑罪從掛”，創下全國之最。

所謂“疑罪從掛”，通俗來說就是指被國家權力機關拘留或逮捕，後來一直沒起訴、判刑的案件。

好消息是，夏邑縣人民法院當庭做出宣判：張玉璽無罪。庭上，張玉璽哭暈。

一場鬥毆一條人命

夏邑縣人民檢察院提交的一份幾乎泛黃的起訴書顯示，“1992年7月3日上午，張玉璽因糾紛與本村村民張公社發生口角、廝打，繼而引起雙方家人多人蔘加的廝打、在毆鬥中，被告張玉璽手持鐵叉猛擊在張公社父親張超明的額頂部，致使張超明當即倒地昏迷，後經搶救無效死亡”。

對於“作案情節”，張玉璽多次表示與事實不符。他說，當天與村民張公社因口角廝打後，他和愛人、父母到張公社家評理引發兩家吵罵。堂兄張勝利路過，參與吵架，激化矛盾，後張勝利、張葉與張公社及其父張超明廝打。因爲他在前期打架時受了傷，不太瞭解後面的事兒。後來他聽說，有人被打死了。

被打傷後的第二天，張玉璽被當地公安機關抓捕，他還是從辦案民警口中得知，被打死的是張超明。同年7月20日，張玉璽被批准逮捕，被羈押約5年後，被當地檢察院起訴。1997年5月19日，夏邑縣人民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張玉璽11年有期徒刑；1997年10月28日，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爲由撤銷原判發回重審。令人不解的是，22年來，夏邑縣人民法院一直未開庭重審，並未對犯罪事實查明、認定。2001年9月11日，已經羈押了9年的張玉璽被取保候審。

沒有童年的孩子

看起來，2001年起，張玉璽恢復了自由身，但他一直揹着“嫌疑人”的罵名。他的家庭，也因爲他的案子遭受毀滅性打擊。

出事兒後，一家人在“殺人犯”妻子、“殺人犯”兒子的謾罵聲搬走。張玉璽家人回憶說，不搬走，根本在村子裏待不下去，死者家屬見他們一次就罵一次，他們的家被砸被搶不止一次……

張玉璽的兒子張博出生在1991年，在接受津雲新聞記者採訪時，他說，他度過的是灰色的、沒有童年的童年，對童年的記憶，他用三局話來形容：別人都有家，我沒有家；別人都有爸，我沒有爸；別人有戶口，我沒戶口。

2001年見到父親張玉璽時，10歲的張博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他早就聽媽媽和親戚們說，他的父親不是兇手，是被冤枉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懂，既然警察是抓壞人的，沒抓走壞人，卻把好人抓走了……

孩童所謂的“好人”，自然是指張玉璽，所謂的“壞人”，指的是真正的兇手。

潛逃真兇落網

事實上，真正導致張超明死亡的“兇手”另有其人。

1997年10月12日，潛逃浙江海寧近5年的張勝利、張葉被刑事拘留。2001年2月17日，夏邑縣人民檢察院針對張超明被害事實又指控：“1992年7月3日上午，張玉璽、張公社因口角二人廝打，後張玉璽及其愛人，父母到張公社門前吵罵，導致張玉璽及其堂兄弟張勝利、張葉與張公社及其父張超明參加的打架，張勝利持木棍猛擊張超明頭部，致張超明當即倒地昏迷，經搶救無效死亡”。

同一起案件，同一個受害者，爲什麼有兩次指控？當地檢察院並未予以澄清，更沒有想張玉璽一家人解釋。

但無論如何，真兇落網了。正義的程序來臨。

記者瞭解到，夏邑縣人民法院的判決書，即夏邑法院（2001）夏刑初字第57號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顯示：查明“1992年7月3日上午，被告人張勝利、張葉的堂兄弟張玉璽同張公社因故發生口角並廝打，後引起雙方兩個家族多人蔘加的毆鬥。在互毆過程中，被告人張勝利持木棍猛擊張超明頭部，致其顱骨粉碎性骨折，經搶救無效死亡，被告人張葉持木棍將張公社並沒有打傷後，開支醫療費3800元”，審委會研究決定，判決“被告人張勝利犯故意傷害（致死）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被告人張葉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犯罪行爲人張勝利、張葉已經受到刑事處罰，至今皆刑滿釋放。

拉人墊背的證言

張玉璽被抓，皆因張超明受傷致死，更因真兇在案發後逃匿。1992年，死者家屬作爲目擊證人，一致指認是“張玉璽打死了張超明”。在1997年，張勝利、張葉歸案後，他們又推翻了之前的證言，都證實“只看見張勝利打張超明瞭，沒有看見其他人打他”，明確張勝利是一棍打死張超明死亡的唯一行爲人。

津雲新聞記者瞭解到，死者家屬承認過之前證言並非屬實，並做出瞭解釋：張超明不能白白死了，得有個墊背的。

遲來的宣判

2001年被取保候審後，張玉璽一家開始了沉冤之路，但這麼多年來，張玉璽像一個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張玉璽找法院，被告知案件退到檢察院了，找到檢察院，被告知補充偵查又退到公安局了，他去公安局，又被告知補充偵察後，已經遞給檢察院了……

就這樣，案發至今，27年來，張玉璽一直揹着“犯罪嫌疑人”的罵名，一家人也受盡屈辱。儘管，真兇早就被繩之於法，儘管，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早已做出二審判決：發回重審。

1月29日，在案件發回重審22年、張玉璽被取保候審18年後，夏邑縣人民法院終於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