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真小人(舒亶、李定等人)製造“烏臺詩案”陷害蘇軾, 在詞期間,假朋友沈括(《夢溪筆談》的作者),拿出蘇軾寫給他的詩檢舉蘇軾,一幫小人聯手企圖置蘇軾於死地,蘇軾遭受了100多天的牢獄之災,最後貶爲黃州團練副使,45歲的蘇軾到黃州,一呆就是五年。蘇軾被貶黃州後,他卻飄然而至,幫助耕地建屋,做東坡孩子的私塾老師, 陪伴東坡悠遊林下。

蘇軾26歲始任鳳翔籤判,到66歲時病死常州,一生歷五位皇帝(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爲官四十載,其中後30年深受王安石變法的影響,大部分時間時在動盪、漂泊和困苦中度過的。

蘇軾既反對王安石激進式的變法 ,又反對司馬光對王安石變法的全盤否定,所以,蘇軾不見容於“新黨”與“舊黨”,長期不受政治主流的待見。對於蘇軾這個反對派,王安石和司馬光的處理方法基本相同,那就是讓他遠離政治中心,眼不見心不煩,派到地方讓他折騰去,總體上對蘇軾還算不錯。蘇軾先後任職的杭州、密州、徐州、湖州、潁州、定州,日子都還過得去,一是都是任一二把手,二是任職的地方大都還不錯。

真正對蘇軾給以殘酷打擊的,並不是王安石和司馬光,而是蘇軾人生中遇到的真小人和假朋友。真小人(舒亶、李定等人)製造“烏臺詩案”陷害蘇軾, 在詞期間,假朋友沈括(《夢溪筆談》的作者),拿出蘇軾寫給他的詩檢舉蘇軾,一幫小人聯手企圖置蘇軾於死地,蘇軾遭受了100多天的牢獄之災,最後貶爲黃州團練副使,45歲的蘇軾到黃州,一呆就是五年。

給蘇軾第二次痛擊的是他的“老朋友”章惇。蘇軾早在鳳翔做判官時便與章惇相識,章惇當年拼命結交蘇軾,兩個人也曾一起遊山玩水,指點江山,好得像一個人一樣。就是這麼一位“老朋友”,拜相之後便急不可耐地以“諷斥先朝”的罪名,將已近花甲的蘇軾貶至英州。蘇軾還未到貶所,又貶至更爲遙遠的惠州。 蘇軾在惠州呆了兩年多,期間他身邊最後的女人王朝雲也不幸病逝,蘇軾實際上已成了一個孤寡老人。即使如此,當章惇看到蘇軾的“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詩句時,認爲蘇軾的生活還不夠慘,應該更慘,於是又把這位62歲老人貶往海南儋州。蘇軾在儋州呆了三年,宋徽宗繼位後得以北歸。66歲時病死常州。

蘇東坡貶謫歲月裏,來自朋友的溫度

在累計長達十一年的貶謫歲月裏,東坡從朝廷命官淪爲帶罪之人, 精神之孤獨,生計之困窘,身體之衰病,朋友之背叛,都困擾折磨着東坡。 伴隨東坡的,除了家庭的溫暖和自己超然豁達的內心外,是來自朋友的溫暖,一次又一次暖熱了他那顆苦寒的心。

生死大援救。在“烏臺詩案”最緊要關頭,宰相吳充直言:“陛下以堯舜爲法,薄魏武固宜,然魏武猜忌如此,猶能容禰衡,陛下不能容一蘇軾何也?”已罷相退居金陵的王安石上書說:“安有聖世而殺才士乎?”連身患重病的曹太后也出面干預:“昔仁宗策賢良歸,喜甚,曰:‘吾今又爲吾子孫得太平宰相兩人’,蓋軾、轍也,而殺之可乎?”蘇軾未判重罪,這些幕前幕後相救的人功不可沒。

生死相隨。蘇軾有個朋友叫馬夢得,是老蘇的超級粉絲,蘇軾被流放,他便辭官追隨。老蘇被貶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這一跟就是二十年。

蘇東坡貶謫歲月裏,來自朋友的溫度

蘇軾還有一位朋友叫巢谷,是蘇軾的同鄉。年輕時中過進士,但他不慕名利,專好行俠仗義。蘇軾做官風光時,他退而避之。蘇軾被貶黃州後,他卻飄然而至,幫助耕地建屋,做東坡孩子的私塾老師, 陪伴東坡悠遊林下 。臧天朔《朋友》中有段歌詞,朋友啊朋友,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請你忘記我;朋友啊朋友,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請你告訴我!這歌曲中的“朋友”就是巢谷。

更令人感動的是,當巢谷得知蘇軾兄弟又遭不幸,遠謫嶺海,便以七十三歲的高齡,拖着病體,歷盡千辛萬苦,毅然從四川赴嶺外。先在梅州見到蘇轍,蘇轍大爲感慨,說您不是今時之人,而是古人。他還要去海南看蘇軾,蘇轍勸阻,認爲他年歲太大。巢谷執意要去,舟行到新會,當地的土賊偷走了他的行裝。後來聽說土賊在新州被抓獲,巢谷又連忙趕到新州,想追回盤纏。經此折騰,巢谷終因旅途勞頓,一病不起,客死他鄉。蘇軾北歸途中聽到這一消息,悲傷不已,寫信告知眉山老家的楊濟甫,資助巢谷的兒子巢蒙遠來迎喪,並委託地方長官代爲安排護送靈柩。一個古稀老翁,步行三千里,最終因此喪命,只是爲了探望蘇軾,這樣的朋友就叫生死之交。

舍官相助。從黃州到儋州,一些深明大義的地方長官不但沒有對東坡落井下石,反而照顧甚周。比如東坡在黃州遇到的三任知州陳軾、徐大受、楊寀,在惠州遇到的兩任知州詹範、方子容,都對東坡相當友善。

更令人可敬的是,海南昌化軍使張中,因照顧蘇軾而丟官,也是無怨無悔。

東坡1097年七月到儋州,名爲瓊州別駕,實爲“有罪”之臣,不能籤書公事。儋州的生活條件的艱苦大大出乎蘇軾的意料,他在《與程秀才書》中說:“此間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

蘇東坡貶謫歲月裏,來自朋友的溫度

八月張中到任。張中與蘇東坡原沒有什麼交情,但素仰東坡先生的人品和才華。張中來儋州途中,順路拜訪雷州知州,也是東坡的門生張逢。通過進一步瞭解,對這位偶像的遭遇更加同情。張中一到儋州,便帶着張逢的書信看望“有罪”之臣蘇東坡。當張中得知東坡父子“居無室”,露宿桄榔林中時,心裏十分難過。他當即派兵修葺破舊不堪的驛舍,讓東坡父子居住。

當時朝廷新黨進一步發起對元祐黨人的迫害。張中動用士兵修葺驛舍安置東坡父子居住,是冒着極大風險的。此事果然被奉章惇之命察訪廣西的董必察覺。董必派彭子民赴儋州驅逐東坡出官舍。彭子民泣而諫,後來董必改遣小使趕赴儋州。蘇東坡給程全父的信中說:“初僦官屋數椽,近遭迫逐。”蘇轍《亡兄子瞻端明墓誌銘》也記錄這件事:“初僦官屋以庇風雨,有司猶謂不可。”東坡父子雖然被驅出官驛,張中也因次被罷官。但張中的這番情誼,還是深深感動和溫暖着蘇東坡。

東坡獲准北渡,即將與張中分別,兩人“留燈坐達曉,要與影晤言”,感情的潮水在胸中洶湧澎湃。蘇東坡在數月裏寫下三首詩送張中:

孤生知永棄,末路嗟長勤。久安儋耳陋,日與雕題親。

海國此奇士,官居我東鄰。卯酒無虛日,夜棋有達晨。

小甕多自釀,一瓢時見分。仍將對牀夢,伴我五更春。

暫聚水上萍,忽散風中雲。恐無再見日,笑談來生因。

空吟清詩送,不救歸裝貧。

(《和陶與晉安別 送昌化軍使張中》)

胸中有佳處,瘴海不能腓。三年無所愧,十口今同歸。

汝去莫相憐,我生本無依。相從大塊中,幾合幾分違。

莫作往來相,而生愛見悲。悠悠含山日,炯炯留清輝。

懸知冬夜長,不恨晨光遲。夢中與汝別,作詩記忘遺。

(《和陶王撫軍座送客 再送張中》)

蘇東坡貶謫歲月裏,來自朋友的溫度

留燈坐達曉,要與影晤言。下帷對古人,何暇復窺園。

使君本學武,少誦十三篇。頗能口擊賊,戈戟亦森然。

才智誰不如?功名嘆無緣。獨來向我說,憤懣當奚宣。

一見勝百聞,往鏖皋蘭山。白衣挾三矢,趁此徵遼年。

(《和陶答龐參軍 三送張中》)

張中雖爲關照蘇東坡而被罷官,但他的高尚品格永留青史。清代著名學者王文誥在《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總案》讚美張中“詘於一時,而申於千古,可謂賢矣。”

布衣朋友相幫相伴。鄉野村夫、販夫走卒、僧道歌妓,都是東坡的布衣之交。在這些人身上,蘇軾得到了在落魄生活中最基礎的溫情, 也讓蘇軾在失意時獲得一種來自本真生活的溫暖。貶謫落難使東坡來到百姓中間,從而結交了許多平民朋友。那些善良質樸的普通百姓出於對忠臣的同情,也出於對才學蓋世的名士的仰慕,紛紛向素昧平生的東坡伸出援助之手。百姓們雖然沒有任何權力或充足的財力來幫助東坡,但即使只是一句主持公道的話語,或是一個表示同情的眼神,也使東坡深爲感動,因爲那都是出於至誠的心靈交流。

謫居黃州的蘇軾夫婦,與四鄰的郭藥師、龐大夫、農夫古某、大嗓門村婦,都成了互相幫助的朋友。蘇軾爲他們尋找水源,助他們改變溺女嬰的陋習,他們則幫蘇家蓋茅屋、種麥子,“四鄰相率助舉杵,人人知我囊無錢”;在惠州,鄰居翟秀才、林老太等對蘇軾照顧有加,釀酒的林老太常賒酒給蘇軾;在儋州, 黎族百姓在檳榔林裏幫助東坡蓋房子,平時不斷送來喫的、用的。在長達十一年的貶謫流放生活裏,正是這些普通百姓,給了東坡日常的陪伴,切實的關懷,給東坡不間斷送來了真實的溫暖。

人是需要溫暖的,尤其是處於逆境的時候。人需要暖身驅冷,更需要暖心驅寒。

老百姓那裏的溫暖最真最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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