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装零食的篮子,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傻眼了,开了封却没吃完的巧克力糖果,有些还是鸡年春节的过节零食,自己买的、别人送的、单位发的、中奖中的……即使没过期,吃的兴趣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的孩子对过年零食也是完全没有兴趣。过去是眼小肚子大,娃们的零食口味花色单一,肚子总也填不饱;现在相反了,眼大肚子小,市场里一眼望去,五彩缤纷的零食散口,各种试上一口,正餐都不用吃了。因此现在的孩子,甚至大人,对过年的感觉愈来愈淡 - 当每天都是过年的时候,年也就不存在了。卖力吆喝的只有商家,我们多成了“处变不惊”的旁观者。

    旧时过年的零食,我们当地称为“拜岁果”。最迟每年腊月二十后,母亲就开始采办拜岁果,这个工作十分繁琐,大部分要去现场制作,并不是直接去店里买来就行,主要原因也是为了节省开支。炒米糖要去现切,哪家作坊做得好吃、性价比高,朋友熟人之间肯定会事先沟通与探讨,那时候没有微信,也没有电话,这种沟通是在串门或大街上偶遇时进行的,大人们一旦在大街上偶遇了,很可能站着交流个把小时,拖油瓶小孩在大人背后,腿站麻了又无可事事,奈何不得。做炒米糖的地方同时也做花生糖和芝麻糖,我记得芝麻糖最贵,花生糖次之。炒米糖是必备,省不得,我们家常常忽略芝麻糖和花生糖,或者只做一点点备着招待客人,根本不考虑满足一下我们这些眼巴巴的孩子。

当然还有一条天无绝人之路,那就是跟着大人去亲戚朋友家拜岁,对此小孩们是最欢欣鼓舞不过的。对于大人们来说,拜岁并不轻松,中国人自古以来崇尚礼尚往来,没有空手套白狼这种事的。过年去拜访长辈是为了表示尊敬,另外一层意思是维系亲朋关系。清贫年代以节衣缩食为根本方针,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三天两头聚会,以前的亲戚之间,平时可以不走动,过年一定要去看一下,过年也不去看,那就是正式宣告两家关系的终结。再清贫,这一年一次的标志性互动也不能省,省了那就等于把礼数都抛弃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过年走亲戚拜岁是我最喜欢跟着大人做的事情,穿着新衣服,出门前认认真真打扮,像要上戏台一样。带着一张嘴,这嘴只要甜甜地叫上几声阿婆阿公叔叔阿姨,就可以开始大快朵颐,真是何乐而不为呀?

母亲带着年礼去亲戚长辈家,长辈会先泡茶招待我们,有些地方称这道茶为“发财茶”。这茶不是我们现在说的绿茶、白茶、红茶、普洱茶,这茶更像花果茶:你看那碗里泡的是桂圆干、荔枝干、红枣、莲子等,条件好或细心的主人还给添加几根红绿丝,就是那种甜点中用的蜜渍萝卜丝,这一碗“茶”其实是自制的糖水。母亲喝一口“茶”,给我也喝一口,就不准再喝了。我看着碗里的的桂圆、荔枝、红枣还有好看的红绿丝,内心是极度抓狂的,这么甜甜的一碗糖水就让人喝一口,岂不是故意吊胃口?

但老底子就是这么规定的,拜岁客不吃茶中果子,即我们说的“茶泡”。有句话说“吃茶泡,无娘教”,这句话的份量非常重,所以当我眼巴巴想吃茶泡的样子被大人们看在眼里,阿公阿婆也说我可以吃,母亲就是不准许,她回家后非常生气地教训我以后再也不许吃茶泡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

拜岁喝了头道茶之后,长辈开始请我们吃拜岁果,这时候就没什么禁忌了,水果糖、炒米糖、金橘、花生、瓜子……盘里有多少尽管吃,还能抓一把塞进自己衣兜里。不过太婪馋的样子也不好,我也知道看眼色行事,吃得拿得太多,母亲在旁脸色一定会不好看起来。若是不会“看眼相法”,回家还是要挨批的,被指像从监牢里放出来一样,丢人现眼。

吃了拜岁果之后,主人家开始烧点心招待客人,临海人最普遍的做法是烫碗浇头面。用的是细细的水磨粉干,我们称“面干”,姜汤面是当地知名度非常高的美食。根据经济条件不同,浇头材料当然不同,有墨鱼干也有用豆腐干,有虾干也有用笋干,有蛤蜊干也有用菜干,丰俭由人,但量一定要足,浇头堆得像小山头一般隆起,这是一种待客的态度。

这一圈儿下来,肚子早已装得胀鼓鼓,然而各位看官,拜岁程序还没有完,这碗姜汤面算是点心,这后面还有一顿正餐等着呢!所以小时候为什么我们这么喜欢去拜年?好歹一年也只有这个时候,把平日里缺衣少食的空缺给填补了。辛苦一年,节省一年,到了过年还不放开一把,确实这人活着奔着什么来都不知道了。

唯一让我至今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让吃糖水茶中的茶泡?是谁发明的这把式?为什么要这样规定?难道是要留着冲二次茶给下一批客人吃吗?从小被这近在嘴边却可望不可及的茶泡给折磨得真是够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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