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朱大可將更多的精力投向神話研究乃至神話小說創作,不僅推出神話學專著《華夏上古神系》,對中國上古神話進行全面梳理,更創作了《古事記》《長生弈》等虛構作品,或充滿強烈的實驗色彩,或在通俗與嚴肅、趣味與“知識考古”(李敬澤語)之間找尋微妙的平衡,背後是朱大可以神話復興爲切入點,試圖喚起民族文明覆興的文化自覺。著名文化學者、神話學家、神幻小說家朱大可,憑藉神話小說集《古事記》及長篇神話小說《長生弈》,捧得布老虎。

朱大可:靈魂的年輕纔是最重要的

朱大可,文化學者,文化批評家,隨筆作家和小說家。祖籍福建武平客家。悉尼科技大學哲學博士。現爲同濟大學文化批評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

朱大可研究領域廣泛,在當代文學、美術、攝影和電影等領域有廣泛影響,在傳統文化研究領域也有重大建樹。被《鳳凰生活》雜誌評爲21世紀影響全球的五十位華人之一。目前主要致力於文化史和神話史研究。

主要著述:專著《流氓的盛宴》《華夏上古神系》(上下卷);批評文集《燃燒的迷津》《聒噪的時代》《孤獨的大多數》《朱大可守望系列》(5卷),隨筆集《記憶的紅皮書》等。近年來有長篇小說《長生弈》和中篇神話小說系列《古事記》出版;主編大型年鑑《21世紀中國文化地圖》(8卷),以及主編《中國神話地圖》《中國神話故事集》《中國民間故事集》等少兒讀物,並在喜馬拉雅開設“中國神話趣史”課程,受到讀者和聽衆的喜愛。

朱大可在中國文化界享有盛名,他身份獨特而有趣,被認爲是一名文化大廚,一位語言魔術師,然後又是著名的學者和教授。他身份繁多同時又卓然獨立:文學評論家、文化批評家、神話學家、神幻小說家,每一個時期,都有一個獨特的身份。南京大學潘知常教授評價說:“別的評論家寫的只是評論,朱大可教授寫的卻是名言。”

6月初,朱大可得了一個文學獎,獎品是一隻布老虎玩偶,他挺高興。因爲他對獎項有自己的看法。

現如今,文化批評家寫小說的不多,朱大可寫,還是神話小說,據說還要拍成電影。作爲一個評論家,朱大可是怎麼想的?

關於文學的“老齡化”

“主要不是指作者的年齡,而是文學的氣質”

由《收穫》雜誌資深編輯、著名作家葉開設立並擔任唯一評委的“老虎文學獎”,今年已經舉行第七屆,獎品從往年的一元錢變成今年的一隻布老虎。著名文化學者、神話學家、神幻小說家朱大可,憑藉神話小說集《古事記》及長篇神話小說《長生弈》,捧得布老虎。6月初,在上海頒獎現場的獲獎感言中,朱大可談到了很多猛料。

華商報:您在老虎文學獎的獲獎感言中說“中國文學已陷入萎靡不振的衰退期”,爲什麼會產生這種感受?您認爲這種情況有沒有辦法改觀?

朱大可:文學衰退是大概率的事件,這首先是因爲文學生長的生態環境已經發生很大變化,影視、漫畫和遊戲已經代替了文學的主要功能,類文學讀物(通俗文學)奪走了文學的傳統讀者,文學正在變得孤獨起來。也許可以出現一些局部的小高潮,但從總體上說,以平面出版爲媒介的傳統文學正在面對自己的黃昏。唯一的拯救方案,就是努力讓文學的靈魂進入影視和遊戲,從那裏獲得重生。

華商報:您說到文學的“老齡化”如何定義?您覺得自己是哪一類?

朱大可:文學的老齡化主要不是指作者的年齡,而是文學的氣質。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曾經出現過文學的狂飆運動,先鋒詩歌、先鋒小說和先鋒批評大量湧現,文學的面孔是年輕的,洋溢和挑戰、反叛和反主流的青春激情。而現在,你還能看到這種場景嗎?一去不返了。年輕作者迫於經濟壓力,都去寫類文學讀物,因爲那個點擊率高,能夠高效地兌換成錢幣。在所謂“純文學”的隊伍裏,只剩下一些坐擁昔日榮譽的老人,但他們當年也曾經都是充滿激情的夢幻青年。我們正在談論的,當然不是生理年齡。我覺得,靈魂的年輕纔是最重要的。這意味着你必須不斷放棄和清空自己,不斷向更高的版本升級,保持創造的活力。我正在努力成爲這樣的年輕作家,當然,最終是否能夠做到,還得讓時間來評判。

關於文學獎

“最終還是取決於頒獎者的品位和公信力”

近年來,各類民間文學獎層出不窮,也會面對不少質疑。比如評獎流程、評獎環境、公信力等。老虎文學獎由於不涉及獎金問題,因此被認爲評獎顯得相對純粹。作爲唯一的評委,葉開坦言,他目前暫不考慮擴大獎項的影響,而是主張“從我做起,從朋友做起,因爲一棵樹、一片葉,也是一個世界”。

華商報:老虎文學獎的獎品從“一塊錢”發展到這次的“布老虎”玩具,被認爲是一種暗諷,您也是這樣認爲的嗎?

朱大可:現在大家對“重金跑獎”現象其實都已經很討厭了。好在老虎文學獎之類的個人獎,沒人去跑,比較純粹和乾淨,是文壇的一股清流。我希望這種個人獎會越來越多,猶如滿天星辰,爲文學的未來提供新的光源。

華商報:您認爲老虎文學獎會對文學界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和改變?

朱大可:葉開曾經擔任過《收穫》雜誌的編輯部主任,是有二十多年閱讀經驗的資深編輯。只要這類個人獎保持獨立性和純粹性,就能以微薄之力,改變文學生態。當然,這種影響和改變是非常有限的。但它至少在主流獎項之外,提供了一個新的參照系。當然,這種個人獎的品質和影響力,最終還是取決於頒獎者的品位和公信力。

關於小說

“長期以來,傳統神話一直遭到輕視”

近年來,朱大可將更多的精力投向神話研究乃至神話小說創作,不僅推出神話學專著《華夏上古神系》,對中國上古神話進行全面梳理,更創作了《古事記》《長生弈》等虛構作品,或充滿強烈的實驗色彩,或在通俗與嚴肅、趣味與“知識考古”(李敬澤語)之間找尋微妙的平衡,背後是朱大可以神話復興爲切入點,試圖喚起民族文明覆興的文化自覺。

華商報:文學批評家寫小說,被認爲是近年來中國文壇的一個“怪象”,也引起了圈內的諸多議論,您自己怎麼看待自己的作品?

朱大可:我17歲開始寫小說,只是中間斷斷續續的,沒有很好地堅持下去。二十多年前,我跟文學批評分手了,轉向文化研究和文化批評,6年前又轉向神話研究,2年前回到“初心”,回到小說寫作上來。你看這個過程,對我來說,寫小說不是“轉型”,而是“重拾”和迴歸。過去的每一種“身份”,都可以看成是爲小說做的鋪墊。我的小說的“知識考古”特點,源於文化研究,而選擇神話題材,則源於當年的神話研究的歷史。你要問我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它是過去知識和經驗的疊加。

華商報:您的小說被認爲充滿強烈的實驗色彩,爲什麼?

朱大可:實驗就是試錯,就是嘗試漢語文學敘事的各種可能性,包括小說的題材、結構和語言,甚至精微到句式和語感的層級。實驗帶來的最大問題,是它可能失敗,被讀者批評和拋棄,這種情況在文學史上屢見不鮮,所以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但要是作家都按部就班,循規蹈矩,文學就會獲得自我生長的動力?當然不會。所以說,實驗是文學保持自身活力的重要途徑。

華商報:近年來,您的工作精力投向神話研究乃至神話小說創作,爲什麼會選擇這個題材?

朱大可:長期以來,傳統神話一直遭到輕視,被當作小兒科的玩意兒,只屬於兒童的精神世界,這是一種嚴重的誤區。神話是中國民族精神、民族信仰和民族文化的根基,不掌握神話,就無法討論中國文化。現在大家一談起中國文化,首先聯想到的是先秦的諸子百家。在國學的視野裏,居然沒有神話的蹤影。這顯然是一種思維導向錯誤,因爲先秦文化只是文化的流變,而真正的源頭就在上古神話之中,在那些神話故事裏,隱含着華夏民族的全部創世密碼。

關於文化批評

“文化批評是一個更大的容器”

茅盾文學獎得主麥家說朱大可讓有些人害怕,“他讓害怕他的人依然對他心懷敬意。”朱大可,同濟大學文化批評研究中心教授。他不作技巧性捧場,他的文字犀利如劍,批評的劍鋒曾指向謝晉、張藝謀……批評的劍意籠罩了文學、電影、音樂、建築、器物、神話傳說等領域。

華商報:說起您的文化批評,明顯的感受是涉獵面很廣,文學、美術、攝影和電影等領域都有涉及,爲什麼?

朱大可:這其實跟文化批評的特性有關。跟文學批評相比,文化批評是一個更大的容器,它必須面對你所說的所有那些領域。更重要的是,文化批評必須掌握更具公共性和普適性的工具,比如說符號學、人類學、歷史學、敘事學、圖像學等分析工具,掌握了這些工具,你就可以在不同的領域輕鬆幹活,而不會產生什麼違和感。

華商報:在關於未來的規劃中,您還會有別的更有趣的嘗試嗎?

朱大可:我的寫作跟影視有密切關係。在我的文本背後,有時會隱藏着一個無形的光學鏡頭。我希望其中一些作品可以改編成電影。讓文學跟影視結盟,這可能是改變文學衰退命運的唯一途徑。另外,我的工作室也在做兒童讀物,最近出的《中國神話地圖》《中國神話故事集》《中國民間故事集》,都是這方面的初步嘗試。神話只有掌握了青少年,才能真正從故紙堆裏解放出來,成爲走向未來的精神導引。 華商報記者 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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