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蒙古一處鮮爲人知的角落,造就今日智能手機和穿戴設備等消費電子產品的同時也造就了一片噩夢般充滿毒氣的污染湖。

  從我(原作者)站的地方看,可以看到包鋼集團鋼鐵和稀土工廠上方的冷卻塔跟煙囪,與灰色的空氣形成了一片一望無際的天際線。往近了看,那片工廠和我中間的地方有一片人工打造的湖,裏面充滿黑色的有毒泥漿。

湖岸邊許多往湖中傾灌淤泥的管道

  圍繞在湖岸邊的幾十個污廠的排污管道把濃稠的化學廢料傾瀉其中。濃重的硫磺味和管道持續吐泥的嘶吼聲弄得我頭暈眼花,感覺就像來了地獄一般。

  歡迎來到包頭,這座內蒙古最大的工業城市。我跟一組從 Unknown Fields Division 來的建築工程師和設計者來到這裏,作爲爲期三星期的對這個供給全球商品的產業鏈調查的最後一站,來調查由這些從工廠生產,再由集裝箱貨運船運到我們周圍商店裏的消費品的產業源頭。

  你也許沒聽說過包頭這個地方,它可是支撐我們現代社會日常生活的礦場,工廠的所在地,有着全世界最大的稀土礦挖掘產業之一。從風力發電機到汽車發動機,還有智能手機跟平板電視的電子元件,這些重要元素充斥着生活的各個角落。2009年,中國產出了全世界95%的稀土供給量;

  據推斷,僅僅在包頭北部開採的白雲鄂博礦區,就產出了全世界70%的稀土需求量。但這個功績的代價是什麼呢?

      元素的功績

  稀土產業在中國近幾個十年急速成長爲世界經濟強國的過程中佔有關鍵地位。在城市裏到處遊覽就能體會到這裏翻天覆地的建設。作爲21世紀淘金者的集中地,包頭的確像是個領頭人。

深圳某工廠,工人在製作MP3播放器

  早在1950年間,稀土產業還沒有興起的動向,包頭這座城市只有97,000人口,如今這一數字已超過250萬。對此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礦業者的到來,再加上那些靠稀土存活的資本主義世界帶來的生意,和那些蘇維埃式大道上逐漸消逝的對共產主義的記憶,包頭總給人感覺像是卡在兩者之間去向不明。推銷美國名牌的廣告牌就豎立在革命時期的宣傳壁畫旁邊,面無表情的西方超模們凝視着毛主席的畫像。到了晚上,同樣靠稀土元素染成五顏六色的燈火照亮寬廣的大路,使這座城市看起來像是電影《創 戰記》一般;而狹窄的街道里則時常見到工廠下班後從酒吧或燒烤店走出來不停嘔吐的工人。

  即便不去看那片污染湖,稀土產業帶來的環境破壞也已經顯而易見。有時你都分不清哪兒是包鋼工廠的盡頭哪兒是城市建築的邊緣。順着馬路不停地走,遠處那些長短不一的煙囪也跟着你的視線移動,形成的拱形像一座巨大的橋一樣連接着路面和天空。這裏的馬路非常寬闊,就是爲了適應川流不息燒着燃油的運煤車,相比之下看着普通的交通車就像是在小人國。

包頭某一煤場

  下雨時,仍然勢不可擋的運煤車劃過路面上被煤渣染黑的積水,在路邊排成排,挨個開進那些就建造在普通公寓附近的燃煤式電廠。隨處都能看見即將新建成的塔式公寓或倉促建起的複式停車場,這之間又有數不清的,頂端燃着火苗的煙囪和高壓電塔相互交錯。空氣裏時常充斥着刺鼻的硫磺味,這是那種早已被西方淘汰的工業形式——曾幾何時底特律和英國鋼城謝菲爾德也一定跟這裏如出一轍。

靜悄悄的廠房

  我們來這兒調查的第一站是去了一家提煉鈰的工廠,也是許多稀土礦廠的其中一間。鈰元素有大量的應用市場,可以對玻璃染色也可以製作汽車排氣管中的催化轉換器。帶我們參觀的人介紹說他們這裏主要生產二氧化鈰,是給智能手機、平板的顯示屏拋光時需要的化學物質。

某家稀土廠房裏的工作臺

  當在碩大的工廠裏亂走的時候,你一定會注意到這裏缺了什麼——跟迷宮似的佈滿管道、油罐、和離心分離機的廠房裏連一個人也沒有,甚至根本沒有生命跡象。空曠的廠棚裏能聽到我們的回聲,這間廠房顯而易見已經不再運作了。我們問了導遊,他解釋說這裏因維護暫時關閉了。可這也說不通:根本沒有什麼維護人員,也見不到清潔工或維修工。等再追問時我們的導遊開始起疑,問我們爲什麼問這麼多問題,然後就怎麼也不說話了。在包頭訪問期間這種事經常見——要麼拒絕回答要麼轉移話題。

  正當要離開的時候,我們一行人之中曾經訪問過這裏的一個人說:有沒有可能這裏的工業企業人爲控制諸如二氧化鈰的市場需求而故意提高稀土的市場價格?以這種調查方式我們不可能知道答案。不過這事也不是史無前例: 2012年新華社就有報道說“中國最大的稀土工廠繼續營業”以防止價格下滑。

  包頭另一個主要出口產品是釹,也是另一種有大量應用市場的稀土提煉物。釹也可用來做染色玻璃,或製作激光儀器,最重要的一點是釹可用來製作輕型卻強力的磁鐵。釹磁鐵可用來做消費電子產品的零件,例如入耳式耳機,手機話筒,還有電腦硬盤;另一方面釹磁鐵還能充當大型磁力場儀器的部件,例如風力發電機和新型電力驅動車的發動機。我們參觀了一片釹磁鐵加工廠,帶領我們的人似乎比鈰加工廠的那個人健談一點,他甚至還送了我們幾塊釹磁鐵。不過還是一樣,當我們試圖問諸如環境保護問題時,他就不願透露任何信息了,這趟參觀也匆促了事了。

稀土提煉設備,這種裝置會產生有毒副產品

  有意思的是,鈰和釹雖然都歸類爲稀土礦物質,但是這兩個元素其實不太一樣。鈰並不比銅或鎳“稀有”到哪兒去,而且還在全球範圍內分佈很廣。中國產出世界鈰需求量的90%,但這裏的鈰礦藏量只有世界的30%。照理說,如此比例的分配並沒有太多的利潤可圖,而且從開採礦石到加工爲商品的過程又極爲冒風險和污染環境。舉例來說,鈰元素的提取需要壓碎礦石混合物並溶解到硫酸和硝酸中,這些都需要在大面積的廠房裏進行,如此規模的廠房會帶來大量的有毒副產品等物質。因此中國稀土市場的領軍地位還有待商議,既沒有地理學上的科學規劃還超出當地環境的承受能力。這些哪個國家都不願答應。

  也只有在這片污染湖才能切身體會到中國環境承受的壓力。很明顯的看出,在河上建壩、淹沒農作用地使這片湖成爲了一座“尾礦庫”:副產品廢料的垃圾場。從市中心開車20分就能到這片湖,沿路都是沒落的村莊和大片的工廠建築。之前有報導說這片湖被軍隊把守着,可我們沒看見這種跡象。見過一個簡陋的小屋,我們以爲是保安住的地方,但房子已被廢棄了;曾住在這的人像是走得很急,牀和爐竈還在那兒,旁邊堆滿了方便麪包裝。

  我們到了湖岸邊。我之前離開內蒙古的時候看過這裏的照片,但這根本不夠我做心理準備來親眼見識這片湖。這兒完全就是外星式的環境,跟反烏托邦描述的一樣極度惡劣。尤其想到這都是人爲的後果更讓我沮喪跟恐懼,再加上我意識到這些都是我口袋裏的電子器材和諸如風力發電跟電力汽車等新型的所謂綠色能源的副產品,我們對西方國家的成就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所以就用我的被鈰拋光過的iPhone拍了照射了像。

  你可以從谷歌地圖看到這片湖,這能讓你對這片湖的尺寸有個大致瞭解。放大到極限你就能看見數十個排污管道排在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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