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古的部落大一统起步,经历商朝的方国大一统、周朝的诸侯大一统,秦始皇横扫六国将大一统推向郡县制的全新形态。经历过战争岁月中坚韧、卓绝的奋斗,开创“自上古以来未尝有”的功业后,39岁的秦始皇嬴政似乎放松了心情,开启了五次优哉游哉的天下巡游。

别再聊秦始皇巡游求仙了,他一路上维护大一统的三件事才更值得聊

然而在那十一年间的五次长距离、长周期巡游中,秦始皇足迹遍布全国46郡中的38个郡,直线总行程超过20000公里,总共历时超过28个月,相当于他始皇帝生涯五分之一以上的时间都在出差,强度不可谓不大。

这在两千多年前恶劣的原始路况和出行条件下,绝非是多么令人惬意和舒心的事情。

那么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因由,让秦始皇嬴政五次去体验原生态的舟车劳顿之苦呢?可能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这样一个答案——求仙问药,长生不老。

但事实上,秦始皇巡游是一个严肃的政治新闻,而绝非荒诞的娱乐奇闻。相比于徐福渡海的去向之谜,我们更应该了解秦始皇在巡游中为夯实大一统所做的三大努力。

增加身为大一统皇帝的曝光率,亲自担当大一统的代言人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巡游至邹县(今山东邹城),“与鲁诸儒生议,刻石颂秦德”(《史记·秦始皇本纪》)。你看他并不是奔着游山玩水、听歌赏舞去的,而是先跟当地知识分子搞座谈,了解情况、听取建议,然后总结成果到峄山上刻石立碑,名曰《峄山刻石》。

这篇碑文中最核心的段落是这样写的:“追念乱世,分土建邦,以开争理。功战日作,流血于野。自泰古始,世无万数,陀及五帝,莫能禁止。乃今皇帝,壹家天下。兵不复起,灾害灭除。黔首康定,利泽长久。”意思是分封制是导致战乱的根源,天下大一统才是灭除灾祸的根本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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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峄山刻石》外,秦始皇在《泰山刻石》中说:“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下和平。”在《之罘刻石》中说:“烹灭强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极。”在《东观刻石》中说:“阐并天下,甾害绝息,永偃戎兵。”这些无一不在宣扬他二十六年的奋斗所达成的天下一统,全是为了根除纷争和战祸,使全天下百姓过上和平安定的生活。

所谓“既献泰成,乃降尃惠,亲巡远方”,就是亲身为他开创的天下大一统代言。再一再三再五的到全国各地抛头露面,就是亲自到六国旧地的百姓中去,让人们通过感受他这位始皇帝,来更好地感受大一统的新时代

这是非常必要的举措,春秋战国的割据局面延续了550年,百姓们祖辈数十代人都生活在诸侯统治之中,对突然出现的皇帝一统天下的郡县制国家,不仅极度缺乏认知,更难以产生认同。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始皇的巡游相当于超高规格的“帝王宣讲团”,他们到全国各地走走逛逛,讲讲分裂的坏处和统一的好处,引导四方百姓反思过去诸侯征战的动荡之苦,感受当今天下一统的安宁之甜。再通过亲自祭祀各地名山以及虞舜、夏禹等华夏共同的先王,这无疑是增强四方民众对大一统国家认同感的好办法。

宣扬大一统的共同文化习俗,亲自担当文化融合的推动者

在秦朝一统前长达五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处在诸侯割据分裂之中的各个地域,在方方面面也都是割裂的。所以在新的大一统时代,就要想办法让各地域尽快交流融合起来,逐步消除地域间文化习俗等方面的隔阂,将他们捏合为具有共同国家归属感的同胞,这才是维系大一统国家的最根本纽带。

这是一项极度重要又极度困难的工作,没有人比秦始皇更够份量来做这件事,所以他在巡游中又自觉担当了大一统国家文化融合的推动者。为此,秦始皇做出的重大决策,就是打通从咸阳通向全国各地的道路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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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修筑驰道,“秦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滨海之观毕至”(《汉书·贾山传》)。又“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史记·蒙恬列传》),是为直道。此外,还有经巴蜀连通云贵地区的五尺道,经陕西武关、河南南阳至湖北江陵的秦楚道,以及经湘、赣连通两广的五岭通道。

这些道路构成了一个相对严密的米字型交通网,使《礼记》所描绘的“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社会有了实现的基础。它们不仅是秦始皇巡游天下的通道,也是天下归一的政令通道,更是大一统文化融合的通道。它们不仅密切了华夏族内部的联系,也推动了华夏族与周边戎族、狄族、夷族的融合,更是随后广大地域上最终形成汉族的重要载体。

为了劝教各地移风易俗,使之遵行全国统一的文化礼法,秦始皇所用的办法同样是刻石立碑。

例如,他在《泰山刻石》中说:“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在《碣石刻石》中说:“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 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在《会稽刻石》中说:“皆遵度轨,安和敦勉,莫不顺令。黔首修絮,人乐同则,嘉保太平。”在《琅琊刻石》中说:“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

以上这些种种话语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随着我大秦法治礼教的实行,民众按照我大一统的法度行事,得以安享太平安居乐业,国家已是一片祥和升平的景象。

巡视西北边塞与东部海疆,亲自担当大一统国家的捍卫者

秦始皇完成大一统之后的五次巡游中,两次到达西北边塞,四次到达东部海疆。公元前 220年,也就是完成大一统的次年,秦始皇巡游陇西(今甘肃临洮)、北地(今甘肃庆阳)等西部边地郡县。时隔五年后,秦始皇又巡视右北平、上谷、雁门、云中等北部边地郡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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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秦始皇主要干了三件巩固西北部边防的大事。第一件是命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出击匈奴,攻占阴山。第二件是修筑长城,“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史记·蒙恬列传》),虽有战国时秦、赵、燕的旧长城为基础,但那仍是一项需要决策者莫大魄力的浩大工程。

第三件是修路,一条是从咸阳经云阳通向九原的直道,这条路不仅方便秦始皇的巡游,也是一条快速行军道。一旦北边告急,咸阳的骑兵沿直道进发,三天内就能直抵阴山脚下。另一条是与长城平行的“北边道”,它作为长城防线的辅助道路又是一项“万里工程”,秦始皇巡游北边走的就是这条路。

说到秦始皇巡游东部海疆,可能会让人很自然联想到他求仙问药的荒唐事。但是纵观《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关于东巡的4600余字内容中,叙述求仙相关内容的篇幅是700余字,而其中有400多字是在讲方士被杀的事情,直接叙述求仙的只有260余字,篇幅只占整个东巡的二十分之一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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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秦始皇求仙这事至少在司马迁看来,不应当是我们关注秦始皇东巡的重点

那么关注的重点应当是什么呢?《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这样一句话:“(始皇三十五年)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这个“秦东门”,大概算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海岸线官方标志,它无疑也是秦始皇海防意识的标志。

如果说西北的匈奴是大一统帝国实实在在的敌人,那么浩瀚未知的大海便是这个帝国难以捉摸的潜在威胁。除了《史记》所记载的“秦东门”,《后汉书·郡国志》记载:“海中去岸百九十步,有秦始皇碑”。《述异记》记载:“秦始皇筑石桥于海上”。所谓“秦始皇碑”、“石桥”同“秦东门”一样,都体现了秦始皇海权意识下对国家海防的重视,他要捍卫大一统国家远离任何威胁。

【篇后语】

写到这里,必定有人会问:既然有如此亲力亲为的秦始皇,可秦朝为什么还是倏忽而亡了呢?

老生常谈的话就不说了,如果把春秋战国的纷争比作大一统的一个重症,那么秦始皇一统六国无疑是大病初愈。凡是病都讲究“三分治七分养”,而相比于“治”,“养”更要靠长期性的慢功夫。秦始皇显然是一个“治病”高手,他把治病的思路用到护理上,以为手到病除之后,不需要长期休养就可以大手笔折腾,那么“病”多半是会复发的。

所以秦朝之亡相当于换掉了嬴家的大夫,大一统随后在刘家大夫的操作下,总体上保持了四百年的健康。打这个比方就一个意思:秦朝之亡只是一个插曲,大一统永远是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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