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安帝脫離了舊軍閥，又進入了新軍閥劉裕手中，桓玄之亂被平定後，劉裕成爲東晉舉足輕重的人物，司馬德宗只能再次淪落爲傀儡，不過這次比以往要好些，此後十餘年司馬德宗生活的一直比較安穩，劉裕北伐後還一不小心成爲東晉收復故土最多的皇帝，“名義上的”。某種意義上來說司馬德宗算是幫助了劉裕，擊敗桓玄後，雖然劉裕的威望如日中天，但並不是一家獨大，一起在京口起義的劉毅、諸葛長民等人並不是劉裕的部下，他們之間是一種合作同盟關係，而且出身地位低的劉裕在與這些對手鬥爭的時候，在世家大族把持的朝堂上是不佔優勢的，如果，只是如果，晉安帝是一位智商正常的皇帝，不假設他能否利用這些新軍閥的矛盾實現翻盤，至少作爲帝國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能給他們使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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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德宗

上回書說到：皇帝收割機劉裕的四殺：關中佛國之主姚泓

義熙十四年十二月（419年），晉安帝司馬德宗死了，晉安帝是一位傀儡皇帝，歷史上有很多傀儡皇帝，被殺死的也不在少數，只是像安帝這樣因爲一句讖語而死，確實很奇葩。

一

晉安帝的父親孝武帝是東晉或者說是整個晉朝，爲數不多的正真掌握過大權的皇帝。晉孝武帝本名司馬曜，字昌明。《晉書·孝武帝本紀》記載“晉祚盡昌明。”就是說當晉武帝在位時候東晉的國祚就到頭了。孝武帝在位正值東晉處於鉅變之際，淝水之戰後東晉聲威大震，一度有“西逾劍岫而跨靈山，北振長河而臨清洛。掛旆天山，封泥函谷。”（晉書·孝武帝本紀）的趨勢。

孝武帝

與此同時淝水之戰後不過數年，桓衝、謝安、謝玄、桓石虔等重臣先後死去，盛極一時的桓、謝兩家後繼乏人，陸續交出荊州、揚州地區的軍政大權。超級門閥的驟然衰落給了孝武帝一個絕佳的機會，司馬曜立志改變君權旁落的局面，任用同母弟弟琅琊王司馬道子參政，收回高門士族把持的朝廷大權。一改東晉建國以來，琅琊王氏、穎川庾氏、譙國桓氏、陳郡謝氏等高門士族輪流把持朝廷的局面，皇權得到振興。

孝武帝加強中央集權，動了門閥士族的奶酪，而此時正在走下坡路的門閥又對孝武帝無可奈何，只能編排一些讖語、童謠來噁心東晉皇室，“晉祚盡昌明”一語不徑而走。

二

然而太元二十一年（396年）年近三十五歲的司馬曜被悶殺，太子司馬德宗繼位，晉朝沒有亡。難道讖語不靈了，不不不，預言界又出來解釋了，所謂“晉祚盡昌明”是說東晉在司馬曜死後就會走向滅亡，至於具體的時間，請看下半句“昌明之後尚有二帝”，還有兩個皇帝呢，司馬德宗是第一個。

司馬德宗絕對是傀儡皇帝的命，別的不說，單其繼位時才虛歲15歲，幼主當國，東晉的皇帝不像北魏那樣十二三歲就早熟，況且東晉的皇帝按傳統來說是沒有權力的，晉孝武帝通過自己的努力拿回了皇權，但他活着的時候並沒有建立一套完整的權力運行機制來保證權力的過渡。而且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司馬德宗是個白癡，所有無論有無保障機制，機制完不完善，司馬德宗這個傀儡是當定了。

司馬德宗並不是像晉惠帝那樣的智商比一般人有點低，他是完全沒有智商。晉安帝從小到大，不知飢飽，不辧寒暑，大小事務全靠別人照料，而且最重要的是晉安帝不會說話，翻檢《晉書》、《建康實錄》等書中的安帝本紀，除了下的詔書以外，從沒見安帝說過任何一句話，不是說了沒有記載，而是真的不會。

這樣的安帝，自然是傀儡的命，先是叔父司馬道子，再來是堂哥或者堂弟（他們二人同一年出生）的司馬元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安帝應該會禪位於這二人。然而桓玄異軍突起，殺入建康，幾經思考之後，桓玄決定，去你的“昌明之後尚有二帝”，尚有一帝也要篡。就這樣元興二年（403年），桓玄篡位稱帝，改國號爲楚，安帝被封爲平固王，元興三年（404年），又被遷至潯陽（今江西九江），比照魏元帝的待遇。

同年三月，劉裕在京口起兵，擊敗桓玄。桓玄挾安帝逃往江陵（今湖北荊州），不久桓玄被殺，安帝在江陵復位，但好景不長，很快桓玄的餘部又攻陷江陵，安帝再次被俘。直到義熙元年（404年）安帝才得以回到建康，那時候他已經離開建康十四個月了。

三

安帝脫離了舊軍閥，又進入了新軍閥劉裕手中，桓玄之亂被平定後，劉裕成爲東晉舉足輕重的人物，司馬德宗只能再次淪落爲傀儡，不過這次比以往要好些，此後十餘年司馬德宗生活的一直比較安穩，劉裕北伐後還一不小心成爲東晉收復故土最多的皇帝，“名義上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司馬德宗算是幫助了劉裕，擊敗桓玄後，雖然劉裕的威望如日中天，但並不是一家獨大，一起在京口起義的劉毅、諸葛長民等人並不是劉裕的部下，他們之間是一種合作同盟關係，而且出身地位低的劉裕在與這些對手鬥爭的時候，在世家大族把持的朝堂上是不佔優勢的，如果，只是如果，晉安帝是一位智商正常的皇帝，不假設他能否利用這些新軍閥的矛盾實現翻盤，至少作爲帝國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能給他們使絆子。

好在，晉安帝不是那樣的人，十幾年間，東晉內部進行了一次大洗牌，劉裕一次又一次利用司馬德宗的名義剷除政敵，話都不會說的司馬德宗當然不會反對這一切了，最終正是因爲司馬德宗太好用了，使得劉裕能夠在十幾年間爲南朝宋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時間來到義熙十四年十二月（419年），本來依據讖語顯示“昌明之後尚有二帝”，但已經五十多歲的劉裕等不及了，看着身體倍棒、喫嘛嘛香的司馬德宗，劉裕認爲按照正常情況來說自己是一定活不過司馬德宗的，爲此他決定人爲加快預言。本來按照最初的設想，安帝的死應該很簡單的，畢竟宮裏宮外都是劉裕的人。但安帝的弟弟琅琊王司馬德文聽到一些風聲，於是搬到了皇宮裏來與哥哥同喫同住，終日不離半步，想要這種辦法來保住哥哥的性命，這時候的司馬德文應該已經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用這種辦法來延長自己的生命。

但畢竟是兩個人哪能真的寸步不離，不久司馬德文身體不適，主動或者是在劉裕的“建議”下回府修休養幾天，劉裕終於等到了機會，他派安帝的幾個近侍勒死了安帝，之後僞造了一道遺詔，宣稱安帝是因病暴斃，臨終時把皇位傳給了司馬德文。

四

安帝死了，其實司馬德宗這樣特別癡傻的人是不適合做傀儡皇帝的，智商不高在做傀儡皇帝這上面並不是加分項。不要以爲傀儡皇帝是那麼好做的，某種方面來說他的選拔要求比普通皇帝更加嚴苛。

如果傀儡皇帝太聰明瞭會怎麼樣？東漢質帝被大將軍梁冀擁立爲傀儡皇帝時只有八歲，但是這樣一個應該看上去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竟然在朝堂上說梁冀是“跋扈將軍”，皇帝如此早熟，梁冀坐不住了，讓內侍在餅中下毒給皇帝喫，皇帝食後腹痛難忍，並且看出來是有人下毒，爲此他對趕來的唯一忠臣李固說“剛剛喫了煮餅。肚子煩悶，如果有水喝還能活下來。”然並卵，質帝到死也沒喝上水。

如果傀儡皇帝太剛強怎麼辦，參照高貴鄉公曹髦還有北魏孝莊帝。

因此想要坐穩皇帝寶座的傀儡們，也是要有能力的，重要的就是能忍，北周武帝宇文邕被宇文護扶立以後足足當了十二年傀儡皇帝，不吭一聲，國內大事全憑大冢宰定奪。

其次如果傀儡們想翻盤的話，那麼一定得暗中培植一套自己的班底，參見初即位的漢宣帝，當然不能操之過急不然就是昌邑王劉賀的下場；如果不能培植朝臣，那麼起碼也得拉攏宦官，比如梁冀後來又立的漢桓帝劉志就是依靠宦官單超等人幫助，在廁所裏謀事，最後一舉幹翻大將軍梁冀。

最後最重要的就是，傀儡皇帝你自己得心裏有度，知道在自己現在的處境下，什麼能幹什麼不能幹，能預估一件事可能帶來的後果，這也就是那麼多傀儡皇帝想要翻盤，但是卻很少有人是以手刃權臣的方式。

回到晉安帝，晉安帝做傀儡的優勢是他是個白癡，這也是他的劣勢。他什麼都不知道固然很聽話，“凡所動止”都能出自權臣之手。但反過來說任何人都能夠打着他的旗幟來搞事情，不僅是劉裕、桓玄這樣的大軍閥，朝臣、門閥士族、宗室甚至東晉很少出現的宦官、外戚，只要他們想，安帝是不會拒絕的，因爲安帝不會自己思考也就談不上反對拒絕，所有的詔令都可以說是皇帝的意思，只要主張的一方能夠贏，那就可以證明自己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這樣的傀儡皇帝簡直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五

最後扯一段題外話。安僖王皇后，是晉安帝的皇后，名叫王神愛，很好聽的名字。她是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孫女，父親是王羲之第七子王獻之，母親是孝武帝的妹妹新安公主，新安公主當年爲了嫁給王獻之不惜讓哥哥下旨強迫王獻之與原配郗道茂（郗鑑孫女，郗超堂妹）離婚，出生於書法世家的王神愛也擅長書法（晉書·王神愛傳）。父母的婚姻是不幸的，以至於王獻之死前表示，一生最後悔的就是跟郗道茂離婚（世說新語·德行）。

但王神愛不會想到自己的婚姻會更加不幸，或者說是折磨，王神愛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先後離世了，十三歲那年她嫁給了當時十五歲的皇太子司馬德宗，也許是晉惠帝皇后賈南風的先例，令皇族決意要挑選一個賢良淑德的未來皇后，確實後來王皇后做到了，她在《晉書》中的列傳只有寥寥數十字，沒有擅權也沒有淫亂宮廷的記錄，當了皇后以後王神愛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謹慎，正如當初選擇她的人所想要的一樣。義熙八年（412），王神愛崩於徽音殿，年僅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