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从走廊东头传来枪声,披肩发女人和穿短大衣的按预定计划向这边奔来,一枪就将身材高大的张永华打躺在地上。 科长姜生奎意识到现在是腹背受敌,打了两枪就拐向北侧过道里的楼梯。陈学礼和张国明摸不清对方人数,射出一梭子后也退回仓库关紧门,拦上铁栅栏,转向坚守。谁都明白,歹徒一伙是冲着五大包工资款来的。 这些保干大都军人出身,参加过实战演习,真正与人交火却还是头一次,谁都难免有些惊慌,不过也都知道,到了用自己的时候。

姜科长拐到楼梯口就往二楼跑,后面披肩发紧追不放。追到楼梯下,披肩发见对方还露着身子,马上扣动板机。但这枪没有打出去,再扣板机,还是没响,他就明白是没有子弹了。姜的枪里有子弹,回手打了一枪,被披肩发躲过,姜紧跑几步上了二楼。披肩发转身下楼梯,背靠北墙又压上五发子弹,端枪等待了一会儿,见不到动静,遂去保卫科与同伙会合。

这时穿半截呢大衣的匪徒已顺走廊赶到进门处的楼梯口、防止姜科长从那面下楼包抄过来。但姜始终没有出现,于是半截呢大衣也撤往保卫科。 会议室门前,大个子保干张永华倒在地上,身体周围淌开一片浓血,嘴里呻吟不已,还在与逼近的死神挣扎。穿半截呢大衣的顺手给他一枪,张永华头一歪,顿时断了气。 短短几分钟内,南山矿北楼发生的事情已超过除罪犯外所有人的想象,现在活着的保干在一楼只剩下张国明、陈学礼二人守在仓库里,还不能完全反应目前的情势。

外面的人已经开始踹门,张与陈匆忙商量了几句,明白关键是守住通往值班室的那道门,就看见什么抓什么,用衣服架、板凳子把门抵住。张国明抢过陈学礼的冲锋枪,说:“别打连发,节省子弹!”就站着门旁,枪口对着对面。 这种情况下,掉脑袋也不能丢了钱。 外面砸一下门,张国明就向外打一枪。

他的确当过兵,手中又是支冲锋枪,使门外的人有所顾忌。 “谁进来我就打死谁” 值班室里的人喊:

“我炸死你!” 接着门板被踹掉了一块,又被踢开一条缝。

外面的人在住里塞炸药包,张国明一梭子打出来,再次将门顶住,顶门时刚好把炸药的导火索夹断。 二楼上,姜科长转了一圈,又回到楼梯口,朝下打了几枪。 套间里的披肩发女子迎出来交战,她毫不犹豫地冲到楼梯下,楼上打来一枪,她靠着楼梯南侧东面墙角向上仰角射击,又弯腰奔到西面墙角,再开枪时遇到卡壳。 这时戴警帽的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托出一支手枪,朝披肩发一摆。披肩发会意,比划个扔过来的气势。戴警帽的就把枪放下,用脚将枪顺地面一踢,这边披肩发女子就势在地上打了个滚,抓到枪后扬手又向楼上击发。 楼上的姜科长看得一愣,连忙闪身躲过。

应当交代一下,在这幢大楼里,当时并非只是经警队和保卫科有人。在一楼与经警队隔两个房间的保健室里,保健员黄杰也在值班。他听见了发自经警室和保卫科的枪声,很是震惊,他赶紧把灯熄灭,寻来铁丝,将门把死死拴住。他还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经过。

二楼调度室也亮着灯光,安检科副科长于立彬(男,49岁)、安检员傅永林(男,54岁)、调度员李云峰(男,39岁)和节电队工人李树平(男,42岁)正聚在一起喝酒吃饭。他们18时许打来饭菜,吃到近19时已吃得差不多了。傅永林喝多了点,躺在沙发上休息,其他几人这时听到一楼有像砸铁桶的声音。

据安检员赵洪金(男,52岁)回忆,28日晚他到矿上值班,18时35分由集配站坐小火车到南山站,约18时40分下车,走10分钟左右,从后门进到南山矿北楼,在前厅停放摩托车处听见经警队办公室那边响了三下。他还往保卫科走廊那边看看,没见到人,就上二楼进调度室。后来他和屋里吃饭的几个人都听到保卫科方位有闷响传出,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保卫科长姜生奎持“七七式”手枪跑进了调度室,屋里几个人证实说这是在19时20分。

姜气喘吁吁地说:“来了抢钱的,都有枪!在保卫科打起来了!我打电话报案!” 一边打电话,一边交代关灯。 室内马上漆黑一片,大家愣了会儿,都跑到窗台前扒窗户往外看。 在那段时间里,北楼并不是封闭的,还有其他不明情况的人陆续往楼里走。

经济警察张治国这天夜里没轮他值班,他在家里吃过晚饭后,想到矿上洗个澡。妻子孟淑琴就要他把11岁的儿子张雷也带去一块洗。张治国没痛快答应,意思是想让孩子留在家里洗。张雷怕洗澡,也不愿出去。但孟淑琴说什么也不同意,一定要父子俩同行,说矿上洗得干净。张治国无奈,只得带上儿子。

单位的浴室里热气腾腾,池塘新换了水,张雷怕烫,怎么也下不去,磨蹭半天没洗成。张治国索性让他穿上衣服,跟着自己先到办公家看电视。 父子二人进入北楼时,北楼里一场激战过后出现短暂的间歇。张治国毫无觉察,领着儿子向东拐奔经警队长室。此刻穿半截呢大衣的男人正把守正廊,他先是背过脸去,之后便转身悄悄跟上父子俩。 张治国拉开经警室的门,见里面没开灯,电视机屏幕上却播放着联欢会的节目,不禁一怔。身后穿半截呢大衣投的已跟了进来,面对面照着张治国前胸就轰了两枪。张治国啊地一声重重栽倒,身体摔在水泥地上。 11岁的张雷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穿半截呢大衣的转过身来打他,枪里空了。他不慌不忙地摸出子弹上膛,对着已吓得挪不动脚步的孩子开了残忍的一枪,打通了孩子穿的黄格棉袄和紫色毛衣。 这孩子倒下时尸体是蜷伏着,依偎在父亲身边。

半截呢大衣走进房间,遇到了走廊那一头保干张国明的射击。半截呢大衣接连开枪,将张国明逼回金库。自己继续逗留在正门一带巡视。 经警田利华当晚在主楼值班,值到19时多钟,觉得口渴,就和旁人打个招呼,越过大院到北楼来寻水。他走得很急,进楼门径自往东拐,即刻被半截呢大衣盯上。 如果主楼值班室有开水,或者他拖延一下过来,都有不至于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让人能意识到却来不及应对的险境。与街上遇到横祸不同,情境还逼迫他作出最后的考虑,承受惊心动魄的体验。

拉开经警室的门,33岁的田利华立刻转过身,这时半截呢大衣手中的枪响了,有两枪都打在他的前胸,散弹穿透他的心肺。 经警室暂时成了集体屠杀的场所。第三次离开这间屋子时中,半截呢大衣把暗锁放下,锁住了门。 他只是不知道,经过反复的射击,屋里还有一个活人。 经警室里的活人是刘东生,这个年轻人眉清目秀,一米八三的个头,瘦瘦高高,肩膀宽而四肢长。当经警初次遇到袭击时,他反应极快,一下子扑到办公桌下,刚好被身旁倒下的经警队长赵成远压住一半身体,只是胳膊受伤。按他的身材,能埋在桌下是个奇迹,但事实如此。他一动不动,能清楚地听见耳边赵成远大口的喘息声,以及补枪后的咽气声,那是喉咙里发出的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门被锁上后,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寂,刘东生确信袭击者已远去,才从赵成远身下爬出来。他感到左臂又麻又凉、动弹不得。摇摇右臂,右臂还正常,就借着电视的荧光,摸到电话机报警。第一个电话没打通,第二个电话打到二楼调度室,事后调度室的人证明他打过这个电话。

第四个进入北楼的人也是一位经警,他比田利华更年轻,年方32岁,姓宋叫宋师平。他家住得离单位很近,晚上过到矿上来办点小事,本没打算进北楼。在楼外,他听到楼里有异常的动静,就对人说:“什么东西在响?我得去看看!” 北楼除正门外还有个后门,卧在门斗里,宋师平从门斗里进楼道,左右环顾、自言自语一句,这边半截呢大衣就举起了枪。 宋师平立刻往回跑,半截呢大衣照他打一枪,没打着,他就跑进了门斗,再快一步,可以冲出门去,可是他命里少了这一步。

半截呢大衣追过去,一枪将他打倒在门斗里,接着到眼前朝地下的躯体补枪。 半截呢大衣为同伙争取到时间。 保卫科值班室里,戴警帽的正往墙上贴炸药,是一种矿山用的黄泥炸药。试着贴了两次后,他把沙发拖过来用沙发背顶住,拉出一股花皮电线,牵到屋外,揿动开关,室里轰地一震,黑烟四起。 戴警帽的和同伙冲进去看,见与金库相隔的墙上只炸出一个约30多厘米直径5、6厘米深浅的小坑。炸墙毕竟比炸门难得多,但金库里不断向外射出子弹,罪犯们已经不敢站在门外。

事实终于发展到转折点,炸药用尽,门里的保干还在抵抗,刚才向楼上跑走一个拿小枪的、现在肯定已经报警。匪徒们明白恋战下去将陷入包围,遂决定放弃行动,在值班室点起火来。 戴警帽的说声走,几个人便边退边撤,沿走廊出了正门。 时候不大,值班室里又是一声轰响,越烧越猛的火焰把废弃的炸药引爆了。楼道里灌满浓烟,值班室的玻璃被气浪冲碎,火舌从窗户里喷吐出来……

金库里的保干仍在固守,而震惊全国的鹤岗1.28特大暴力杀人抢劫案已随着一团团冲出的熊熊的火焰昭示于世。所谓震惊全国,就是此等案件全国上下前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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