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加獻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佈】

某年春晚,主持人朱軍與笑星馮鞏表演訪談小品,其中有一個橋段,朱軍拿出了馮鞏小時候用過的扒煤球的小耙子,馮鞏爲之動容,電視機前的我也倍感親切。小時候我就自制過,使用過。那時在我們老家,大多數人家兒是用不起煤球的,只有大隊(現在的村委會)、學校纔會冬天生煤火爐子。因爲會有不充分燃燒的煤核兒被倒掉,我和我的小夥伴們便拿着自制的小耙子去廢煤堆裏撿煤核兒。大冬天,北風呼嘯或大雪飄飄,一雙雙被凍裂的小黑手在廢煤堆裏扒來扒去,這樣的場景讓如今生活在有暖氣有煤氣的樓房裏的孩子簡直無法想象。

更悲催的是,因爲燒不起煤球,家裏就不可能專門置買煤火爐子,撿來的煤核兒就放在炭火上引燃,煤質不好,要冒黑煙或根本不燃燒,撿來的煤核兒基本沒用而被重新倒掉,但是因爲窮,因爲家長的督促,我們還要樂此不疲,“奮戰”在那些廢煤堆裏。

每到秋末冬初,村裏學校就來一位中年漢子,他用自行車馱來製作煤球的工具。中年漢子將學校買進的煤面兒及去年的壞煤球打碎過大篩子,摻上適量的黃土和好,按一定的厚度平攤在操場上,再用剷刀將它們切割成小方塊。風乾一定時間,將這些小方塊放進一個坐在花盆兒上的小篩子,然後左右上下揉晃,小方塊都搖成了圓煤球,倒在一旁晾曬,完全風乾後,精緻好用的煤球就做好了。

那時我們是孩子,對這些都覺得新奇,課間總是圍在中年漢子身邊動這兒動那兒,不時惹得他大吼大叫。漸漸地,我們就像黔之驢身旁的老虎一樣不再懼怕他了,膽子越來越大,有的甚至動手搖起了他的小篩子製作煤球。因爲孩子多,他不免顧此失彼,弄得狼狽不堪,笑話百出。他也有惱羞成怒的時候,就要動用武力,接下來,不是他的工具找不到了,就是他做好的煤球被毀了一地,他搓手頓足、高聲叫罵的身影晃動在空曠的操場上,讓我們幾個“使壞”的孩子興奮一段時間,寂寞寒冷的冬季在我們的壞笑聲中顯得不再那麼漫長。更有趣的是,後來這位中年漢子竟成爲了我的舅舅——我二舅母改嫁給他,在我們家喫飯,他還咬牙切齒地數落我,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幸運的是,因爲他分不清我們都是哪個班的,我們沒有一個人因爲他的叫罵而進辦公室罰站,但幹別的壞事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也記不得我犯了什麼錯誤,就站在了班主任的辦公桌前。身旁,爐火正旺,爐盤上的大壺蓋因燒開的水有節奏地跳動。我周身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望着窗外的飛雪,聽着呼嘯的北風,一時間,心中的愜意讓我忘卻了我是犯了錯誤而來老師辦公室罰站的。

隨着改革開放,家家戶戶可以冬天使用煤火爐子了;隨着技術改進,由煤球改爲了蜂窩煤。買進的蜂窩煤在搬運和使用過程中會有損壞的,還有煤火爐中途滅了,也有不充分燃燒的,這樣就要把它們糅合在一起,適當放一些黃土,用製作煤餅的工具(俗稱煤杵子)再做成新的煤餅。這與搖煤球同樣是有技術含量的活兒。黃土量的大小、和煤的乾溼度、做煤餅的勁頭大小都決定着它是否好燒,不得要領的,總是半途而廢。我沒有見過那位舅舅做煤餅,只是聽說學校改用蜂窩煤後,他也改行幹別的了。

改革開放初期,買蜂窩煤還要憑本憑票,後來有了“議價煤”,每家每戶使用煤餅才方便起來。有煤場親自送貨上門的,有小商小販蹲守在小區的,家屬院的車棚與樓道都堆滿了蜂窩煤。用煤是方便了,但不方便的是,大家都住樓房,爐子滅了,不能總去生爐子吧,這樣鄰居就主動“互助”起來。

用煤夾子夾一塊生煤給鄰居,把鄰居家燃燒正好的煤塊夾回來,引燃自己家的煤火爐子,如果當時沒有,還要等着,如果趕着用火做飯,其中的尷尬與無奈現在回想起來都無以言說。好在,那時候大家都那樣,鄰居也和氣,人情溫暖沖淡了許多生活的辛酸。

屋外北風呼嘯,大雪飄飛,屋內,爐火正紅,溫暖如春,這樣的景況永遠留在那遙遠模糊的記憶裏了。

(圖片來自於網絡)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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