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何秋濤是中國近代史上從事西北邊疆史地研究的學者,在其短暫的一生中可謂著述頗豐,他有感俄地居北徼,與我朝邊卡相近,而諸家論述未有專書,於是將官私著述中有關北部邊境的史料,進行分類、排比、考訂匯成《朔方備乘》一書,改書是中國近代第一部論述中俄關系的鉅著,在近代邊疆史地研究中佔有重要的地位。咸豐十年(1860)正月二十日內閣奉上諭,著於本月二十二日預備召見河秋濤,二十四日內閣奉上諭刑部主事何秋濤進呈所纂書籍八十卷,咸豐帝大悅,認爲“此書於制度沿革山川形勢,考據詳明,具見學有根柢,何秋濤著加恩俟補缺後,以員外郎即行開補,並著懋勤殿行走,賜名《朔方備乘》”。

何秋濤與《朔方備乘》何秋濤與《朔方備乘》

何秋濤是中國近代史上從事西北邊疆史地研究的學者,在其短暫的一生中可謂著述頗豐,他有感俄地居北徼,與我朝邊卡相近,而諸家論述未有專書,於是將官私著述中有關北部邊境的史料,進行分類、排比、考訂匯成《朔方備乘》一書,改書是中國近代第一部論述中俄關系的鉅著,在近代邊疆史地研究中佔有重要的地位。

何秋濤與《朔方備乘》

清朝咸豐年間,中國歷史上第一部全面反映中俄兩國關係的著作誕生了,編者就是福建光澤的何秋濤。他將官私著述中有關北部邊境的史料,進行分類、排比、考訂匯成《北徼彙編》,後經人推薦進呈咸豐帝,咸豐帝覽後龍顏大悅,賜名《朔方備乘》。書中他不僅把前人對東北、蒙古、新疆的史地研究成果匯爲一體,還把研究範圍擴大到域外史地——俄國,其是何秋濤研究西北史地學的代表作,也是中國近代第一部論述中俄關系的鉅著,在中國近代邊疆史學研究上享有極高的盛譽。

何秋濤與《朔方備乘》

何秋濤(1824-1862)字巨源,號願船,世代居住在福建光澤福民坊,出身於封建小官僚家庭。秋濤祖長敦曾任直隸博野知縣,父高華系國子監監生。據史書記載“君少負異瘭,過目成誦,自兒時能舉天下府廳州縣名,數其四境所至”,而勤奮好學實屬天性,十六歲籍學日,親朋故友前來道賀,但聞書聲琅琅然而獨不見其人。自古中國文人學而優則仕,自隋唐以來實行的科舉制度爲朝廷提供了大部分的官員人選,也成功地網羅了國內的精英來爲國家服務。道光二十二年(1843),年僅20歲的何秋濤便考中秀才,一鼓作氣繼而連捷成進士。十年苦讀無人知,一舉成名天下聞,這便是中國古代讀書人的真實寫照,此時青年的何秋濤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到了京城以後,何秋濤一日也未曾放棄讀書,博覽傳記“益肆志於學,罄囊購書數萬卷”,在此期間他有幸結識了許多年輕有爲的青年俊才,如何紹基、張穆等人,年輕人惺惺相惜,他們在一起遊覽名勝古蹟、談古論今、切磋學問,大有相見恨晚之感。這一時期的何秋濤無論是學業還是人生閱歷均有很大提高。道光時期,京師中倭仁、曾國藩、何文貞、吳廷棟、等人在宋學方面有很深的造詣;何紹基、張穆、苗夔、陳慶鏞等人在漢學方面學識淵博;梅曾亮、朱琦、王拯、馮志沂等人在古文詞方面影響深遠,而“君專精漢學而從諸公遊處,未嘗以學問門戶標異,其於經史百家之詞,事務之理,考證鉤析,務窮源委,較其異同而要歸諸實用”。廣泛的交遊使他進一步接觸了社會,豐富了閱歷、開闊了眼界。鄉人陳慶鏞愛其才,積極推薦,何秋濤後被提拔爲律例館提調,“刑部奉敕撰律例,根源多君手定。”何秋濤對予工作認真負責,不敢有半點疏忽之處,有時甚至達到了苛刻的程度,陳埴御史曾經蒐集到一份來源不明、時間不詳的資料,何氏當面毀之,大家對此表示不可理解,秋濤言:“軍國重計宜上聞援引故事”,足可見其嚴格的態度。

何秋濤與《朔方備乘》

19世紀50年代一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捲了中國南方大部份城市,咸豐三年(1853)太平軍攻克安徽省城安慶,安徽巡撫蔣文慶自殺未遂被隨員所救隱藏於轎中,後被太平戰士發現並當場戮死,此事件令清廷爲之震撼。繼而派遣刑部漢左侍郎李嘉端爲安徽巡撫,何秋濤隨李嘉端坐鎮安徽。隨着太平軍破九江,克安慶,轉眼間南方大部領土喪失殆盡爲起義軍所佔領。5月北伐軍襲擊臨淮、鳳陽,當時安徽地方當局中有三支小部隊,負有守土之責的安徽巡撫李嘉端(字吉臣,號鐵梅,順天大興人),得悉太平軍進佔臨淮,他五內如焚,一籌莫展,先是下令封閉廬州城門,坐以待斃,繼而進至護城驛,故作姿態,據《皖碧吟》記載“行轅處處系花驄,他和他的幕僚們也做好了潛逃的準備工作”。11月14日太平軍攻克桐城,面對太平軍的節節勝利,清安徽地方當局驚恐莫名,爭吵迭起,幫辦安徽軍務周天爵臨死前狠咬了李嘉端一口,咸豐帝龍顏大怒,立即以“調度乖方”、“成何體統”、“毫無佈置”、“有負委任”爲由,將李嘉端革職,改任江忠源爲安徽巡撫。至此作爲幕僚的何秋濤亦難免不受牽連,因此引咎辭職。就在何秋濤剛欲施展報復爲國盡忠之時,便受到如此沉重打擊,使他深感官場黑暗,滿腔熱忱逐漸冷卻,經過苦苦思索,斷然決定改變人生追求,以後不再熱衷於宦海沉浮,而潛心於學術研究。

俄羅斯國家形成於9世紀末,直到1480年才逐步形成以莫斯科爲中心的獨立的俄羅斯國家。原本與中國相隔萬里,並無領土接壤。在16~17世紀沙俄的制度代表了統治階級的利益,開始逐步向東方進行軍事遠征,結果是“實現對西伯利亞的征服”,並“一直擴張到太平洋沿岸。”何秋濤對此有着深深的憂患意識“嘗謂俄地居北徼,與我朝邊卡相近,而諸家論述未有專書,乃採官私載籍,爲《北徼彙編》。”最初編爲六卷,後來他對此書加以增補,成書八十卷。“是書取材之處有四:一日本欽定之書以正傳僞(如《飲定皇朝文獻通考》、《欽定大清一統志》等);二日據歷代正史以證古蹟(如《北史》、《元史》、《唐史》、《明史》等);三日匯中外輿圖以訂山川(如《內府輿圖》、《大清會典地圖》、《西域水道記》、《萬國地理全圖》、《水道提綱》等);四日搜稗官外紀以資考覈(如《綏服紀略》、《柳邊紀略》、《龍沙紀略》等)”“是書卷首頁恭錄聖訓三卷,次恭錄聖藻一卷,次恭錄欽定諸書八卷,以上共十二卷,聖武述略六卷,考二十四卷,傳六卷,紀事始末二卷,記二卷,考訂諸書十五卷,辨證諸書五卷,表七卷,圖說一卷,以上共六十八卷。”“是書備用之處有八:一日宣聖德以服遠人;二日述武功以著韜略;三日明曲直以示威信;四日誌險要以昭邊禁;五日列中國鎮戍以國封圉;六日詳遐荒地理以備出奇;七日徵前事以具法戒;八日集夷務以燭情僞。”尚書陳孚恩對何秋濤本人及其著作甚爲滿意,因此決定爲之代呈文宗。據咸豐朝實錄記載“本日召見兵部尚書陳孚恩,保奏刑部主事河秋濤翰林院編修,郭嵩燾據該尚書面稱,該員等通達時務,曉暢戎機,足備謀士之選……”咸豐帝下旨要求何秋濤繕寫清本,再行進呈。咸豐十年(1860)正月二十日內閣奉上諭,著於本月二十二日預備召見河秋濤,二十四日內閣奉上諭刑部主事何秋濤進呈所纂書籍八十卷,咸豐帝大悅,認爲“此書於制度沿革山川形勢,考據詳明,具見學有根柢,何秋濤著加恩俟補缺後,以員外郎即行開補,並著懋勤殿行走,賜名《朔方備乘》”。

一個文人的一部著作可以得到當時至高無上的皇帝的垂青,並親自爲其書賜名,何秋濤可謂得到了至高的榮譽與肯定,相信這是他棄官從文後最爲榮耀的時刻。然而清咸豐十年(1860)英法聯軍佔領北京,咸豐帝逃往承德避暑山莊,留下皇弟恭親王奕訢收拾殘局,強盜般的英法聯軍燒燬了凝聚着中外藝術結晶,有着萬園之園之稱的圓明園,何秋濤進呈的這部嘔心瀝血之作毀於“庚申之變”。何秋濤聞之半晌無語,心裏悲傷之情不言而喻,此時別無它法,只有苦苦等待,盼望着哪天龍顏大悅,還會想起這部傾注自己全部精力的著作。然而對於他來講這是一個漫長的等待,直到第二次鴉片戰爭失敗後,俄國人以其極不光彩的身份(表面充當清朝與英法調解人,實際暗中與英法私通,爲英法侵略者提供清朝設防等軍事情報,使清朝軍事防禦暴露在侵略者面前。)並逼迫清政府在與英法簽約之前就與俄國首先簽訂了《中俄天津條約》、《中俄北京條約》使中國大片廣袤的土地被俄國佔領,並獲得了英法攫取的全部特權。清朝統治者這時纔看清楚了俄國猙獰的面目,同時也使清朝最高統治者再次想起了《朔方備乘》一書及其著者對於俄國貪婪天性的預測,於是咸豐帝索要該書的副本,侍郎黃宗漢取其所藏書稿,計劃將書稿稍加整理後進呈咸豐帝,怎料黃宅失火,書稿百不存一。也許就像是算命先生給何氏的預言一樣,禍不單行,天不佑他,這最後的機會都再次與他失之交臂。經過幾次重創之後,“秋濤故貧饔飧或不繼”直到無法維持生計。後經好友黃彭年推薦到河北保定蓮花池書院講學,生活略有改觀,然由於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使何氏甚爲懊喪,加之他“講誦不倦、身心俱疲,”遂不幸於咸豐十二年六月三十(1862)病故,年僅39歲,真可謂是英才早逝!何秋濤早年棄官從文,收入微薄,生活甚是艱辛,加之兩子年紀尚幼,故無能力埋葬其父,此情此景真是讓人痛心不已。何氏過世後所著之作散落各處,實在令時人爲之惋惜,鄉人龔顯四處蒐集其文稿,共有數十種,每本皆有按語數條,或詳或略,足見其筆耕不輟的一生。何秋濤治學嚴謹的態度、經世致用的思想得到當時人們的肯定,門人集錢買地將其葬於保定西郭外馬池村,好友河東道楊寶臣哺育其二子。後來黃彭年與布政使孫觀,按察使範梁清、知州沈枚、鄉人同知陳崇砥、邱銘動等人,慷慨解囊爲其重修墳墓,並感其“博學能文,深知遠慮,而窮困以終。”爲之撰寫墓誌銘,聊以紀念。

回顧何秋濤的一生,雖然生命短暫但由於其天資聰穎、勤奮好學,爲後人留下了不少經世之作,曾撰寫易類:《周易爻辰申鄭義》一卷;書類:《禹貢鄭注略例》一卷;經總義:《一鐙精舍甲部稿》五卷;別史類:《逸周書王會篇箋釋》三卷;法家類:《問心一隅》二卷;箋註:《一燈精舍甲部稿》五卷、《王會篇箋釋》三卷;校對書籍:《李忠定全集》二百卷、張穆《蒙古遊記》、《元聖武親征記》。其中《元聖武親征記》爲元人察罕所譯,主要記載成吉思汗、窩闊臺兩朝之事。由於紀事部分爲《元史》、《祕史》所缺憾,因此其價值一向爲蒙元史學家與西北史地學家所重視。但受限於古代印刷傳抄技術的限制,因此各種抄本錯誤百出,語句支離破碎,嚴重影響其使用價值,正如張穆所講:“方輿之顛倒,名氏之舛駁,年月日之參錯,觸處皆是。”此種情況也引起很多史學家的注意,但都因工程巨大,難度甚高而停止。何秋濤得到該書抄本後爲該書進行校正,他首先用蠅頭小字在題記、行間進行眉批,待語句通順後“粘綴草稿,鉛黃雜錯。”最後在進行補正移錄。經過苦心經營,兩年之間發現僞句、僞字、衍文、脫文百餘處,正是由於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使得這部很有價值但錯誤頗多之作能爲後人所用。張穆評價其功績說“廓清之功,比於武事矣”。《蒙古遊記》是張穆的代表作,是一部較系統的蒙古地誌,它的編撰不僅可以彌補遼、金、元三史之闕,而且爲我們提供了清代蒙古各部沿革和社會情況的較完整概貌,成爲研究蒙古史地的重要參考書籍,受到國內外學者的重視。但張穆作未及而亡,臨終囑託何秋濤繼續自己未完成之事業,何秋濤利用公務之餘,輾轉十年,校訂並排比補輯末四卷,完成了張穆的遺願。何氏的校補糾正了原著的不少闕略,使原著更加準確真實,在中外學術界享有盛譽。較補之功,可謂盛矣。

光緒年間,黃彭年受命預修畿輔通志,秋濤子何芳徠將存於祖居的殘稿呈交給直隸總督李鴻章,但前後訛誤甚多,間有殘缺,慶幸殘稿目錄具在,給原文修復工作提供了依據。經黃彭年和畿輔志局編修諸學者多方努力,歷時寒暑十年,使得這部飽經磨難的著作得以恢復原貌,並於1881年編成刊行。恢復後的《朔方備乘》比原書增加了兩幅地圖,即俄國地圖和中俄邊界圖。(黃彭年講:“俄羅斯雄長歐洲,侵陵回部,疆土日闢,事變日增。即我中華不失舊好,而分界亦少異前規。擬爲續編,猶未遑及,命子編修國瑾先繪成俄國全圖及中俄分解圖,與是書相輔而行,俾覽者有所考焉。”)另外,翰林院編修李文田爲此書作注《朔方備乘札記》,收入《煙畫東堂小品》及《靈鶼閣叢書》中。

何秋濤及其《朔方備乘》被學者們在著作中多次提及。梁啓超在《清代學術概論》中講“自乾隆後,邊微多事,嘉、道間學者留意西北邊新疆、青海、西藏、蒙古諸地理,而徐松、張穆、何秋濤最名家。松有《西域水道記》、《漢書西域傳補註》、《新疆識略》,穆有《蒙古遊牧記》、秋濤有《朔方備乘》,漸引起研究《元史》的興趣,至晚清尤盛。”在《中國近代三百年學術史》中又贊《朔方備乘》“有組織,有別裁,雖今日讀之,尚不失爲一名著也。”還有的學者把何秋濤的《朔方備乘》與俄國學者尼古拉·斑蒂什-卡緬斯基的《俄中兩國外交文獻彙編》相提並論,認爲其開創了研究中俄關系史的先河。筆者認爲這個評價對於何秋濤及其《朔方備乘》來說可謂恰如其分,名至實歸。時至今日我們仍然能看到後人對何秋濤的懷念:

緬懷何秋濤

英年早逝無遺憾,北徼彙編君著名。光澤家鄉光澤國,山河壯麗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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