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黛玉和湘雲的中秋聯句透露出賈府的衰頹景象。詩的開頭,寫“撒天箕斗燦,匝地管絃繁”,“幾處狂飛盞,誰家不啓軒”,“輕寒風剪剪,良夜景喧喧”,“蠟燭輝瓊宴,觥籌亂綺園” “晴光搖院宇,素彩接乾坤。”等景象,這幾句詩出自乾隆懷念富察皇后之詩〈中秋漫賦〉:“水輪依舊照珠軒,素彩寒光淨可捫。萬里陰晴如有約,一天風露總無痕。關情最是團欒節,即景偏傷黯淡魂。急管繁弦同賞處,常年樂事不堪論。”

電視劇《紅樓夢》劇照

中秋聯詩部分詩句詮釋:

       1.(黛玉)“三五中秋夕,”(湘雲)“清遊擬上元。”

       上元:原意指元宵節,陰曆正月十五。但是,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上元的含義還指“上元夫人”;指上天、太空;指帝王等解釋。

       筆者認爲:“三五中秋夕,清遊擬上元。”是指富察皇后死後,那拉氏於乾隆十五年八月二日被冊爲皇后。“三五”,是指乾隆十五年;“上元”:是指乾隆,意思是,烏喇那拉氏在乾隆十五年中秋之月做了乾隆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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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湘雲)撒天箕斗燦,(黛玉)匝地管絃繁

       箕斗,南箕北斗,星宿名。匝地:遍地。管絃繁:管樂器和絃樂器,這裏指樂聲。“匝地管絃繁”出自乾隆詩〈中秋漫賦〉:“急管繁弦同賞處”,意思是說,往年都是在一片歡鬧的樂聲中,和富察皇后一同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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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湘雲)晴光搖院宇,(黛玉)素彩接乾坤

       晴光:晴朗的日光或月光,這裏當指月光。素彩:白色的光彩,指月光。乾坤:一般代表天地、陰陽,這裏暗喻乾隆和富察皇后。“素彩”:暗喻富察皇后,一生不喜奢華,惟愛淡雅。這兩句出自乾隆詩〈中秋漫賦〉:“水輪依舊照珠軒,素彩寒光淨可捫。”

       水輪:這裏代指月亮。寒光:清冷的月光。素彩和寒光本意都指月光,故乾隆詩中的“素彩”,也是指富察皇后。乾隆這兩句詩的意思是:月亮依舊照進珠飾的窗戶裏,那清冷的月光如同富察皇后一樣,輕輕地將我撫摸。

       黛玉說的“素彩接乾坤”,暗示的正是富察皇后始終和乾隆緊緊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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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黛玉)賞罰無賓主,(湘雲)吟詩序仲昆
       昆仲:是稱呼別人兄弟的敬詞,昆:古義爲哥哥,胞兄;仲:則是弟弟的意思。詩中的“序仲昆”之意是,兄弟姐妹之間要分出高下,評定優劣。

       這兩句詩表達的意思是:富察氏和那拉氏兩位皇后在酒席上不分賓主,但是,富察氏是先皇后,是老大,那拉氏是繼皇后,爲老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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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黛玉)寶婺情孤潔,(湘雲)銀蟾氣吐吞
  寶婺:即婺女星,常借指女神。婺女星是女神,所以說“情孤潔”。

       銀蟾:即月亮,後人也把月宮叫蟾宮。

       這兩句的表面意思是:婺女星高貴孤潔、清朗明淨,月亮蟾吐氣吞、光彩煥發。

       這兩句詩是指富察氏和烏喇那拉氏兩位皇后,“寶婺情孤潔”是指那拉皇后,性情高傲,孤獨聖潔;而“銀蟾氣吐吞”則指富察皇后,安靜吉祥,光彩煥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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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湘雲)藥經靈兔搗,(黛玉)人向廣寒奔
  傳說月中有白兔搗藥,嫦娥偷喫不死藥而奔月。月宮叫廣寒宮。

       小說中的黛玉身體虛弱,每日與藥爲伍,這恰是富察皇后的寫照。接連的喪子之痛,使富察氏身心備受打擊,身體每況愈下。雖經太醫百般醫治,勉強恢復,但已元氣大傷。而永琮的去世,徹底摧毀了富察皇后,她已靈魂出竅,任何靈丹妙藥都已無法挽救她的生命。“藥經靈兔搗,人向廣寒奔”,描寫的正是富察皇后,她的死期已經不遠,即將奔向天宮,去做絳珠仙子了。

       7. (黛玉)犯鬥邀牛女,(湘雲)乘槎待帝孫
       犯鬥:神話傳說天河通海,有個住在海邊的人,見年年八月海上木筏按期往來,便帶糧乘筏,泛遊至天河,見到牛郎織女 ,後以“犯鬥”指登天。

       牛女:按星宿學講,牛:指牛宿,又稱牽牛星;女:指女宿,也叫“女”、“須女”、“婺女”。這兩顆星都是古代漢族神話傳說中的二十八宿之一。

       “槎”就是木筏子。“乘槎”:過去認爲天上有天河,所以槎也可以在天河裏面運行。

       帝孫:織女星叫做帝孫,也叫天孫。

       這兩句的表面意思是,坐上木筏子駛向天河,等待和織女星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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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把“犯鬥”兩字拆開來看,意思就不同了。犯:侵也,侵犯、.觸犯、冒犯之意;鬥:是指二十八宿的“鬥宿”,乾隆的星相恰好是“鬥”。

       “犯鬥”是冒犯聖上的意思。雖然那拉氏貴爲皇后,可稱“婺女星”,但這個“婺女星”也太牛了,竟敢冒犯“鬥宿”,豈能有好結果。那拉皇后正是因爲冒犯了乾隆皇帝而被打入冷宮的。

       “乘槎待帝孫”:“帝孫”指“織女星”,但也可以理解爲指皇帝的孫子。有人認爲“帝孫”是指康熙的嫡孫弘皙,而我認爲是指弘曆。這句的意思是,“織女星”富察皇后因與皇帝的孫子弘曆情深義厚,所以在天河裏乘着槎子等待與牛郎星乾隆團聚。

       乾隆懷念富察皇后詩〈七夕感事〉中有“擬向天孫問,白雲千萬重”之句,與“乘槎待帝孫”遙遙相對。

       8.(湘雲)寒塘渡鶴影,(黛玉)冷月葬花魂

       “寒塘渡鶴影”句取意於杜甫《和裴迪登新津寺寄王侍郎》詩:“蟬聲集古寺,鳥影度寒塘。” 

       “寒塘渡鶴影”:富察皇后在春三月死於運河之上,那拉皇后,她在閏二月清明節時節因冒犯乾隆,被乾隆從水路遣送回京。兩位皇后的好夢都是終結在運河之上,三月和閏二月清明時節天氣還很涼,那運河之水豈不是“寒塘”;富察皇后命喪運河之上,那拉皇后孤身隨船遠去,正是“渡鶴影”。

       “冷月葬花魂”:是說富察皇后,“冷月”是指出生於八月十三日的乾隆,“花魂”則指富察皇后,是“冷月”乾隆含悲忍痛,埋葬了“花魂”富察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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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空帳懸文鳳,閒屏掩彩鴛。

       妙玉的續聯中暗喻那拉皇后的結局不妙。

       “空帳懸文鳳”:“鳳”字的寓意是皇后,“文”的字義裏有溫和的含義。“文鳳”是指文靜清雅的富察皇后。

       “空帳”:是說富察皇后死了,牀頭帳幔豈不成了“空帳”,但她陰魂不散,其影像依然懸立在那裏。

       “空帳懸文鳳”出自乾隆悼念富察皇后之詩。富察皇后百日忌辰,乾隆寫了《教潘岳悼亡詩體即用其韻》,詩中有:“嗟哉長春宮,遺像空懸壁”之句。

       “閒屏掩彩鴛”是說那拉皇后,她一直不召乾隆待見,豈不成了“閒屏”,然富察皇后一死,這隻“彩鴛”掩不住了,終於騰飛了。

       10. 石奇神鬼搏,木怪虎狼蹲。

       石頭形狀奇特,好象神鬼在搏鬥;樹木長得怪異,彷佛蹲着的虎狼野獸。

       那拉氏雖然當上了皇后,但並不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今後的日子裏,到處是“石奇神鬼搏,木怪虎狼蹲”,前景不妙啊!

       11. 有興悲何繼,無愁意豈煩

       表面是說有興致時悲傷怎會繼續?沒有憂愁時心裏又怎會煩惱?實際上是說,那拉氏當了皇后可謂興致極高,但令人悲哀的正是這個“繼後”,憂愁煩惱將伴隨其一生。

       黛玉和湘雲的中秋聯詩是全書的點睛之筆,暗示了富察皇后和那拉皇后的最終命運。正是“用中秋詩起,用中秋詩收,又用起詩社於秋日。所嘆者三春也,卻用三秋作關鍵。”

       本文由《新話紅樓》作者張凱慶獨家授權,未經許可,不得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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