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连续讲述清末民初之时天津卫混混儿的事迹,朋友们给面子,表示爱看,因而要求多讲一些。那好,今日笔者给大伙讲一个上世纪20年代的真事儿,这件事儿可太哏了,就没见过这种倒霉蛋儿!

且说袁世凯津门发迹之后,曾大力整顿天津顽疾,将混混、娼妓、烟鬼、盗匪称之为“四害”。此四害之中,以混混最为厌恶,因为袁大人下了狠手,发出兵丁将整个津门翻了个底朝天,在册的大小混混一概拿到衙门,打板子、抽鞭子、压杠子、拶子、烙铁,其中还有一种“打手板”,这个玩意可太厉害了。将混混双手架起来,用内裹铁片外罩粗牛皮的特制木板朝着手背猛打,一下就能将皮肉打翻,往往挨不上十下,这双手就基本废了。混混尤为怕这玩意儿,因而多数人当场“认怂”。尽管栽了跟头,但这双手算是保住了。签字画押,表示痛改前非,复为良民。官府不做追究,告知如若再犯,决不轻饶。一众昔日摇头晃脑的“好汉爷”就此落寞。有个别混混不服不忿,怎么收拾就是不肯服软,最终袁大人命人连夜打造站笼,将这些亡命之徒置入站笼,暴晒烈日之下,一粒米一滴水都不给。不出三日,一个个全部归了西。

津门混混吃宝局,不但一个铜板没拿到,还白白丢了一只手

袁世凯

袁大人一番治理,说实话,天津卫立马太平了,全部成了安分守己的良民。就连以前在大街上讹人的瘸子们走路都正常了,见人躲着走,生怕碰到人家。为嘛?吓怕了,袁大人那些站笼就在那立着呢,不服气就进入试试厉害。还敢啊,都认怂了。

可惜好景不长,在那个乱世英雄起四方的年代,万事都没有保证。袁大人一离开天津,混混儿立马“活”了,“袍带老混混”又开始教化弟子了。大清一倒,民国初建,混混不减反增。但是有一点,老混混的规矩已经不再遵循,比大清那会子还不是东西。

在当时,有个家住河东李公楼的混星子,名叫蓝四。清末那会子,蓝四干的是“小绺”(小偷)勾当,专吃“白线”。也许是觉得当小绺没前途,于是入了锅伙,成了青皮混混。这小子当小绺那会没少挨揍,因而练就了“皮糙肉厚”的本事,十分耐打。加之这小子是个混不吝,因而入锅伙没多久,就从狗烂儿往上升了一级。

津门混混吃宝局,不但一个铜板没拿到,还白白丢了一只手

清末人物老照片

有一次,蓝四跟人“呛火”,叫板自己要“开逛”。于是乎跑到兴隆里宝局,他要“拿一份”。嘛叫“拿一份”?这是混混儿惯用的黑话,意思就是要从某家买卖处拿银子。当然,你不能平白无故跟人家要,人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你。因而,双方遵循一种不知何年何月何氏何地传下的规矩。只要豁出命,让宝局服你,就可以每月从宝局拿一份赏钱。其实也没有多少,无非也就是每天一、两吊老钱,但这些钱在当时足够吃喝,一斤棒子面才一毛钱,够好几斤棒子面加只肥烧鸡钱了。混混开逛的同时,顺带提高了名望,熬过这一关,就成了别的混混儿眼中的英雄,不论到哪都敬着。《神鞭》中的三梆子就是这么一个货色,“开逛”之后,瞎了一只眼,成了“玻璃花”,但名声就此打响,走路横着走,逮谁欺负谁。

津门混混吃宝局,不但一个铜板没拿到,还白白丢了一只手

玻璃花

蓝四跑到兴隆里宝局,也不搭话,径直走到赌案面前,大伙聚精会神看开赌,谁也没有理会他。再看蓝四猛然间掏出一柄匕首,“刺啦”一声,将兜裆衮裤撕开一个大口子。老天津卫见惯了这个,立即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于是各自让开,看蓝四一个人表演。

再看蓝四,面笑肉不笑,拿匕首在自己大腿上一割一划一剜,小巴掌大的一块皮肉血糊糊拽了下来,用力摔在赌案上,大叫一声“押宝”!

各位,这可是剌自己的肉啊,整个过程,蓝四愣是一声不吭,始终面带笑容。这叫“卖味儿”,彰显的是混混本色,如果脚疼了,哪怕是皱眉了,这就算“走基”了,立马就有人将其打出去。

津门混混吃宝局,不但一个铜板没拿到,还白白丢了一只手

清末人物老照片

这块皮肉丢在赌案上,“宝官”(赌东,宝局管柜台的人)连瞧都不瞧一眼。这阵势,人家见惯了,比他狠得有的是,这点玩意儿算嘛啊?依照规则,这是押一赔三的定例。赢了,赌案上的钱拿三倍。输了,这块肉就喂狗了。买定离手,宝官开宝。

各位您猜怎么着?蓝四赢了还是输了?告诉您吧,蓝四输了,这局没押中。宝官拿起一根长竹竿挑起这块肉,直接丢墙角。

依照规矩,蓝四就该离开,因为只能割一次。如果不走,就必须玩更狠得。蓝四不走,他要继续“搅局”,当即大骂,作势要掀桌子。人家宝局才不怕这套,哪个宝局里面没有十几个打手,宝局管他们叫“抱台脚”。这时候,就该“抱台脚”出手了,呼啦啦各自拿着家伙事儿出来,不由分说,按倒蓝四就揍。蓝四护住囊肾,任其胖揍,咬牙不吭声。打的节骨眼上,宝官喊话“擎手吧,够样儿了,介似耍的。来啊,给二爷上好药”。

津门混混吃宝局,不但一个铜板没拿到,还白白丢了一只手

清末人物老照片

“抱台脚”当即停手,站立左右。再看蓝四,摇摇晃晃坐起身,口中谩骂不停。不一会,一个小伙计拿着一大包东西跑了过来,到了蓝四跟前,笑着说“二爷,小的伺候您佬上药。”

有人或许要说,宝局还挺仁义,打完人知道给上药。那是你想的这样,什么“药”?全是粗盐粒子,有时候还掺辣椒面。一包“药”直接按蓝四大腿伤口上,蓝四疼的黄豆大的汗珠子往下嘀嗒,但面上却始终笑着,给人一种“爷爷不服”的架势。

到这份上,宝局就该差不多了。当即拿一包钱出来,打发走人。双方不用过话,从这一天开始,蓝四每天来拿一份钱,至于多少,你不能提,宝局绝对不亏欠你。但等伤好之后,宝局有事,你需要出头。有玩命的差事,必须要上。

津门混混吃宝局,不但一个铜板没拿到,还白白丢了一只手

清末人物老照片

蓝四就这么吃了宝局大半年,小日子过得挺潇洒。但转过年来,再去的时候,人家不认账了。这不合规矩,老天津卫的规矩,只要宝局开张一天,就必须给“份儿钱”,如果不给,这家买卖就算臭了。其实不是人家不给,是人家换了东家。原先老板姓孙,如今老板姓窦。孙老板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失踪了,窦老板拿着孙老板签字画押的契约接了宝局。过了半个月,孙老板找到了,不过是死的。被人捅了十几刀,装麻袋丢海河里,成了河漂子,要不是有打鱼的发现,很快就成了鱼食。很明显,是姓窦的杀了他,霸占了他这份买卖。

如今换了东家,人家自然不认账。蓝四觉得自己丢了脸,于是想用个狠招去讹诈。1929年4月,蓝四手持利斧到了兴隆里宝局,进门之后,二话不说,三两下将左手剁下,以此做赌注要押宝。结果还没等对方开宝,呼啦啦,二十几个端着长枪的巡警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全部带走。混混就算再本事,在洋枪面前也“趴窝”,蓝四拎着断手也一块进了警署。

津门混混吃宝局,不但一个铜板没拿到,还白白丢了一只手

清末人物老照片

这是怎么回事?老天津卫的规矩,宝局无论出任何事,官府军警一概不管,怎么今天来的这么及时,难道是蓝四带来的?

当然不是,这是人家孙老板的家人安排的。孙老板死了,可人家还有三个弟弟,也都是能耐人,买通官家,单等有人吃宝局之时,伺机而动,以聚赌行凶为理由将窦老板和一众伙计拿获。蓝四去之前,人家就收到风声,带枪躲在附近,看蓝四一动手,人家立马冲了进去。

津门混混吃宝局,不但一个铜板没拿到,还白白丢了一只手

清末人物老照片

此时很快了结,窦老板等人下了大狱,买卖归还孙家。而蓝四呢?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被抬出去丢在路边,多亏好心人不忍见他就此丧命,找大夫给他包扎治疗。这条命好歹算是救活了,可那只断手不知道哪里去了。就这样,蓝四成了一只手,因为自己栽了跟头,也没人搭理他,混混界也不容他。没多久,人就不见了,是死是活没人知道,总之这人人间蒸发了。

各位您说,还有这样的倒霉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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