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一種長情動物

摘要：還是不甘，又請一個當初混基布茲的朋友幫忙打電話到塔利亞家，解釋說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西柚回來了，一起玩得好的幾個朋友，想聚一次，能不能給塔利亞的聯絡方式。當時塔利亞的父母對西柚頗滿意，這是他自己說的，他這個人對別人的評價相當不往壞了想，不知道這種蜜汁兒自信哪兒來的。

沒打哈哈哈，我真覺得男人是比女人長情的動物。

一

週末晚上出去喫飯，西柚一瓶啤酒，一杯威士忌下肚，啃了一大盤子肋骨，開始得意忘形，給我講他的戀愛威水史。他的故事我大概齊都知道，不僅我知道，地球上認識他的人都知道，架不住逮誰跟誰彙報。雖然聽過，每次重講，我還是聽得興致勃勃，並追問些之前沒注意到或者聽錯的細節，因爲離羣索居，不太接觸人，手頭只得他一個人的故事，當一千零一夜解悶，所以越香豔越支持。

都是那一大盤子肋骨撩的

西柚年輕時候，有兩年基布茲集體成活經歷。那時候基布茲在歐洲年輕人裏很有號召力，很多人畢業後gap一兩年去以色列體驗。基布茲在希伯來語中爲“聚集”之意，是以色列的一種集體社區，過去主要從事農業生產，現在也從事工業和高科技產業，到基布茲去，當時是很時髦的一件事。

基布茲的目標是混合共產主義和錫安主義的思想建立烏托邦社區，社區裏的人沒有私有財產，工作沒有工資，衣食住行教育醫療都是免費的，免費大食堂，免費旅行，按需分配，可以自願加入，也可以自願退出，退出的時候可以領到一筆退出費以回報對社區的貢獻。聽起來就是共產主義初級階段。話說西柚這麼反動的人也左派過，也長髮飄飄鮮肉過啊。

西柚和美貌與智慧的塔利亞

西柚和美貌與智慧的塔利亞

這是背景資料。在以色列基布茲，西柚認識了第N任女朋友塔利亞，漂亮，性格也好，總之美貌與智慧吧，西柚這個人喜歡一個人不容易，討厭一個人超容易，整個人跟個挑刺機似得，隨時發動。但他對塔利亞的評價空前高，加之失去的就是最好的鐵律，至今提到都讚不絕口，反正他對我沒這麼高評價，對我的評價輾轉回到我耳朵裏，就是強調very educated，很識文斷字的意思吧，這還用得着他說。

話說當時雙方認真約會，已經到了見家長談婚論嫁的地步。西柚老人家可沒有papi醬戀愛結婚十多年雙方家長沒見面的開放精神，至今回誰家過年（聖誕），還是我倆年年的扯皮主項。

當時塔利亞的父母對西柚頗滿意，這是他自己說的，他這個人對別人的評價相當不往壞了想，不知道這種蜜汁兒自信哪兒來的。塔利亞父母沒提存款房子車，唯一一條嫁女要求，如果結婚的話，西柚必須皈依猶太教，確保家族信仰傳承和純粹。西柚慎重想了一夜，覺得茲事體大，他實在無法爲婚姻而進入一個信仰體系，就跟塔利亞痛苦分手了，這種以爲外力而非倆人之間有問題的分手，傷情無奈指數很高。根據我對西柚的瞭解，他和塔利亞分手之所以果斷成立，一定是塔利亞知道有關信仰在她家沒有商量，所以不再回頭。西柚這個人，會率先說狠話絕話，分手解散拉倒掛嘴邊上，其實是用這樣的詞以退爲進，以守爲攻，震懾對方。如果這招不好使，對方不喫這套，再道歉求饒求放過，總之性格極肉，等着他主動結束一段關係，藕和絲都且斷不了呢。

當年我們倆八年抗戰就是這樣，那時候我還在深圳上班，他定期來探班，當無法調和令關係向前走受阻的問題出現，他無法面對，會破罐破摔，說那隻能結束了，立馬捲鋪蓋卷滾回新西蘭。事情至此，我當然會當真，收拾收拾心情，把這段關係相關周邊包括通訊軟件關停並轉，不再流連往復既往。然後消停了沒多久，道歉加質問郵件就來了，把離析的責任都推向我，他自己以關係修復天使自居。或者人直接飛來深圳，相熟酒店一住，郵件告知，我先道個歉，你來談判吧。這種說了不算，算了不說的習性，輕易say no，輕易否定say no的嗜好，真頂我肺和壞我形象啊。弄得那幾年，我在朋友眼中就是個分了合合了分的笑話。西柚每次分合，都到處寫郵件大肆宣佈，郵件收件人，也包括我的朋友，沒人認真對待這類矯情知會。

基布茲的免費大食堂

再說跟美麗的塔利亞分手後，西柚就回了荷蘭，左派生涯因爲戀愛失敗就此戛然而止，此處論小年輕兒VS小資產階級革命的不徹底性。試想如果戀愛修得正果，西柚同志估計就頭頂猶太小帽兒，留在以色列了，人生啊。

西柚回到荷蘭進入一家電信公司工作，幾年以後，有機會出差以色列，故地重遊，舊人安在。忍不住給塔利亞家打了個電話。塔利亞姐姐接的，西柚說出差路過，問候一下，可能的話請塔利亞出來喝個咖啡。姐姐說塔利亞已經結婚，一切都好，希望不要打擾她的平靜。還是不甘，又請一個當初混基布茲的朋友幫忙打電話到塔利亞家，解釋說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西柚回來了，一起玩得好的幾個朋友，想聚一次，能不能給塔利亞的聯絡方式。還是塔利亞的姐姐接的電話，她這次透露了更多信息，說塔利亞嫁給了一個在美國的猶太人，現在已經定居波士頓。那她在波士頓的聯絡方式有嗎？還是那句回話，說塔利亞現在生活幸福平靜，希望不要打攪她了。

西柚爲此鬱悶至今，說分手又不是仇人，我不過是想看看她，敘敘舊。其實我那時候在荷蘭也有女朋友了，真沒別的意思，至於這麼嚴防死守嗎。

看過一個分手調查，時過境遷，女生聯絡前男友，尤其難忘的初戀男友，有的沒的見面喝個茶咖個啡之類，大多數男生會欣然赴約，反之絕大多數女生會拒絕。無論關係結束得友好還是兇險。

張小嫺曾經說過一句話：男人是多情而長情的，女人是專情而絕情的。

在西柚這兒應徵了這項調查和張小嫺這句話。

前段白百合接受採訪說：“跟男人相處他帶給你的快樂，遠遠沒有麻煩多，女人都是攢夠了失望才離開的。”離婚令到白百合口碑和人氣下滑，不妨礙這話成爲前面說的那個網絡調查的背書之一，可以解答部分剛剛打開電視機的觀衆心中的爲什麼。

二

看完王安憶的新書《考工記》意猶未盡，集中聽了四部王安憶的小說，《天香》、《啓蒙時代》、《流逝》和《逐鹿中街》。年輕時候看王安憶，對她的精細文筆和縝密排場囫圇吞棗，暴殄天物。現在人熟透，加之在紐村心靜，能吸收到字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營養，覺得真是滋補。《天香》是有《紅樓夢》野心的一部長篇，以江南“顧繡”爲藍本，講明清背景申家大宅的興衰和上海風物。我偷個懶，借用一段豆瓣讀書上的簡介：

“晚明，上海縣申家造“天香園”，申柯海娶妻小綢，納閔女兒爲妾，自此恩怨糾纏。閔氏系蘇州織工之女，有繡藝，帶入申家，與小綢共創“天香園繡”；柯海侄媳希昭更以書畫入繡，成天下一絕。後申府家道中落，侄女蕙蘭寡居，希昭、蕙蘭等以“天香園繡”支撐家用；蕙蘭更設幔授藝，使其光大天下。《天香》以江南“顧繡”的源流爲線索虛構演繹，編織出晚明時上海乃至中國民間生活、社會文化的面貌，折射世事盛衰、朝代更迭的因由。主題深涵、微言大義。”

申家人貪玩明朗的性情，跟我姑姥姥嫁入的申家氣質相鄰，不過姑姥姥一家在旗，祖上爲官，家中氣氛是北方人的明快紈絝和大大咧咧，王安憶筆下的申家是上海世家的精巧玩心和散漫派頭，又是兩樣的。申柯海娶妻小綢，一雙小兒女心性互補，彼此喜歡，研磨製字，耳鬢廝磨，兩情相悅。貪玩的申柯海隨淮揚客富商朋友下揚州玩耍，過蘇州見了蘇州織工閔家女兒的一個玲瓏側臉，心生憐愛，閔老爺子爲躲皇上江南選秀，看準了申家人厚道殷實，加力撮合，把女兒許給他做妾。頂要強頂有主見的小綢思念遠行丈夫，心中也有隱隱不安，終於盼得人歸，得知柯海納妾意圖，心肺冰涼，至此小綢再不與柯海說過一句話，一生。柯海心裏一腔對小綢的愛慕和敬佩，一點點沒有因爲納妾減少，又委屈又無奈，又怕又愛，從未遠離。全家人也覺得小綢過了。這也是很典型的男人式長情，和女人式絕情。

最近好集中了看有關十五世紀英王室的幾部劇，從《白王后》到《白公主》到《西班牙公主》，15世紀的歐洲王室統治一大半靠聯姻，王室家子嗣一丁點大就跟貴族或者歐洲王室訂婚，以此圈地斂財和鞏固皇權，他們的戀愛和婚姻甚至和生育，都是單獨一卦，沒有因果關係。這個亂乎，這一比現在的王室醜聞都算清純的。

這幾部劇雖然劇情是銜接的，但是演員陣容各不相同。在《白公主》中，《殺死伊芙》中的小變態演伊麗莎白公主，亨利七世的媽媽瑪格麗特是史塔克公爵妻子冬臨城女主人凱特琳演的，這兩個角色分別在那兩部戲裏性格太鮮明，看着完全出戲。尤其小變態，還是那副倔強、殺人於天真無邪中的表情，渾身都是力氣的樣子，哪點像深居淺出的公主啊。

小變態演的伊麗莎白公主

伊麗莎白，家人也叫她麗茲，麗茲愛她的叔叔查理三世（亂倫亂得理所當然），查理三世戰敗亨利，她只能嫁給有婚約在先，未見過面的亨利七世，麗茲說，我以爲我能嫁給我愛的人。她媽媽說：生爲貴族女孩，你沒有這樣的命運。

《白王后》中，愛德華還在打江山時候，路遇寡居伊麗莎白（《白公主》中麗茲她媽，王室就那麼幾個名字來回用），一見鍾情，火線娶妻。勝者爲王，伊麗莎白做了王后，和平時代美女如雲，生性風流的愛德華四世被伊麗莎白抓姦在牀。她大發雷霆，她媽媽勸她說，你的丈夫是King，King怎麼可能不沾花惹草。愛德華四世也掏心掏肺誠意滿滿地對她說：你知道我不可能對你一心一意的，我本來就不是那種專一的人，但是我愛你。這是我聽過的最理直氣壯的出軌無罪宣言。

想想看，像《天香》中柯海這樣小心翼翼看了老婆一輩子臉色的人，如果小綢說聲既往不咎，他得多快樂和巴巴地前來啊。更別提有沾花惹草特權的King了。男人長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