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幅木畫中乾淨地吐出晨曦(組詩)

黑暗即將覆沒的白髮

怒斥了黃昏

曾歌唱過的太陽,已聽不到他的歌聲

掌燈,爲時過早

在一塊碑石上坐下,想想陽光

這條路途,必然通往悲傷

遠處,是溫和的夜

操濃郁鄉音的人,一步步走進畫中

歲月接連消失

炫目的,是歸巢的鳥羣

失明的眼睛得到修復,像單純的翅膀

穿越暮色

沉默者開始呼喚

我的母親.站在梅山的低處

黑暗即將覆沒她的白髮

迷失於一場假設

意象終歸迷失於一場假設

黃昏,閃電消失了

從一座石拱橋到一座獨木橋

一個影子始終伴着我,舉着一朵水做的花

好像漸漸明亮的雪,延向廢墟

那些隆起的土包掩蓋了真實

天空不再蔚藍

翻卷着離別的詩句。花香更寒意了

就這麼走進潔白之中,黑夜

從鬢角爬行到眉尖,從窗臺跌落

我終於聽見另一個人誦唸着詩文

尋求失散的魂魄

接着,燈光亮起

女人的影子消失在牆壁之上

春天,即將來臨

在一個詩人的眼裏,春天的臨近

牽扯一些動詞

我把冬夜的燈光移往木窗

曾經傾聽過的,接着傾訴。一羣鳥來了

而歲月的朗誦更具磁性,像被雪水

洗滌後的碑文

黑夜,有呼我乳名的人,我聽他說:

“我把悲傷喜歡過了”。該來一場鳥語了

可以和孩子們談談風,談談

風中的植物

或,那些經過寒冷殘留下來的種子

陽光一樣的夜燈照耀着天空

城市仍是我喜歡的樣子

像不疾不緩的歌聲

一個冬季的等待讓我遇見漂泊

年輕時勾勒過的情人

仍對着窗口朗讀

風語

然後,我又一次打開窗

(夜深人靜,我暗戀的女詩人睡進情人的

懷裏。我的黑夜不再屬於她)

而風,最自然,比眼神親切

讓我聆聽的是卵石上的巢語

誰在大聲疾呼?

把一羣途經的候鳥驚醒。它們憤怒

啄碎一江月色,帶走悲傷

如果落下一地的枯葉,我想

風會輕些

花崗岩的裂縫正在擴張

一場雨沒了,一場雪沒了,留下

潔淨的腳步聲

我懂得這些清醒的事物

睡吧,我的小鳥和風

我把牀單,詩句,鄉音都清洗過了

現在是凌晨,我準備起身

迎接談論過的晨曦

那些不會飛翔的事物

學會仰望的人,必先匍匐於地

荊棘上掛着的螢火熄了

剔掉月色

在湖畔燃起篝火,圍着石頭舞蹈

但,請你別帶着詩歌走向我

這不是一場鄉村的祭祀,如果我感到恐懼

請把我唱過的童謠帶來

季節不需要搖曳的頌唱

然而,有一種暗示,一些露珠,一場雪

一場遷徙,一片紅塵

鄉愁從火裏帶走的僅是幾點火星

沒有翅語

那些不會飛翔的事物

讓天空誕生出一個天堂,那裏住着

從沒見過面的神仙

一個冬季的早晨

鐘聲,從對面車站廣場傳來

我在冬季的早晨醒來,望着灰白的玻璃

夢已經結霜

像窗臺上的塑料之花

留不住的正在退走,留得住的正在隱身

謐靜與溫度穿牆而去

我盯着簾布上的春天,彷彿看到

舒展的綠葉、陽光中的翅膀

一隻鳥在叫,從它欣賞過的一幅木畫中

乾淨地傾吐出晨曦

我假意閉上眼

起牀前,想想天空,想想飛翔

想想遇見的那個人

那件事……

我的血液將貫穿隧通

阻住歲月的不是蟲殼,也不是翅膀

我的妄念停在那裏

刺痛襲來前,將燈光移到右側

有影子,有彩翼,有碎石

撩撥我視覺的是刺痛後的麻木

我執意地望着木窗

夜鳥的悲鳴擠身而進

我還能隱約聽到那聲遙遠的歌唱

轉換的就只有這幾個畫面,像堰塞的山谷

月色沒有出口,不能飄向南岸

季節仍在你的眉角

不停地晃動

我還能對這個夜晚再來一種假設

用我的餘光

把你的恩賜劃出一道血口,任潔白的月色

緋紅,任寂靜的湖水咆哮

我額上有火焰,火焰焚燒了所有的

翅膀

我的血液將貫穿隧道

木畫吐出晨曦 組詩

    作者簡介:

    鐸木,本名張澤歐。湖南邵陽人。在《詩刊》《詩選刊》《星星》《詩林》《揚子江》《詩歌月刊》《詩潮》《散文詩》《散文詩世界》等各類公開刊物發表作品多篇(首)。出版詩集六部。現爲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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