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妙筆直抒世道人心

文、圖 | 薛元明

“儒家四聖”當中,王陽明墨跡最多,其次是朱熹,孔子則有劍刻“殷比干墓”四字傳世,唯獨孟子沒有任何記錄。

南宋朱熹是著名的理學家、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詩人,閩學派的代表人物,儒學集大成者,世尊稱爲“朱子”。其有一卷《城南唱和詩》墨跡流傳於世。此卷是朱熹所和張栻之作。張栻(1133年至1180年)曾主管嶽麓書院教事,從學者達數千人,初步奠定了湖湘學派規模,成爲一代學宗。其與朱熹、呂祖謙齊名,時稱“東南三賢”。

此卷首題“奉同敬夫兄城南之作”,款署“熹再拜”。“敬夫”是張栻的字。張栻在紹興時隨父因寓湖南。時胡五峯講學衡山,拭往謁,師事之。歸築城南書院於妙高峯以居。乾道中,朱子聞其胡氏學,於長沙訪問。張栻曾建城南書院。城南有風景20處,故題詩20首。按《朱子年譜》記載,徐邦達先生考:“朱熹訪張拭於潭州,在乾道三年(1167年)八月,遊歷城南盛景,與張拭應酬唱和詩很多。此二十詠定在遊潭後所作,寫的時間大概相去不遠。”據此定爲朱熹38歲時所作。引首李東陽篆書“晦翁手澤”,前隔水孫承澤標題“元晦夫子手澤”。卷後有明司馬垔跋,另紙有元幹文傳、黃溍、幹淵,明李東陽、吳寬、周木、陸簡、何喬新、董越、李士實、張元禎、費宏等諸家題跋。

朱子妙筆直抒世道人心

南宋 朱熹《城南唱和詩》卷 紙本

31.5釐米×275.5釐米

故宮博物院藏

體會氣韻之妙

書此卷時朱熹正值盛年,用筆婉轉有度、筆勢迅疾、無意求工、富於變化。點畫波磔無一不出入規矩,墨豐腴而能字跡俊逸,體勢欹側生動、古樸典雅,意境蕭散簡遠、蒼逸可喜,是朱熹傳世的代表作。明代何喬新跋雲:“其詞渾厚和平有盛唐風致,其字如孤松老柏,晉宋間以書名家者未易及也。”

針對朱熹書法,首先關注的不是技法,重點是體會“氣韻”之妙。朱熹的作品貴在有一股氣。“氣”不但是人的生命個體存活的必然要求,也是書法當中所必須有的要素,“字爲心畫”表明的就是這個道理,二者相通,因而“以人喻書,以書喻人”,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朱熹在筆法上不是特別講求提按、收放等動作,主要是自然書寫,呈現出自然節奏,自始至終非常平和。全篇字裏行間洋溢着“道義精華之氣”。欣賞時要從“日常書寫”的心態,即通常所說的“平常心”,自然而然地書寫、自然而然地感受。這實際上寫的就是一種“心境”。整篇沒有特別長的筆畫,同樣也不是特別在意誇張對比,這些形成視覺效果的技法都被“忽略”了。更重要的是,朱熹之書“善藏”,字形多爲“包裹”狀態,團成一氣,但內藏能量和玄機,所以才能越大越壯觀,越持久越是耐人尋味。藉助如今的放大技術,可以盡情地欣賞到朱子精彩之筆。

少頓挫多變化

朱子妙筆直抒世道人心

將字放大,我們可以更細緻地賞析朱熹的這件代表作,體會其中無窮的變化。

爲了便於更細緻地賞析和臨摹朱熹的這件代表作,可以從長卷中選出一些字例,吉光片羽,窺豹一斑。

朱熹用筆通常只是一、二分,提按變化不是特別明顯,較少激烈的頓挫之法,墨色枯潤變化也很隨意,但用筆粗細對比強烈、字態跌宕跳躍,不拘一格。“奉、卷”二字欹側生姿,動態感十足,尤其是“奉”字稚拙可掬,一覽無餘。“漲”爲左中右結構,從左至右,漸次低落,左中右三部分顧盼呼應,疏密有致。“亭、寒”二字爲縱長形,給人玉樹臨風之感,“心”字筆墨粗重,反差極大,收筆略見隸書意蘊,富有趣味。“幾”字鉤畫與末筆點畫的連帶,可見疏密之變,兼有靈動之意。兩個“湖”字雖只是小異,但筆筆求變的思想和實踐,一目瞭然。朱熹此卷用筆多圓轉而少方折,如“詩、雲”二字,由此入手,可知朱熹的筆法特徵,無疑是一個突破口。特別是“雲”字的處理,多筆圓轉一氣呵成、疏密有致、變化豐富,堪稱精彩之筆。

除了領略單字之美外,從自然映帶也可以看出長卷中變化處理之法,如“想象”二字筆斷意連,收放極其生動,尤其是“想”字心字底,靈動跳宕,“秋來、秋風、登臨”等三組字例,雖然同爲連帶之筆,卻各見風致,兩個“秋”字變化在毫釐之間,因勢生色。

朱子妙筆直抒世道人心

除了領略單字之美 外,從自然映帶中也 可以看出朱熹書法對 於變化的處理之法。

以筆墨見人心

朱熹學養深邃,胸懷道義,手札氣象雄偉超逸,絕無斧鑿痕跡。其雖不以翰墨名世,然此作精彩紛呈,可圈可點處甚多,由此領略到一代儒宗的生花妙筆。朱熹書法聲名爲理學研究所掩蓋。衆所周知,在古代,書人、文人、學人、詩人基本上是不分家的,朱熹則更高一層,乃是哲人。筆墨是必修課,書法作爲“六藝”之一,受到很高的重視。朱熹在書法方面有很多獨到的觀點,認爲書法可以看到“世道人心”,斥責蘇軾、黃庭堅、米芾等人“變亂古法”,無疑站在了儒家正統思想的立場上。他在書法史中當然比不上“宋四家”的影響大,從創造性方面來說,似有不足,但從自身個性來說,仍見一家風貌。如果從其一生來衡量,志不在此,重點是著書立說,講學傳道。

然而,朱熹小字的“藏”和大字的“露”形成強烈對比。其在民間有諸多摩崖題壁,也有許多匾額和對聯,字形碩大,雖然有的已經變形較甚,仍可以感受到氣勢奪人。這應該是朱熹講學佈道的一種方式。其一生留下來的墨跡多數爲手稿,帶有抄寫的性質,而非縱情之作,但有一些榜書大字作品對於晚明時期的王鐸影響巨大。王鐸選擇取法朱熹這一路“冷門”類的作品有其獨到的眼光,也可以看作是獨闢蹊徑的方法。

反思一下,今天所倡導和追求的“形式至上”和“視覺衝擊力”等,缺少的恰恰是持久的回味。換言之,只是因爲沒有這種塑造回味的能力,轉而投向所謂的“形式”。這即是一般作品和經典作品的本質區別。通過品讀經典,可以感悟很多道理,很多時候恰恰可以醫治當下的癥結。

本文選自

2019年第6期《中國收藏》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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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妙筆直抒世道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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