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从小就听得老人们说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去做屠夫，尤其是杀牛的，因为杀孽太重，迟早会有报应。

当时年少，听到这话当即就反驳了，为何有些杀牛的人不但没见报应，那日子还越过越红火呢？

老人们无言以对，最后还是一个风水先生说出了自己见解，说这动物活的越久，越懂人情，也就是俗称的有灵了，此类动物若杀了，死后也会怨气不散，伺机寻仇。

同时，这人与人也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生辰八字不一，有些人八字硬，能将杀孽镇住，可有些人八字弱，命薄，所以才会有所谓的报应上身。

虽然这是风水先生的见解，但仔细一想，觉得还是有点道理，村里几个屠夫，似乎晚景都很凄凉，而且寿命普遍很短，疯的疯，傻的傻，六十左右都死了。

记忆里，其中一个屠夫临死最为诡异，他既杀猪，也杀牛，我不知道他真名，只记得大家都称呼他杨老八。

说起来，杨老八和我家还是很熟的，因为我家每年都会杀过年猪，杨老八手艺不错，所以当仁不让的选择请他，

在农村，杀猪手艺差了是没人会请他的，因为杀猪是有讲究，也有很多习俗，杀猪的时候猪叫得声音越大，说明来年运气越旺，有一年，我家的猪从猪圈拉出来到杀猪刀捅进猪的脖子，这猪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看透生死，任由宰割，看的我父母脸都黑了。

更有一年，邻居家请了隔壁村的一杀猪匠，那人技术不好，众人把猪按住后，这杀猪匠一刀下去，放了血就叫众人松手，因为都觉得猪再无挣扎之力，大家也就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谁知道原本躺在案板上一动不动的过年猪在松手后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撒腿就跑，众人反应过来跟着就追，最后足足追了好几百米才把猪给追上，杀猪匠又补了两刀，猪才死去。

事后，邻居就没给这杀猪匠一个好的脸色看，连工钱都没付，当然，这杀猪匠也不敢再要工钱，因为一刀没把过年猪杀死，这在我们那儿是很不吉利的。

杨老八平日里都是杀牛，自己还有一个牛肉摊，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杀猪，那段时间，一天起码得杀六七头猪，远比杀牛挣的多。

有一年，杨老八是最后到我们家来杀过年猪的，杀完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父母炒了一桌好菜，招呼帮忙的邻居一起吃晚饭，当然，杨老八也不例外。

酒桌上，我看着他们举杯共饮，只能埋头吃菜，这时，一口酒下腹的杨老八突然间一声叹息：“这辈子若有选择，我真不愿意杀猪、杀牛，造下那么多孽！”

“哪有那么多孽哦，要是杀生就是作孽，这农村里的人谁没杀过几只鸡鸭？”二叔哈哈一笑，对着杨老八打趣。

也不知杨老八那鼻子是冻红的还是喝酒喝红的，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一双眼睛更是饱经沧桑，扭头看看天，又看看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时候，杨老八已经五十多了。

听到二叔的话，杨老八也笑了，再次端起酒碗喝下一口，摇头道：“我在家排行老八，前面还有七个兄弟姐妹，那时候家里穷啊，穷的吃了上顿都没下顿，不干这行，说不定我都饿死了。”

“现在细想，当初真不该杀自家那头水牛的，幸幸苦苦为我耕了一辈子地，到头来，我还把它杀了……”

随着杨老八一人在那诉说，我也听明白了事情大慨，原来就在十多年前，杨老八家里有条水牛。

那时候牛很值钱的，耕田耕地全靠它，因为太贵，所以一般都是几家人合伙买，轮流喂养，轮流耕田，而杨老八杀猪杀牛挣了钱，所以独自一家就买了一头，毕竟合伙买，在农忙时节，大家都想用，不方便。

这水牛一养就是十多年，等它老了快耕不动田时，杨老八就决定将水牛给杀了卖肉。

当天，杨老八准备好宰牛的家伙，将牛牵出来拴好准备下手，谁知水牛一看杨老八想杀它，顿时那眼泪就流了出来，豆大的牛眼泪唰唰往下滴落，同时两只前腿弯曲，扑通一下对着杨老八给跪下了，模糊的牛眼望着杨老八满是祈求。

都说这畜牲时间长了通人性，此话果真不假，杨老八看着水牛那样子也是有些犹豫，可再三衡量，那放下的锤子依然又抬了起来。

牛老了，耕不动了，不杀留着干嘛？还得每天割草喂养，而且一头牛好几千，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少的钱，谁能白白扔掉？

若是自己不杀，卖给谁？十里八村都知道杨老八是杀牛的，结果自己的牛还卖别人，让别人赚钱，这肯定不正常，有猫腻，即使有人买，那价格绝对压的很低很低。

“哞，哞！”水牛眼见杨老八又提起锤子走了过来，嘴里发出一声声叫唤，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哀求。

杨老八抡起锤子，一锤就敲在了水牛头上，随着一声骨头破裂声，跪着的水牛一个踉跄，随即倒地抽搐，杨老八害怕水牛不死会起来反抗，又接连敲了好几下，直到水牛口鼻都流出鲜血，一动不动才收手。

死去的水牛躺在地上，睁大眼睛，依然有泪珠挂着，也应了那句话，蝼蚁尚且偷生，无论人与动物，谁愿无故死去。

牛死了，杨老八将肉卖了，只是从那起，杨老八家里无论怎么养牛，牛总是活不长久，无奈下杨老八只能耕田时付钱请别人的牛来耕。

…………

杨老八说完这事，一阵怅然，又大喝一口白酒，脸上尽是后悔神色。

“你们不知道，我已经预感这报应快来了，如今只希望这报应由我一人承担，别祸及我的家人！”

一群人听到这，不知杨老八预感到了什么，连忙安慰，示意杨老八别多想，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这喝了酒突然间就惆怅起来了。

杨老八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情绪影响到众人，立马话题一转，开始说起杀猪遇到的趣事，一群人有说有笑，再次热闹起来。

等到众人喝完酒，已是凌晨了，我看着杨老八背着那皮制的背包，里面挂满了杀猪的工具，略带醉意的打着手电筒，晃悠悠的往自家走去。

刚才很想知道杨老八预感到了什么报应，只是知道不该我问的不能问，哪知，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杨老八。

过了十多天，父亲告诉我要去烧香，烧香是我们当地的称呼，也就是谁家死人了，要去烧香祭拜一下，发展到后来，也就是去给点香火钱，帮帮忙，却不用再祭拜。

我有些诧异，这都快过年了，谁竟然还去世了，连年关都没挺过。

“是杨老八，好好的一人，说走就走了，据说在临死的时候还发生了点诡异的事！”父亲一声叹息，可能也觉得世事无常，前段时间还把酒言欢的杨老八，这突然间就阴阳相隔了。

我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当初杨老八说他有预感这报应来了，难道真是这样？

父亲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才低声道：据说他回去后就变得神神叨叨，整天都说报应来了，别人问他什么报应，他说看到一双流泪的牛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临死前竟然跪在床上，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模样，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久后，抽搐着才气绝身亡。

听到这里，我顿时吓得毛骨悚然，杨老八临死究竟看到了什么，难道那就是他口中的报应？或者说，那头水牛来找他了？

杨老八死了，最终也是没逃过老人口中的报应，有人说他是疯了才那模样，胡言乱语，有人说是作了杀孽才遭的报应，也不知道屠夫这个职业在我们村子是不是真的被诅咒了，反正至今仍不见任何一人晚年安好。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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