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6日,北京猜火车文化沙龙(方家胡同46号院)发布老贺诗集:《这个世界我照单全收》。

老贺,本名贺中 80年代开始诗歌写作。2003年创办猜火车文化沙龙。诗歌作品见于纸媒与网络媒体《这个世界我照单全收》是诗人老贺的新诗集,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发行。

此本诗集收录了老贺2014年以来四年的65首诗。其中有情诗,送别时,悼亡诗,有梦的体验,疼痛的体验,时空穿越的体验,对时常生活一瞬的体验,对一个念头的深邃联想。他遇到什么写什么,感受到什么写什么,题材非常丰富。老贺诗歌的主要调子是抒情,是八十年代抒情与意向结合经典模式的延续。然而在老贺的抒情中有反讽、解构、批判,甚至是反抒情。他在抒情中探索着自由的可能性。老贺说语言的边界就是现实的边界。

名家推荐

老贺的诗,写雕花老酒,也如雕花老酒,可酌,可品,可听——听一只酒坛里的淅沥雨声。酒之醇,在其老;诗之醇,在其老;诗之醇,在其真。老贺以几十年人生历练,铸就一钵“秋的琥珀”,捧读如饮沧桑。由此,心醉之。——杨炼

老贺的诗歌语言很有特点,几乎是直笔串联曲折的意义,中途自由打开,又随意收拢,在收拢处指向远方。如果一个诗人写了一二首这样的诗歌,我就认为他是一个独特的诗人,但老贺的很多诗歌都展现了这种语言把控能力。语言和意义在纠缠中打开了新的景象,并且获得了内在的声音节奏。这样深入了解语言活力的诗人才是幸福的诗人,通透的诗人。 ——李亚伟

诗人自序节选

去年深秋我在小区里散步,突然一阵疾风刮起,尘土、纸屑、烟盒在空中炫舞。我脑子里瞬间出了一句诗:这个世界,我照单全收!当时我觉得这句诗是我对待生活、现实、身体,命运的一种态度,或者说是一种自我期许。

雕花老酒之梦

一夜清凉

一夜浮云

雨水慢慢地敲打

玻璃房顶

我知道是你在某处

敲击着这个夜晚

但你始终敲不开我的梦

因为你总在光鲜处入手

比如琉璃,比如翡翠,比如合金铝

这些都是白日梦的残片

你为何不敲打一棵树的影子

一阵风的尖叫

一个狂想的正面与反面

所以,你应该虚构一坛刚刚出土的

雕花老酒

慢慢地敲

然后听一听

里面也有雨声

有一只猛虎在梦中

鼾声辽阔

时令已到

题记:

万事已黄发

平生随白鸥

——杜甫

此刻,应该按照节令发去问候了

歪歪扭扭,恍恍惚惚

没有抵达,只有震颤

虚弱是一种力量

大于思,小于伤

始于风,止于影。

虚弱是一种识别,

在月光的显微镜下

放大成无形,无色,无味,

无根,无尘

无朝代可考

无归去来兮

每一个酒醒的我都在破败的庭院中

等待一棵闪亮的石榴树

大可以进入小

无可以进入有

沉默可以进入声音

废墟可以进入中年

坟墓可以进入花朵

砖塔间反复修改的时间记忆

暮色中随风飘荡着万千种黄昏

缓缓进入秋的琥珀————

这冰冷圆滑的金黄色汉语

被我梦中的丹顶鹤

无知地含在口中

止住风

止不住飘泊

止住声

止不住沉默

止住镜子

止不住时间

止住见

亲爱的,

这世界很小

空与空只隔着

六把椅子

六张糖纸

一场虚构的葬礼

床的疼痛再一次惊扰

陌生的冷,弯曲

渐渐长出

月光的獠牙

鬼魂漂浮于窗外

低端游走于瓦砾

整个黑暗攒足了力气

一寸一寸地

撑破光明

窗帘

遮蔽了内心的

红色记忆

止住火焰

止不住灰烬

止住世界

止不住虚无

黄昏时,一辆马车顺利地通过了空空的别离

——悼卧夫兄弟

只一个电话

上海就衰老了

初夏的夜晚

在另一个早晨睡去

有人用七天走完了一生

有人用一生领略“七”的奥义

在没有亡灵的国度

我们掏出心中的唢呐

吹响孤独

原来此行不是怀念一位故友

而是庆典你们重逢

在海子的墓碑前

我们成了透明的道具,

镜中月与水中花

空对空啊

我从没想过,以这样颤抖的方式

与你再度相识

,卧夫兄弟,

我不能接受生前的你

不能接受尘土与谦卑

并在镜子里讥讽过江湖

最终打碎的还是自己

正如此刻,我不想通过诗歌的针眼

窥视另一种人生

双脚、泥土、空旷

沉默、夜晚、沉默

谁为谁押送着麦子并扯起经幡

谁为谁并守候着黯哑并敲打钟声

谁是谁的梦魇

谁是谁的挽歌

一个墓碑已经足够

一次死亡已经负债累累

永生永世

黄昏时,一辆马车顺利地通过了空空的别离

烟花孤城

——从北京张爽画展连夜赶至扬州友友画

一座烟花孤城

漂泊 只在漂泊里消逝

只在汉语的牙缝中

挤出荒草

只在一个女人的风景里

秘密留白

留白

飘泊将飘泊的往事一网打尽

你们从八荒归来

八荒 毕竟是纸的深度

废园的温度

肉体的湿度

当一辆列车静静碾过

喉咙

词根陷进胃里

扬州在盆景式的宿命中反弹琵琶

汪氏小苑仅仅被祖先的阴影层层敲响

故乡 永远是乡愁反光的黑白剪影

收藏 又一次将北方的白色话语

纷纷覆盖南方的视野

鼓声 从心底漫过寒冬

十年面壁

芬芳暗哑

断线的风筝慢慢捯回了

断线的童年

夕阳下

我们都是酒桌上的剩山剩水

我们随时会

被历史打包成各类江湖黑话

散发给四面八方的未来

两个画展之间

夜晚是一座桥

你可以通过夜晚,通过记忆,

通过女人

三月烟花的马蹄还在故纸堆里

昼夜兼程

昨日枝头悬挂流水

到达 依旧是

到达的 身外之物

孤筏远洋

蓝石喜欢冷风景

他的想象力穿越冬海悬浮于薄冰

作品中最柔软的部分是海面上渐渐融化的部分

狗子带着小狗来了

小狗是他形而上思考的一个

形而下问题

他将在夕阳下继续追问

直到被大海删去记忆

删去耳朵

删去

海面以紫红色的速度融入天空

船只闲置在抒情之外

我们走着

我们微笑而静默

我们是来自远方的演讲者

各自比划着取消着自己的声音

我们是从空而降的道具

配合着黄昏慢慢排出体外

有那么一刻,色彩在天的边界上静止了

这个镜头被残忍地抛向远方。

当镜头再度回归

夜晚浓缩成一个鄙啬的酒馆

三兄弟赶到酒桌前

推杯换盏,抱头取暖,

努力着学习着

海蛎的尖叫

为孤独的现实做着伪证

当凝固的大海在酒杯里苏醒

牙签穿起一层层白色的泡沫

我们喝下去,喝下去

数着脉搏,孤筏远洋

2014年末初稿,2018年春完成

色——空

我说,买两瓶水

她说,自己拿

我说,微信吧

她说,扫码。

瞬间滴的一声

她摁了下手机,点了点头。

我们俩空对空

我取走了两瓶色

去年三月

———清明前怀念瑾儿同学

去年三月我已从徽州回来

去年三月张爽正在布展

去年三月晶晶已经结婚

去年三月福军还在戒酒

去年三月天空一会霾,一会晴

没有一滴春雨

去年三月我每天依旧

从痛风里醒来

看着窗外稀疏的垂柳

你说等你开业了,我给你订一个花篮吧

去年三月,你还活着

游唐子城河

——赠金子大姐

我要把这片寂静送给你

完完整整地送给你

此刻没有第二个人到达

以及昨夜之梦境

以及斑鸠的野鸣

一梦之地

列车在行驶

我一猛子扎下去

路程很远

我扎得很深

继续扎

潜伏于时间的中途

我一猛子千山万水

我一猛子海枯石烂

我一猛子河东,

一猛子河西

乘客都成了风景,

风景都成了路边的看客

当我挣扎着从黑暗中

探出头来

换一口气,喝一口水

偷眼看了看

远方,还有一梦之地

死亡是一道闪电

先生,

今夜的黑暗都属于你

罪恶也都属于你

但是你还是给我们

留下了愧疚

就像闪电留下了

我卑微的脸

今夜的蜡烛不是光亮

是石头与灰烬

紧紧攥住的沉默

黑中之黑

先生

送行的雷声远去了吗

无论是钟声还是鼓声

都将折返这人声鼎沸的黑暗

今夜,只有你

死亡是一道闪电

眼中的渡船

亲爱的,你知道吗

你心里住着的少女就是

我的女儿

也许是因为做梦

或者是避雨

误入庭院深深

一潭明媚的沼泽

她善良,漂亮,爱幻想

喜欢吃世上一切好吃的东西

喜欢看世上一切好看的物件,尤其是喜欢看云

你不要把云摘下来给她看,还是要放在天上

或者藏在你的眼睛里

你也不要想太重的心事

她还小,拿不动

她会陪你饮酒采莲,星月相伴

击节长歌,穿竹听雨

她会陪你走遍山山水水

她会陪你一花一世界

一木一浮生

其实,她还有一个秘密

就是把你顺着水路带回古代

带到我的身边

月光下,难道你没有看到

我眼中的渡船

(作者:王成刚)

责任编辑:赵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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