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阔别国家队四年后,应时任主教练胡进的邀请,郎平义无反顾地归队备战本土举办的1990年世锦赛。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离队四年,郎平没有进行过系统的训练,身体状况不如意,老伤在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右膝关节又刚动过手术。但她还是回来了,只要还有能力,她愿意奉献力所能及的一切。她说,被人需要是一种幸福,被国家需要则是更大的幸福!

1990年,我正在意大利甲A俱乐部摩德纳队打球。那年3月,中国女排出赛美欧五国,她们在瑞士蒙特勒的时候,我们开车五个小时,翻越了阿尔卑斯山,赶到蒙特勒去看胡进。

那时,胡进在执教中国女排,他有意安排我和他的队员一起训练,并同韩国队打了一场比赛,我们很轻松地以3:0赢了球,胡进便慎重地提出建议,希望我归队,从经验、技术、作风上带一带年轻队员,一起参加年底的世界锦标赛。

在中国女排的历史上,老队员退役后再重新归队还没有先例,但我高兴地接受胡进的建议,女排还需要我,认为我还能为国家出力,这是一种光荣。

当然,我有一定顾虑,也把我的一些想法坦率地和胡进交谈:当时,队里有三个主攻手,我担心她们会不会以为,请郎平回来是认为她们不行。我期望胡进首先做好队员的工作,问题不是她们不行,而是为了增强实力,带一带作风,传授一些经验,我这个老队员哪怕坐在场边,她们心里也会踏实点,到紧急时刻需要我去冲一冲,我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这也是我同意回队的第一层思考。而我的第二层思考是:我在美国生活了一段时间,我知道,要想在美国这样的社会里成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是特别难的,因为,一个人要从小开始学一项运动课目,家里得花费很多的钱,找教练要花钱,去运动场要花钱,参加俱乐部也要花钱,这笔费用是很大的数字,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是不可能有专门从事体育的条件。

但中国不同,我14岁开始打排球,家里不用交一分钱,是国家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此外,在我们女排成功的道路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无名英雄,像老一辈国家女排队员,虽然她们没有拿到冠军,但她们是中国女排的基础,像铺路石一样,我们是踏着她们的路走出来的。

我刚进国家队的时候只有18岁,那时,队里的主攻手是张蓉芳、杨希,为了培养我,袁指导把杨希从主攻的位置上换下来,当时,杨希是个很不错的主攻手,很多球迷喜欢她,可为了培养新生力量,她作出了牺牲。还有我们的老前辈钱家祥同志,他为女排的起飞做了很多工作,一直到重病临逝前,他还在为女排的事业奔波。

所以,只要我还有能力,我就得奉献力所能及的一切。

4月底,我决心已定,给袁指导打了电话,袁指导反复地问道:“你真的下决心了?”你真的决定了?我能听出袁指导的询问所包含的分量。我说,我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我能体会,袁指导最担心的是我的身体、我的伤。1990年初夏,我从意大利飞回北京。扔下行李,就奔漳州女排训练基地,和队员们一起摸爬滚打,投入迎接世界锦标赛的艰苦训练。

应该承认,我重新归队,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离队四年,我没有进行过系统的训练,身体状况远不如几年前,身上又有老的伤病,在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右膝关节刚动过手术,在意大利一位给我治病的大夫听说我要回国打世界大赛,非常担忧地告诉我:“你的膝关节不行,我知道你们中国的训练不像意大利,你一定要注意。”

除了担心我的伤,更多的朋友,是担心我的名誉:“郎平,你是‘四连冠’冠军队员,又是世界最佳运动员,你光荣退役,这响亮的名声盖棺定论了,可你再归队打球,假如这次拿不到冠军怎么办?不是没有前车之鉴,体操王子李宁在1984年的时候多少光荣?1988年没拿到冠军,失败了,灰溜溜的……”

失败了干吗要灰溜溜?排球是集体项目,我回来了,并不能说,女排绝对拿冠军。我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不是为失败回来的。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结婚了,成家了,退役了,年龄大了,就不可能再打球,其实,国外有许多运动员生完孩子还在破纪录。古巴队的路易斯不是有孩子吗?巴西队队员的平均年龄是30岁,她们不是照样打得很有朝气?我要挑战,看我到底行不行。

我觉得,生活也是一种尝试,不能老抱着旧东西不放。

劳尔1981年就退役了,1988年汉城奥运会,她已经34岁了,可是,当美国女排需要她的时候,她毅然穿上10号运动服,出任二传手的重任,她对我说:“我一生都热爱排球事业,参加奥运会是我的梦,1980年美国抵制莫斯科奥运会,我失去了实现梦想的机会。这一次,我虽然知道美国女排不行,没有拿冠军的实力,但是,我能参加奥运会就是一种光荣,我能代表美国就是一种光荣!”劳尔的这种精神让我感动。

小时候,我把能进北京队当作一种光荣;进了北京队,我又觉得,进国家队是一种光荣;进了国家队,我想,能为国家争冠军才是最光荣的。刚进国家队,我是全队最年轻的队员,现在,我作为一名年龄最大的队员归队,我仍然觉得这很光荣。

中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而女排还需要我,说明我还有价值。我心里明白,人活着,被人需要,是一种幸福,能被国家需要,是更大的幸福!1990年世界锦标赛,中国女排在决赛中,最后的关键球没有处理好,失掉夺冠的机会。

在首都体育馆举行发奖仪式,“中国1号”郎平站上亚军的奖台,整个体育馆响起了久久的掌声,郎平却感慨得掉泪了,这是她运动员生涯中最受刺激的一次比赛,为了这次归队,她确实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在整个训练过程中,她的那条右腿,天天肿得像大馒头,经常要打了针、抽了积液才能上场,每次比赛完毕,她得背着一瓶冰回去“冰冻”她疼痛难忍的膝关节,主教练胡进说:“郎平在场上的每一次起跳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每一次她都拼出全身的力气腾跃、扣球。”比赛全部结束,郎平在父亲的陪同下才第一次回家。

郎平倾尽全力,发扬了“世界冠军”的精神,这一切,队员们都看在眼里,她的作风、她的为人,给那时年龄最小的队员赖亚文留下深刻的影响:“当时,听说郎平要回国和我们一起打球,我心里有点紧张,那时候我很小,刚进国家队,而郎平是全国人民心里的偶像,我很崇拜她。后来,我们天天一起训练,我才感受到,她们当年的‘五连冠’是怎么得来的。”

1990年的世界锦标赛虽然没有拿到冠军,但郎平带来的“女排精神”留在了赖亚文等一些小队员的心里。更重要的是,1990年的回国打球,郎平和这个“年龄最小”的赖亚文从此结下了“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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