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在1989年年初初次抵達北京,1990年參加某地下派對,看到多組北京搖滾樂隊演出,深受震撼,旋即辭去臺灣滾石職位,在北京成立魔巖文化,並在1991年初,決定以《中國火》品牌,簽署唐朝樂隊,進行中國火的音樂夢想大業。北派朋克們正在全面沙雕化的時候,當時唯一正常的朋克樂隊,來自中國朋克之都武漢的達達樂隊,卻全員被華納唱片簽約。

作者 |邢書博邢書博:虎嗅鈦媒體界面艾瑞華商等多家媒體專欄作者,TMT分析師,關注在線教育、人工智能和大文娛,也是一名影視工作者。

中國搖滾樂隊“野”史

《樂隊的夏天》播出5期才逐漸有了出圈的態勢,而我們的樂隊祖上曾經闊過。

高曉松以前在他的脫口秀裏說過,90年代初的校園樂隊以搖滾爲主,金屬居多,民謠會被人看不起。

他和老狼的樂隊青銅器樂隊雖然也自稱搖滾,但風格曖昧,歌詞委婉,處於鄙視鏈最低端,只得解散,各找各媽。

恰逢90年代情歌當道,小情小愛的校園民謠歪打正着,在音樂市場很受歡迎,成了一代人的記憶。藉此,高曉松也走上“神壇”,和老學長宋柯一道,在20年間,從太合麥田、恒大音樂到阿里音樂,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這哥倆是真的愛音樂,他們試圖通過音樂工作者的視角,彌合創作和商業的縫隙。無奈天不遂願。

太合麥田培養了葉蓓、朴樹等後民謠時代的明星,但唱片卻因爲盜版和互聯網的到來賣不出去了。

宋柯認爲唱片行業不景氣讓大家沒飯喫,於是帶着高曉松,藉着財大氣粗的恒大集團“地產撘臺 音樂唱戲”的東風,組建了恒大音樂。

恒大音樂也針對當時唱片銷量低迷的音樂市場,另闢蹊徑走上了“媒體曝光+線下演出+數字發行”的新路。但是很遺憾,隨着華語音樂黃金時代的過去,除了流量藝人和小衆音樂人,現在的音樂市場極度分化分衆,再難重現當年全國人民都聽一首歌的盛況了。

恒大音樂的主頁上顯示,旗下四個藝人,全都是選秀節目出身。沒辦法,有流量又有質量的藝人,如今也只能在選秀節目找了,即便大家都知道,選秀節目主要是個秀。

高曉松有些心灰意冷,很久沒寫新歌。在搜狐當了幾天副總裁,順便拍了兩部電影,一部大爛片叫《大武生》,一部文藝片叫《我心飛翔》,主演是陳道明、李小璐和鄭鈞。

今年,鄭鈞在節目裏大罵現在的偶像藝人在往聽衆耳朵裏灌屎;其實在鄭鈞拍的電影《搖滾藏獒》上映後,也有觀衆說他拍的是屎;

去年,陳道明針對影視過度商業化現狀,提出要多創作具備健康道德觀、有歷史縱深感和美學高度的影視作品。但今年,兩部騰訊閱文改編的大IP大流量劇集《慶餘年》和《將夜》,主演都是陳道明;

前年,李小璐夜宿說唱藝人PGONE,史稱“夜宿門”。時隔不久,PGONE粉絲不滿紫光閣官微批評自家藝人,用買微博關鍵詞的方式把紫光閣這個中央一級黨刊,錯當成是飯店,把“紫光閣地溝油”這個關鍵詞送上了熱搜。隨後,PGONE被封殺,微博被責令整改;

這幾個例子說明一個問題,藝術向後退,市場向前走。人們不再消費文藝作品本身,而是在消費藝人和八卦。這不是個好現象。

要知道十幾年前,高曉松的《我心飛翔》上映後,同行、媒體和觀衆的關注點還是作品本身。

電影同行陸川評價《我心飛翔》時說,這是一部具有神奇色彩的電影,情節離奇,手法新穎,可以看出這不是一部傳統意義上的電影,它的敘事結構以及表現主義拍攝手法很獨特,這與高曉松常年搞音樂創作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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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藝術片個人表達太多的話,容易變成大悶片,而如果恰好又把高曉松當時(2011年,高曉松成了醉駕入刑的典型案例,成了反面教材)的苦悶、擰巴、懷才不遇、生不逢時和惡趣味全都表現出來的話,外界評價就會變革苛刻。

新京報評論說:大部分觀衆認爲影片不知所云,誇張服飾、沉悶音樂、錯亂場景充斥全片,讓觀衆感覺無所適從,不明白影片到底表現什麼。觀衆評論則更直截了當:這就是屎。

平心而論,大衆審美和創作者的個人表達,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是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個矛盾放到音樂市場中,就是會變成一個典型問題:音樂人到底是要迎合市場還是要堅持自我?

這其實是個僞矛盾。因爲包括搖滾在內的現代音樂的發展和流行,皆起源於音樂被大規模複製,也就是唱片工業的誕生和發展。這其中,技術、商業和資本的力量起着重要的推動作用。

而在古典音樂時代,由於音樂只能現場演奏,欣賞音樂也只是教會和貴族才能享有的特權。相應的,音樂家也只能被教會和貴族包養,毫無尊嚴。

但資本和商業,某種程度上賦予了創作者在市場上的尊嚴。創作者作爲內容的生產環節,被納入到整個工業體系中去,自然也會影響到這個體系整體。

從平克弗洛伊德的劃時代的金唱片《月之暗面》,到搖滾史上最貴的專輯,來自皇后樂隊的《歌劇院之夜》,再到奏響中國搖滾黃金歲月絕唱的《中國火》。樂隊通過專輯銷量、演唱會門票、收聽率等數據來證明自己的才華,同時也具備了同資本討價還價的餘地。

搖滾史上的一個公案可以作證:

1975年,皇后樂隊在發行《歌劇院之夜》這張專輯時,希望把時長達六分鐘的《波西米亞狂想曲》作爲主打歌。但唱片公司表示拒絕。因爲當時打歌的主要渠道是電臺,電臺的歌曲限制在每首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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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米亞狂想曲》劇照

業已成名的皇后樂隊主唱佛萊迪,帶着團員扭頭就走,還砸了唱片公司的玻璃。隨後,他們依靠自己的影響力和人脈,將《波西米亞狂想曲》送到電臺播放。最終,在搖滾史上,這支當初不被看好的單曲,進入了“英國最熱門單曲”吉尼斯世界記錄首位,更催生了歌劇搖滾這個新的分類,影響後世。

試想,如果不是進入這樣一個工業體系,還在倫敦街頭搬磚賣勞力的弗萊迪,如何讓自己的作品公諸於世並廣受歡迎呢?

中國搖滾的發展同樣離不開資本和商業推手的支持。

首先是70年代臺灣流行樂的大發展。

來自臺灣的滾石音樂,是由段鍾沂、段鍾潭兄弟於1980年所創建的一家臺灣唱片公司,目前也是亞洲最大的獨立唱片公司。段式兄弟是搖滾樂迷,“滾石唱片”就取自段氏兄弟ROCK&ROLL。在華語樂壇,滾石唱片的質量相對較高,且對搖滾、民謠和樂隊比較友好,在臺灣先後簽下羅大佑、陳昇、張震嶽和五月天。

羅大佑被國內民謠界奉爲祖師爺,但其實在1982年,羅大佑發行第一張專輯《之乎者也》,就是爲了打破當時流行的民歌曲風,帶領檯灣流行音樂走向毫無前例的批判與省思風潮。隨後推出《未來的主人翁》專輯,也針對民族、時局、傳統、社會,進行前所未有的批判 。2004年爲抗議美國要求臺灣協助出兵伊拉克,羅大佑公然在臺灣新竹的演唱會中剪斷美國護照,放棄美國國籍。批判和憤怒一直貫穿羅大佑的音樂生涯,比ROCK還ROCK。

值得一提的是,羅大佑和陳昇都是客家人,特別是陳昇,在新寶島康樂隊時期經常用客家話演唱。最近《樂隊的夏天》裏嶄露頭角的客家話樂隊,其實在搖滾老炮心裏,奇妙的完成了連接9012年和上世紀70年代中國流行樂和搖滾樂的時空對話,恍如隔世。特別是主唱掏出小號的那一刻,讓人誤以爲是石家莊的樂隊萬能青年旅店在那一刻靈魂附體。

公元三百年的西晉,中國北方,五胡亂華,燒殺搶掠。客家人的祖先從華北平原出發,一路南下,歷盡千險,在福建、兩廣乃至東南亞落腳,這一落就是幾千年。難怪陳昇在《北京一夜》裏唱到:“我已等待了千年,爲何城門還不開?”難怪羅大佑在歌中唱到:“臺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在南方,客家人比較好分辨,他們個子比較高,像北方人。

70年代的臺灣流行樂也影響了客家人的國家,新加坡,也在歷史上留下了濃厚的一筆。這些文化運動在臺灣被稱作臺灣民謠運動,在新加坡被稱作新謠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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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唱着歌》劇照。沒有新謠運動,就沒有天后孫燕姿。

電影《我們唱着歌》中記錄了當時新謠運動波瀾壯闊的歷史。

上世紀60年代末,作爲國際貿易中心之一的新加坡因爲貿易和商業需要,大力推廣英文教育,乃至矯枉過正,使得華文學校入學率陡然降低,華文大學南洋大學被迫關閉。因爲當時“華文大學的文憑不如英文學校的中學文憑容易就業”。 70年代,李光耀在強行讓新加坡實行英文教學將華語徹底邊緣化,華語音樂更是棄之如敝履。

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下,爲了保留本民族的文化語言血脈,南大的學生髮起了用漢語創作的“詩樂運動”,試圖在新加坡重溫漢唐的樂府運動。他們與臺灣民謠運動相結合,爲新加坡的華語音樂保留了種子。

“青郊歇馬拂吳鉤,萍聚天涯共白頭”。可以說沒有新謠運動,就不會有巫啓賢、李思菘、李偉菘這些華語音樂製作人,更不會有阿杜、孫燕姿、林俊杰這些華語歌手。要知道他們從小在英文學校長大,很長一段時間連華語都講不好,遑論音樂創作。

反觀如今華語樂壇,尤其以偶像男女團爲例,連華語歌都寫不好,還要創作外文歌,甚至恨不得連團名都改成外文。前輩們用抗爭捍衛的華語音樂,如今卻輕易拋棄,簡直是數典忘祖。

後來臺灣和新加坡的民謠運動,藉着資本和商業化的力量,直接影響了中國搖滾樂的發展。

1991年,滾石唱片決定進入內地音樂市場。祖上是北京人的製作人張培仁從臺灣揮師北上,在北京成立了魔巖。

張培仁少時深受西方搖滾樂文化影響,早在80年代靠賣血集資辦了五屆音樂節,和靠賣血拍電影的張藝謀是靈魂戰友。不過現實中,當張培仁擔任滾石的企劃部經理的時候,李宗盛擔任製作部經理。一個管商業,一個管制作,讓滾石唱片在華語樂壇輝煌了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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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培仁和李宗盛

張培仁也是個搖滾迷,並勵志爲中國年輕人創造可以發揮自身文化力的路逕。他在1989年年初初次抵達北京,1990年參加某地下派對,看到多組北京搖滾樂隊演出,深受震撼,旋即辭去臺灣滾石職位,在北京成立魔巖文化,並在1991年初,決定以《中國火》品牌,簽署唐朝樂隊,進行中國火的音樂夢想大業。

1991年,第一張《中國火》專輯面世,收錄了張楚、面孔樂隊、唐朝樂隊、黑豹樂隊等9首歌。1994年,魔巖文化重金在香港紅磡舉辦了“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魔巖三傑從此響徹兩岸三地。1996年,朋克樂隊地下嬰兒首次出現在《中國火2》中,代表了搖滾樂在中國迎來了新的時代。2003年,《中國火3》發行,除了老搖滾竇唯、張楚等,還有重金屬超載樂隊,和新蜂音樂旗下的少年朋克花兒樂隊。

從中國搖滾樂的發展來看,《中國火》和魔巖唱片把中國搖滾代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從商業上來看,魔巖在當時和母公司滾石唱片在內地屬於左右手互搏。儘管影響深遠,但滾石其實在魔巖上賺的並不多,尤其紅堪演唱會,基本上是賠錢在辦。反而是滾石的流行情歌爲公司賺足了鈔票。而在內地之外的國際市場相對成熟,樂迷更樂意接受魔巖的新風格,反而會削弱滾石旗下主流音樂的影響力。90年代末,恰逢滾石母公司財務危機,魔巖唱片剛跨入新世紀,便不了了之了。

滾石慢慢衰落的背後,是商業和音樂人特別是搖滾音樂人互相看不順眼。直到現在,張亞東還在《樂隊的夏天》節目裏噴經紀公司和唱片公司,“別聽他們的,他們根本不懂音樂”。看來這樑子是修不好了。

最怕外行指導內行,最終傷害了歌迷,丟失了市場。這一點花兒樂隊深有感觸。

2004年,花兒樂隊加盟世界五大唱片公司之一EMI百代。百代這家公司有簽約從舊上海灘開始就喜歡內地音樂人。解放前,周旋,胡蝶,聶耳,冼星海等都在百代旗下。百代在當時是時代主流,行業先鋒,紅色音樂的代表。

然而到了新世界,像百代這樣的老唱片公司,卻因爲落後的營銷方式,漸漸落後於時代。

唱片公司把他們的風格從朋克改成少年流行。經紀人和製作人給花兒洗腦,要他們寫一些白領喜歡聽的歌。按照營銷專家特勞特在70年代提出的定位理論,做分衆,畫用戶畫像是當時唱片業的常規操作,但我們的大老師在當時卻一肚子火。因爲這種理性且過時的商業營銷理論,根本不適應唱片工業的發展。

“什麼叫寫白領愛聽的歌?白領他什麼都聽啊。白領在KTV嗨了,他也愛唱《最炫民族風》。”大張偉說。

歷史經驗表明,想的太明白,商業氣息太濃厚的唱片公司,能活下來的幾率並不大。因爲他們明明不懂行業,還愛瞎出主意,樂手們又不得不聽,做出來的音樂既進不了主流視野,專業視野又經不起推敲。所以花兒就破罐子破摔,出了《洗刷刷》等街邊名曲。這支中國最好的朋克團隊成了口水歌的代言人。團隊裏有人問大張偉,這是音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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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這首歌裏聽不到音樂,但你能聽到錢聲。”大老師非常誠實的回答。現在,他非常樂意稱自己是“音樂裁縫”,在各大綜藝裏擔任話嘮和搞笑擔當,成了不正經的生意人,和搖滾沒什麼關係了。

有時候,像張偉、沈黎暉這樣純粹的生意人,因爲沒什麼歷史包袱和過往概念,反而順風順水。這倒也如新褲子的歌中唱的那樣,“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沈黎暉進入唱片業就是衝着賺錢去的。

當年,沈黎暉看到《中國火》火了,蹭着94年魔巖三傑的熱度,找了幾個不知名的樂隊,炮製出一張專輯叫《搖滾94》,賣的還可以。

1996年《中國火2》也火了,沈黎暉就尋思着再做一張《搖滾97》。於是他遍訪北京的地下搖滾,終於找到了新褲子。

新褲子,最早是一支金屬樂隊,前身叫“金屬車間的形體師傅”。但在一年後出了一首朋克單曲叫《I'm OK》。朋克在當時比較新穎,曲風直擊人心,擊中了老沈的大餅臉。他決定成立摩登天空,簽下新褲子,讓他們給自己賺更多的錢。

誰曾想,朋克風潮算是在中國最短命的音樂風格,來的快去的也快。導致市場還沒被培育出來,就砸在唱片公司老闆沈黎暉手裏了。新褲子也入不敷出,場面難看。

“現在大家可能都明白了,玩樂隊並不能給你帶來什麼,出專輯也不好讓你一夜暴富。但那會我們還沒想過這些,出了專輯就覺得特美。這是因爲當時覺得之前的樂隊都特別厲害,像“魔巖三傑”,但那都是被神化了。”新褲子主唱彭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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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磊的畫作:中國不需要搖滾,搖滾史來自西方的垃圾。他其實也是一位導演,作品有《北海怪獸》和《熊貓奶糖》。

朋克夢想破滅後,新褲子決定破罐子破摔,走上了復古迪斯科和新浪潮道路。到了2006年《龍虎人丹》這張專輯的發佈,把70年代港澳臺三地的復古元素,通過服裝、旋律、颱風MV和封面等藝術形式,把大頭皮鞋、中山裝、蛤蟆鏡、喇叭褲共冶一爐,塑造了出了獨特而荒誕的復古風潮,算是對搖滾樂徹徹底底的報復和解構。現在,除了用定格動畫拍MV,新褲子還把人工智能用到了他們的創作中,發誓要將新技術、多媒體和音樂結合起來,發揚光大。

但當時的樂評人對新褲子這張專輯的評價卻兩級分化。所以在最新一期《樂隊夏天》裏,彭磊調侃臺下的樂評人和媒體人,說這些人都想揍他,但他把他們都拉黑了哈哈。

中國搖滾樂隊“野”史

2006年,《龍虎人丹》讓快瀕臨破產的新褲子活了過來,越活越好。當時的樂迷不太理解這種新浪潮。但現在我們有了一個新的詞彙來概括,叫沙雕文化。

實話實說,朋克在中國的衰落其實怪不得別人,很大程度上來自樂隊們自己的作。

北京當時活躍着兩股朋克力量,一股是“北京新聲”,陽光積極但是沙雕;一股是“無聊軍隊”,又頹又喪一樣沙雕。

如果說,以清醒、麥田守望者、新褲子、花兒、超級市場、子曰等樂隊爲代表的“北京新聲”,是不得已破罐子破摔,不得已變得沙雕的話,那麼以“69” 、“腦濁”、反光鏡、aboys樂隊爲代表的“無聊軍隊”則是主動擁抱沙雕,甚至可以用操蛋來形容。

“我們可從來沒“死磕”過,因爲“磕”不動,技術不行。但那會又把技術不行當成特牛X的事情,認爲朋克就得混,就得糙。記得剛認識無聊軍隊那幫人的時候,他們連排練都不排,直接上去演,腦濁的貝司手連弦都不會調……現在回想起來挺逗的。”彭磊罵反光鏡土,有部分這個原因。

“當時圈子裏的風氣不好——你出專輯你就lowB,你一直在地下沒錢賺你就牛逼。你說這不是缺心眼嗎?”大張偉在接受鳳凰網採訪時,對當時搖滾圈子的變態大惑不解。

北派朋克們正在全面沙雕化的時候,當時唯一正常的朋克樂隊,來自中國朋克之都武漢的達達樂隊,卻全員被華納唱片簽約。要知道當時華納還簽了鮑家街43號樂隊,但只簽了一個人,汪峯。汪峯答應了,從此背上了一輩子罵名。其實他當時沒得選,現在想做個好人。所以他參加《歌手》和其他節目的時候,動不動就請原來的樂手一起表演。只是他們都老了。

所以後來當樂迷再調侃汪峯佔據中國搖滾“半壁江山”的時候,其實很違心,因爲他樂隊在當時連達達樂隊都不如,更不用說無聊軍隊、北京新聲、魔巖三傑了。搖滾樂在中國的歷史足夠悠久,但汪峯剛走到半山腰就跑去唱流行了。現在他足夠成功,但其實是在用另一種方式破罐子破摔,從憤青一躍成爲現在中年油膩大叔們的最愛,本質上並沒有比大張偉高明多少。畢竟,在很多老炮看來:汪峯就是穿着皮褲的大張偉啊。

中國搖滾樂隊“野”史

汪峯的偶像是1965年在美國成立的大門樂隊。飄揚過海60年,一條皮褲永流傳。

“汪峯和大張偉,放棄了原來的搖滾風格,直接融入主流音樂,成爲某種意義上的「背叛者」。”樂評人“老搖滾”直截了當的說。

回過頭來看,當時內地樂手簽約世界五大唱片公司的不多,搖滾樂隊簽約的更少。2000年,中國的朋克之都,達達樂隊和華納唱片簽約,這被認爲是歷史第一次內地搖滾樂隊進入主流視野。

在2001年1月推出他們的首張專輯《天使》,立即引起中國流行樂壇的轟動,好評如潮,半年之內囊括了唱片發行以來的所有國內新人、傳媒推薦大獎、最佳搖滾樂隊等十五項音樂大獎,唱片銷量高居本年度搖滾唱片首位,創造了中國唱片產業的奇蹟。2001年5月出任IBM "e新風格"中國地區形象代言人,成爲中國唯一一支代言國際品牌的搖滾樂隊。

90年代的IT和互聯網行業還是春水初生春林初盛的田園時代,音樂界對即將到來的新世紀充滿期待。朴樹當年代言windows98,寫了首《new boy》,這首歌在張亞東家裏錄製,如今聽來,再沒有如此美麗的廣告歌曲了。先在小米請王源當代言人。但王源畢竟不是朴樹。

誰能想到現在的互聯網成了惡俗、壟斷、噴子的代名詞。從網絡平臺選出來的網紅樂隊,比如鹿先森,按張亞東的話說,用的還是他“上學時候的技術”,毫無亮點可言。張亞東或許會問自己,當年從大同煤礦來北京學音樂製作的他,混到現在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只是爲了和瞿穎、高圓圓談戀愛然後再分手嗎?

不是因爲張亞東要求高,而是20年前中國的音樂人,的確達到或者部分超越了世界先進水平。

以達達樂隊爲例。

達達樂隊的風格糅合了英倫搖滾,民謠搖滾、skA和少許電子氣息,但還是朋克的底子。《化學心情下的愛情反應》的中國風朋克,爲素來簡單直接的朋克音樂填上了民樂的柔情,相當見功力;民謠搖滾《南方》、《song F》在豆瓣達到了9.4的高分,將英式搖滾的曲式結合民謠的娓娓道來,如清風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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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燕姿和達達樂隊是同門。孫燕姿早半年出道

2001年,他們的專輯《天使》半年內橫掃15項大獎,成爲年度銷量最高的搖滾唱片。要知道當年流行音樂大滿貫的專輯是周杰倫的《范特西》。特別是其2003年的專輯《黃金時代》,直接將搖滾樂推到了和流行樂正面PK的紫荊之顛。甚至達達樂隊的主打歌《黃金時代》和次年周董《七里香》這張專輯中的《亂舞春秋》的曲式風格高度一致。

如果達達樂隊沒有解散,中國流行搖滾的舞臺上絕不會只有一個汪峯,也更有進步意義。

但是沒有如果。

華納唱片和華納電影並不是一回事,它是兼併收購來的唱片公司,本質上和騰訊音樂兼併海洋音樂、酷狗、酷我並沒有什麼不同,賺錢的動力足夠,但對音樂和音樂家的保護和理解乏善可陳。

但當時的華納中國區管理層,許曉峯和宋柯其懂音樂人的。他們執意把達達樂隊從湖北帶回北京。並邀請了超載樂隊主唱高旗擔任他們的製作人。

中國搖滾樂隊“野”史

其實這裏還有一個插曲。華納委託青田音樂找達達樂隊要資料。

但主唱彭坦回憶起來說:“他們要了我們一些資料,他們說是華納唱片的。我當時還想肯定不是大的唱片公司,當時不知道,覺得肯定是騙人的,不理他們。”(笑)於是樂隊直接一口回絕了華納的邀請。

在徐曉峯的帶領下,達達樂隊在華納走的很順利。

由於互聯網盜版和MP3播放器的盛行,唱片工業在2003年銷量達到歷史最低。春江水暖華納先知,開始收縮戰場,裁撤項目。中國區管理層也遭到了清洗。

原先有許曉峯和宋柯的保護,達達的創作沒遭遇什麼阻力。但風水輪轉,新來的管理層卻極力阻止達達樂隊發新片。幾乎所有的demo都被打了回去,認爲不適合市場。

達達樂隊也和花兒一樣選擇了破罐子破摔,但這次摔碎了,就再也沒有撿回來。

最後,加上樂隊不合內外部因素,終於在一次節目中因等待時間過長,達達樂隊崩潰了,隨後按按解散。

最近有傳言說達達將在今年復出,能不能回到往日的榮光,唯有市場的選擇了。

其實樂隊在中國本應該是最有生命力的。

搖滾樂是真正誕生在底層工人階級裏的音樂。從上世紀50時代開始,搖滾樂承載了國際工人運動、學生運動、非洲獨立運動和嬉皮士運動,在每一個需要發聲的地方高聲吶喊。

八十年代中期,非洲許多國家發生饑荒,餓殍遍野,難民無數。爲了援救非洲難民,愛爾蘭歌星鮑勃·吉爾多夫(BobGeldof)首先提議以義演的方式,號召全世界各國藝術家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美國著名歌星邁克爾·傑克遜(Michael Jackson)和萊昂內爾·裏奇(Lionel Richie)立即響應,並於1985年1月合寫了這首歌:《四海一家》(we are the world)。

中國搖滾樂隊“野”史

1985年7月13日,名爲”拯救生命”的大型搖滾樂演唱會在英國倫敦和美國費城同時舉行。13日中午,演唱會先在倫敦威姆布萊體育場開幕.72000人出席了開幕式。兩小時後,美國費城約翰·肯尼迪體育場的音樂會也宣佈開始,共有9萬人觀看了演出。演出一直持續了16個小時,並通過全球通信衛星網絡向 140多個國家播出了實況,估計總共吸引了近15億的電視觀衆。全世界100多位著名搖滾樂歌星參加了這次義演,他們之中有鮑博·迪倫、保爾·麥卡特尼、布魯斯·斯普林斯廷、蒂娜·特納、艾爾頓·約翰、邁克·傑克遜……

這一天,整個世界都洋溢着無私的感情。這場大型搖滾樂演唱會的組織者、愛爾蘭籍歌星鮑勃·格爾多夫無限感慨地說,“這不是一次流行音樂會,也不是一次電視演出,而是對人的拯救。”

這次大型搖滾樂義演活動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一共爲掙扎在饑荒中的非洲災民募集到5000多萬美元的鉅款。

搖滾歌星們完成了靠政治家喋喋不休的演說和國際會議沒完沒了的討論所根本完成不了的壯舉。

搖滾樂作爲當時的流行音樂,出色的完成自己的歷史使命。

但現在,你能指望這些網紅歌手、偶像流量藝人承擔起這個使命嗎?不能。

現實是,“樂隊的春天”沒有來,而且還很冷。但冷也沒關係,至少《樂隊的夏天》是一個好的開始。至少,樂迷們的夏天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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