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敦煌歸真》是張明文最得意的作品,因爲它,中國刻瓷界有了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然而,這件刻瓷小瓶,不僅是張明文的第一件刻瓷作品,也是整個淄博刻瓷藝術史上的引子。

在中國刻瓷藝術界,淄博刻瓷算是後起之秀,從無到有,從有到興盛,從興盛到成爲一絕,不到百年時間。在這過程中,有一個人,行業發展的每一次脈動都與他息息相關,他就是淄博刻瓷的創始人——張明文。

一身傳統夏衣,一副瘦骨,淡定而從容。作爲雕琢者的他,也經歷着歲月的雕琢,刀刀見筆意,處處留風骨。
淄博刻瓷創始人:名也身外,利也身外

刻瓷瓶《中國才女》

老樹開新花

看張明文刻瓷是一種享受。

他左手捏住鏨子,右手握住小錘,雙手像彈琵琶那樣敏捷,叮叮噹噹,鏨頭如雨點般地落在瓷面上。刻瓷,單就工藝來說,並不複雜:先在瓷器表面描繪墨稿,再依據墨稿用鑽刀鑿刻,最後填色即可。然而,張明文卻沒有按部就班。

“照稿鑿刻確實可以避免出現誤差,但是墨稿會限制我的想象力,讓作品缺乏攝人魂魄的靈動感。”爲了脫稿創作,他每次創作前都要孜孜不倦地練習畫稿,爛熟於心後,再憑記憶直接刻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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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歸真》

《敦煌歸真》是張明文最得意的作品,因爲它,中國刻瓷界有了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中國工藝美術大師。

這是一尊翠玉色的青瓷鹿頭樽刻瓷作品,上面雕刻着九位飛天舞姬,她們或蹲、或立、或彈、或奏,體態各異,栩栩如生。雖然題材源於敦煌壁畫,但是張明文並不是簡單地複製。壁畫中的飛天舞姬講究“站七坐五蹲四盤三”,也就是站立時七頭身,坐五頭身,蹲和盤分別是四頭身、三頭身。不過,張明文刻畫的飛天舞姬卻採用了當下流行的“九頭身”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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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文

雖然她們身着古裝裙帶,但腰身所呈出的婀娜之姿,更有活脫脫的現代人的氣息。更讓人驚歎的是,整個畫面全部採用刻瓷技藝中最難的線刻完成,線條細若髮絲,卻又有粗細、潤枯之變化,且沒有一處露頭,結合得十分完美,將線條的表現力發揮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被業界公認爲“刻瓷藝術的扛鼎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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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刻:《論語》

在中國陶瓷中,薄胎瓷以薄著稱,在如蟬翼一樣的胎體上鑿刻圖案,很多人都認爲不可能。張明文卻不信這個邪,他製作了專門的刀具,在一隻高36.8釐米、壁厚不足1毫米的薄胎瓷瓶上,刻出了一幅《史湘雲醉臥芍藥茵》,開創了在薄胎瓷器上創作刻瓷藝術的先河。“一刀下去,不用力刻不出痕跡來,力度稍大一點就刻破了,那滋味,真是如履薄冰啊。” 張明文笑着說。

攻克了“薄”的難題,張明文又開始迎接“微”的挑戰。他從象牙微雕中受到啓發,開創了瓷面微刻法。這“微”,有多“微”?當親眼看到他雕刻的《論語》微雕五頭青瓷文具時,才發現遠非想象所能及。遠看瓷上一字沒有,近看則字字清晰,比一比,三個字才一顆米粒大,讓人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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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文

“別看我是一個74歲的老頭子,在創新求變這一點上,我的心可不老,一點也不輸年輕人。”張明文用難得自豪的語氣說。接着,話鋒一轉:“雖然薄胎刻瓷和瓷面微刻都前無古人,但我希望後有來者。”

不瘋魔,不成活

在衆多刻瓷作品中,有一件《藍釉金梅花》小瓶被擺在了特別顯眼的位置。瓷瓶上刻了一株梅花,配有毛澤東的《卜算子·詠梅》。和周圍的刻瓷作品相比,一眼就能看出雕刻的刀法明顯稚嫩。然而,這件刻瓷小瓶,不僅是張明文的第一件刻瓷作品,也是整個淄博刻瓷藝術史上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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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張明文出生於淄博市淄川區磁村鄉的一個農民家庭,17歲那年,由於書法功底不錯,他成了淄博瓷廠的一名彩繪工人。

1970年,淄博瓷廠參加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舉辦的電子工業產品展,張明文作爲駐展美工被派到北京。

一次午休時間,他在故宮博物館裏看到一塊瓷板,上面的圖案與常見陶瓷彩繪明顯不同,但是隔着玻璃看不清楚,當時沒有展品介紹,經過向工作人員打聽才知道那是清末著名瓷刻藝術家朱友麟創作的《採菊東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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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瓷?怎麼刻的?我能刻嗎……第一次見到刻瓷的張明文,腦子裏湧出了一連串的問號。回到淄博後,他到處請教,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的疑問,但這塊美麗而神祕的瓷板卻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記憶裏。

四年之後,一個偶然的機會,張明文認識了來自青島的刻瓷藝術家鄭惠民,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迫不及待地向他請教刻瓷。回到家,他馬上找來刀、錘、瓷瓶,墊上抹桌布,叮叮噹噹地鑿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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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張明文一家住的屋子只有十幾平方米。沒有專門的工作臺,他就把牀上的褥子掀起來,在牀板上雕刻。有時候刻破了瓷瓶,睡覺時沒有清理乾淨的碎瓷片把一家人扎得生疼。

無奈之下,張明文又把工作臺搬到了陶瓷廠,利用下班後的時間繼續琢磨。那段日子,他每天都幹到很晚,直到妻子來叫他,他才依依不捨地放下刻刀,從已經上鎖的鐵門上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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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清刻破了多少隻瓷瓶,翻過多少次鐵門後,張明文終於刻出了那隻《藍釉金梅花》小瓶。幸運的是,這件刻瓷“處女作”被當時的廠長看中,放到了企業的展覽室裏,後來被前來陶瓷廠參觀的外交部禮賓司司長看到,驚喜之餘,當即定下300件刻瓷作品作爲國禮。

淄博刻瓷火了!張明文也隨之名聲大振,各種榮譽像潮水一樣湧向張明文,不過除了家人,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因爲用眼過度,眼睛曾腫得只剩下一條縫,近視眼鏡也從150度換成了400度;他原是一個精壯漢,一年不到就變成了瘦子,再也沒有恢復原樣。

奇怪的張師傅

然而,在淄博刻瓷界,張明文的名聲卻有些“不好”,甚至有些人說他是個怪人。在被評選爲“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從北京領獎回來後他竟然一概不參加慶功會和表彰會。

事實上,在採訪過程中,他也不願意稱他爲“張大師”,而要叫他“張師傅”,並且對自己過往取得的成就也不願多談。多問他幾句,他就會甩臉色:“回頭看啥?我有恐高症,很少回頭看,只想夾起尾巴、挺起胸膛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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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要涉及刻瓷藝術的發揚光大,張明文又總是不遺餘力地衝在最前面,高調得很。

他把賣作品的錢用來創辦了淄博刻瓷藝術研究所,聚集了一大批刻瓷藝術大師和愛好者。目前,山東省在刻瓷方面的50餘位工藝美術大師,有近40位都直接或者間接受過他的指導。他還在山東工藝美術學院做兼職教授,該他上的課,他一節都沒有落下。

在創作《福驢圖》時,張明文題了一首打油詩:胸中有海,兩眼無礙,名也身外,利也身外,富民興邦,何等自在。這件作品曾有人開價10萬元,他也沒捨得賣,而是一直襬在工作臺上,朝夕相伴。“這就是我一生的寫照。”張明文說,“我這一生,沒有驚濤駭浪,沒有平步青雲,就是這麼平平淡淡走過來的。”

文| 謝凱 
圖| 張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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