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遗憾的是彼时北宋朝廷对党项人毫无戒心,很傻很天真地同意了李元昊的请求,于是这些西夏间谍组成的所谓“礼佛团”顺利入境,而且还享受到宋朝给予的免费食宿待遇。例如,西夏的团练使李兴归附宋朝后,反而因为他曾是李元昊亲信的人,被宋朝有关部门认为“恐不得其情,故徙之南方”,给安置到远离宋夏战场的南方去了。

北宋和西夏的战争在今天陕西、宁夏一带进行了一百多年,开战初期宋军的表现是“师惟不出,出则丧师”,西夏则是“寇惟不来,来必得志”。宋仁宗时期的短短三年间,宋军一败三川口、二败好水川、三败定川砦,三战没能打下来的太平局面,最终还是靠“庆历和议”用钱买到。

西夏国主的叔叔逃往宋朝告密,宋朝的做法直接预定了三场败仗

宋军连战连败的背后原因是多方面的,宋朝初期在双方情报战较量上的失误就是其中之一。相比于西夏国主李元昊的卓越谍战能力,宋仁宗君臣在一开始就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埋下了连吞三败的祸根。

一、山遇惟亮的惨死

1038年初,李元昊向北宋“请遣人供佛五台山”,表面上是派人入宋礼佛,但真实目的是“窥河东道路”,为日后的入侵侦察地形。遗憾的是彼时北宋朝廷对党项人毫无戒心,很傻很天真地同意了李元昊的请求,于是这些西夏间谍组成的所谓“礼佛团”顺利入境,而且还享受到宋朝给予的免费食宿待遇。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这一年的夏天,李元昊的叔叔山遇惟亮突然携带妻儿家眷出现在宋朝延州境内,将李元昊的核心机密告诉了当地宋朝官员。山遇惟亮是当时西夏的重臣,在西夏军中是重量级大佬,立有战功无数。

这位辈分高、权位重的大人物为何要背主投宋呢?背后原因是西夏内部的路线之争。山遇惟亮和李元昊之父李德明都是亲宋立场,他期望李元昊继续走依附宋朝的路线,坚决反对李元昊称帝。但在早前的贺兰山大会上,李元昊还是向党项各路豪酋宣告了将要称帝的决定。只待解决掉山遇惟亮这样的异议者就要择吉登基了。

西夏国主的叔叔逃往宋朝告密,宋朝的做法直接预定了三场败仗

山遇惟亮再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这才不得已出走西夏向宋朝投诚。但对于山遇惟亮带来的最高情报,宋朝延州的文武主官郭劝、李渭却完全没有抓到重点,他们深知西夏“自德明纳贡四十年,有内附者未尝留”。最后在睦邻友好的外交思想指引下,这俩人做出的决定竟是将山遇惟亮遣送出境、押还西夏。

郭劝、李渭之所以急于了结此事也是有苦衷的,因为北宋对党项人一直是用“赐”金帛锦绮的方式加以笼络羁縻,对西夏采取的是一种近乎不设防的状态。这就造成郭劝、李渭在处理有关西夏问题上,陷于“西陲撤备,将帅戢身,戍兵束手”的尴尬境地,自主和变通的余地几乎没有。

在那不久前,北宋国内发生的一件事就是这种氛围的最好说明。

当时蔡州有一名进士认为李元昊必会称帝反宋,建议朝廷加强边境防备。结果在北宋宽松的言论氛围下,这位提建议的进士竟被时任宰相亲自下令流放到南方的建州。可见,当时所谓的宋夏友好大概是一些主政者的言论禁区。

受此影响,郭劝、李渭甚至在将投诚的山遇惟亮遣返后,还搞了一个“约束缘边勿受降者”的专项整顿行动,深恐被扣上维护宋夏友好不力的锅。

西夏国主的叔叔逃往宋朝告密,宋朝的做法直接预定了三场败仗

就这样,本应成为北宋对西夏情报宝库的山遇惟亮,在遣返后被李元昊以乱箭射杀。一个月后,李元昊改元称帝,并随即酝酿对宋朝边境的大规模军事进攻。如果山遇惟亮能够得到宋朝的重视和留用,那么宋军在与西夏作战时就等于开了天眼,宋朝的这一失误无疑是致命的。

二、缉捕西夏刺事人

文化昌盛的宋朝对于信息封锁是很重视的,因为议论国政是士大夫们文学创作的一个主流方向,而繁荣的民间出版业又有强大的图书出口能力。因此,为防止外人从宋人文集中读到朝廷政策和军国机密,宋真宗时便颁布诏令:“民以书籍赴缘边榷场博易者,自非《九经》书疏,悉禁之”,除儒家九大经典及其相关书籍,其它出版物一概在禁止出口之列。

宋仁宗即位后也在1027年颁布了更严格的类似禁令,要求所有准备刊印的文集必须先接受官府的审查,“别无妨碍,许令开板,方得雕印;如敢违犯,必行朝典,仍侯断遣迄,收索印版,随处当官毁之”,这种对图书出版销售的管控,属于最基本的情报封锁,也并非只针对西夏一方。

直到李元昊正式称帝之后,宋仁宗面对西夏的情报战才第一次做出针锋相对的反击。

在《续资治通鉴长编》的记载中,宋仁宗在1040年至少两次颁布缉捕西夏间谍的诏令,这年正月里的诏令是:“募京城内外捕索元昊刺事人,获一名者赏钱三十万,公人仍转两资,百姓优与厢镇。而知不告者,法外重诛之,其妻孥仍配广南编管”。所谓“刺事人”,就是当时对间谍的称谓。

到了这年六月,大概是受宋军三川口之败的刺激,宋仁宗的新诏令对缉捕西夏刺事人的奖罚价码大大升级,“元昊刺事人自今获一人者,赏钱百万,补班行;其容匿者,家长斩,妻子配流;所在失觉者,重劾其罪。”

西夏国主的叔叔逃往宋朝告密,宋朝的做法直接预定了三场败仗

但在反间谍行动中,北宋君臣又犯了另一个致命错误,从之前无条件信任西夏人的极端,走向完全不信任西夏人的又一极端。虽然在缉捕西夏刺事人时,曾任用归附宋朝的西夏人韩怀亮参与搜捕,但更多时候对来自西夏的归附者都是不信任和不使用的。

例如,西夏的团练使李兴归附宋朝后,反而因为他曾是李元昊亲信的人,被宋朝有关部门认为“恐不得其情,故徙之南方”,给安置到远离宋夏战场的南方去了。一度受到任用的韩怀亮,也曾遭到过开封府的拘押审查。另一位归附宋朝的西夏团练使鄂齐尔,虽然被授“为怀化将军,给供奉官、巡检俸”,但在宋夏战争中发挥过什么作用则未见史料记载。

如果说宋朝对山遇惟亮的遣返是自我放弃先机,那么随后对西夏归降者的冷落无异于自我制造困难。虽然宋仁宗三番五次地下诏,许以丰厚条件诱降西夏人,但史料中几乎见不到西夏降人在宋朝真正发挥作用的记载。

相反的是,宋人归附西夏者却有许多人得到重用,对宋朝成功捅刀。例如,灵州屯戍军校郑美叛投西夏后被授以兵权,宋朝的灵武因之而失于敌手。华州人张元投靠西夏后官至国相,在好水川之战中助李元昊大败宋军。

如此反差,究其原因,在北宋内部正忙于“庆历党争”的大环境下,对西夏降人如何使用的问题是没有统一认识的,基本上都是防备猜疑,留而不用。

三、路边社小道消息

《孙子兵法》用间篇说:“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民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这话的核心意思是要重视情报战,要舍得真金白银花大钱,而李元昊在这方面是相当合格的。

据《宋朝诸臣奏议》的记载,李元昊“所用谍者,皆厚家赏赂,极其尊宠,故窥我机宜,动必得实”,因而西夏所获情报的准确度极高。而宋朝方面“所遣刺事人,或临以官势,或量与茶彩,止于熟户族帐内,采道路之言,便为事实”,以从路边社打听小道消息为主,相当不靠谱。

比如,三川口之战中李元昊故意通过路边社散步假消息,致使号称“铁壁相公”的宋军守将李士彬得到的情报,都是“铁壁相公之名甚威,吾士卒闻而丧胆,狼狈逃窜,虽军令而不可止”这类顺耳的假话,李士彬最终兵败被俘。

西夏国主的叔叔逃往宋朝告密,宋朝的做法直接预定了三场败仗

相反的情况则发生在好水川之战中,当时宋军统帅中范仲淹主张坚守,韩琦主张进攻。范、韩两人意见不一的情况被李元昊准确探知,他于是一边加紧兵力集结,一边给范仲淹写信佯装求和,这一手让韩琦攻意更决、范仲淹守志更坚,宋军决策层的分裂由此加剧,结果军兵尚未出塞就一败涂地。

从三川口之战到好水川之战的两年时间,是北宋与西夏关系最紧张的时期,也是北宋应对最慌乱的时期,宋军的情报战表现是灾难性的,因轻信路边社小道消息而多次犯下致命错误。好在那之后,被打懵的宋朝君臣逐渐回过神,因好水川战败而被调任秦州知州的韩琦,建议向西夏派遣间谍:“倾内努三分之一,分助边用,以金帛赐逐路帅臣,使行间觇贼,则动静先知。”这表明宋朝边州官员开始尝试应对西夏的新策略了。

1041年,北宋名将张亢“谋击琉璃堡(在今陕西府谷西北),使谍伏敌砦旁草中”,预先派出去刺探情报的间谍,对琉璃堡的成功收复起到了很大作用。同年的麟州解围战则堪称宋军对西夏谍战的经典之作,当时李元昊的间谍探知麟州(在今陕西省神木)城中无水源,遂决定围至城内水尽后待其不攻自破。结果麟州知州苗继宣在危急关头“取污沟之泥以饰坤”,使李元昊误以为城内另有水源而撤围退兵。

1042年,泾州知州滕宗谅“募敢勇,谍知贼远近形势,报旁郡使为备”,派出间谍监视西夏军动向,相当于为各州郡建立了军情预警。1043年,陕西宣抚副使田况成功将间谍派入西夏腹地,“诸路得谍者,皆声言西界迤逦,遇乞、刚浪嵬等诸腹心谋叛贼,事觉被诛,国中大乱”,不仅刺探军情,连西夏国内形势也探知了,这表明北宋的谍战工作已经大有进步。

在此期间把李元昊坑得最惨的人,当数北宋名将、“种家军”创始人种世衡。

种世衡在1042年的冬天,用一个僧人成功离间了李元昊对他部将裕勒且的信任,导致裕勒且无罪被杀,为宋军除去了一个劲敌。同年的定川砦之战,李元昊虽然杀伤宋军葛怀敏等部两万人,但却在退兵时中了范仲淹的埋伏,被宋军斩杀万余人。宋朝张亢、滕宗谅、范仲淹、种世衡等谍战人才的反击,使此后李元昊的谍战奇招不再灵光,把这位谍战高手拉下了“神坛”。

(文中文言文出处:南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北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清王夫之《宋论》,《宋会要辑稿》,赵汝愚《宋朝诸臣奏议》,《宋史》,北宋司马光《涑水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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