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爲回應,坦克雷德著名的舅舅、安條克所謂的親王博希蒙德逃離了黎凡特,他甚至在匆匆乘船駛向西方之時捲走了這座城市的財富,很多人將他視爲可恥的逃兵。博希蒙德與坦克雷德負責右翼,鮑德溫二世在左翼指揮,旁邊是他的表弟庫特奈的喬斯林[Joscelin of Courtenay,出身名門的法國北方貴族,在1101年後來到黎凡特,並獲得了以泰勒貝希爾(Tell Bashir)城堡爲中心的封地]。

本篇承啓前文《耶路撒冷國王鮑德溫一世的兩次拉姆拉戰役》:

十字軍生存之爭:耶路撒冷國王鮑德溫一世的兩次拉姆拉戰役

雖有鮑德溫一世這樣的強人領導,但初生的耶路撒冷王國依舊弱小,並且強敵環伺。但對十字軍而言萬幸的是,儘管遭受了西方基督徒的大規模入侵,什葉派的埃及與大馬士革的遜尼派政權間仍未能同仇敵愾,結成聯盟。倘若1101或1102年鮑德溫面臨什葉派和遜尼派從兩個戰略方向的聯合進攻,其資源、兵力捉襟見肘的王國恐怕已經覆滅,歷史也會提前改寫。令人跌破眼鏡的是,大馬士革統治者杜卡克在其餘生中一直對法蘭克人治下的巴勒斯坦採取懷柔政策。杜卡克對多格河的戰敗記憶猶新,又對基督徒在聖地遏制法蒂瑪王朝的擴張感到滿足,甚至想把耶路撒冷王國視爲“緩衝國”,故一直保持着中立姿態。但好景不長,隨着他於1104年英年早逝(年僅21歲),大馬士革將會採取更具有進取性的政策。

安條克公爵博希蒙德狼狽出逃,十字軍名將坦克雷德臨危受命

大馬士革的標誌性建築倭馬亞清真寺

經過一場短促而陰險的內鬥,杜卡克的主要將領、“阿塔貝伊”(阿塔貝伊一般授予王子的監護人,相當於我國古代的“太傅”,但也經常賜給地方總督和軍隊統帥。)圖格特金(Tughtegin)獲得了城市控制權。圖格特金是杜卡克父親死後其心機頗深的母親薩夫瓦特(Safwat)的第二任丈夫,他已在幕後伺機良久;實際上,甚至有傳言稱杜卡克的早逝正是圖格特金本人安排投毒的結果。阿塔貝伊胸有城府,心狠手辣,將會是十字軍的勁敵。1105年,阿塔貝伊接受了與埃及再度展開軍事合作的提議。不過,這次遜尼-什葉派間空前的同盟有其自身侷限。或許圖格特金對他的新盟友仍然心懷疑慮,因此他並未發動大馬士革對巴勒斯坦全面入侵。當阿夫達爾在1105年夏派遣另一名兒子領軍北出亞實基倫時,他僅僅提供了一支1500名弓箭手組成的部隊。

隨着一支埃及艦隊襲擾雅法,鮑德溫一世意識到這座港口很快將遭受圍攻,他的王國再度陷入了危局。爲了佔據主動,他招來了耶路撒冷宗主教和真十字架,並移師拉姆拉附近迎擊法蒂瑪王朝軍隊。這一次他吸取了輕敵的教訓,徵集了大約500名騎士和2000步兵,即便如此,他們在人數上依舊處於明顯劣勢。然而,由於埃及人軍紀渙散,鮑德溫在四年中第三次擊退了敵人,贏得了一場險勝。雙方傷亡大體相當。

這場遭遇戰給法蒂瑪王朝的士氣帶來了毀滅性的影響,因爲亞實基倫的穆斯林總督也在此役中陣亡了。鮑德溫下令將這位埃米爾斬首並把他的首級送去了雅法展示在埃及艦隊面前,這促成了後者匆忙撤軍。

埃及繼續威脅着法蘭克人的巴勒斯坦,但屢戰屢敗的阿夫達爾沒有冒險發動進一步的大規模攻勢。大馬士革則保持着曖昧的中立。圖格特金採取了一種更加微妙、非攻擊性的方式處理與耶路撒冷的事務。當他認爲大馬士革的利益受到威脅時,自然不反對動用武力加以維護;他也繼續進行深入基督徒領地的懲罰性劫掠。但與此同時,他也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主動同意與鮑德溫達成一系列有期限的和約,主要着眼於確保敘利亞、巴勒斯坦之間互惠互利的商路通暢。

上述交易中最持久的成果便是大約1109年(得到書面協議確認)的局部停戰構想。這一引人注目的條約涉及加利利海(Sea of Galilee)以東區域(因其黑色的玄武岩土壤,法蘭克人通常稱之爲“黑土”)——以肥沃的豪蘭(Hauran)爲中心,向北延伸至戈蘭高地(Golan Heights),向南至雅莫科河(Yarmouk River)。鮑德溫與圖格特金同意在該地帶建立實質上的局部非軍事區,允許穆斯林和基督徒農夫共同開墾這片土地。“黑土”的農作物被分爲三份,一份歸當地農民所有,剩餘的則在耶路撒冷與大馬士革間平分。這一協議在12世紀大部分時間中得到了保留,堪稱十字軍與本地穆斯林和諧共存的範例。

安條克公爵博希蒙德狼狽出逃,十字軍名將坦克雷德臨危受命

今天的加利利海

危機中的拉丁敘利亞(1101-8)

1105年初寒冷的數月中,第一次十字軍東征著名老兵坦克雷德擁有充分的理由感到絕望。他發現每當新生的安條克公國風雨飄搖時,自己便不得不臨危受命。6個月前,安條克軍隊在伊斯蘭教徒手中嚐到了一場令人戰慄和蒙羞的敗仗,法蘭克人不可戰勝的威名就此作古。作爲回應,坦克雷德著名的舅舅、安條克所謂的親王博希蒙德逃離了黎凡特,他甚至在匆匆乘船駛向西方之時捲走了這座城市的財富,很多人將他視爲可恥的逃兵。之前由於在各條戰線都備受叛亂與入侵的困擾,公國已搖搖欲墜,坦克雷德接手了一個爛攤子,面臨着亡國之虞。7年前,他親眼目睹了安條克之圍的恐怖以及十字軍爲奪取它付出的慘痛代價。如今,由那次征服創建的這塊法蘭克飛地舉步維艱,似乎終將灰飛煙滅。

安條克公爵博希蒙德狼狽出逃,十字軍名將坦克雷德臨危受命

坦克雷德

很難將這場危機歸咎於坦克雷德。1101年春,他曾從巴勒斯坦北上,在博希蒙德淪爲階下囚後擔任安條克攝政。接下來的兩年裏,坦克雷德迅速爲公國恢復了穩定和秩序,並展示了自己在治國方面的才幹。博希蒙德在被俘前不久曾讓安條克西北方肥沃的奇裏乞亞平原脫離掌控。該地區的亞美尼亞基督徒渴望更大的自主權,轉而與拜占庭帝國結盟,但坦克雷德用一場短促而兇殘的戰役迫使他們再度臣服。坦克雷德不滿足於僅僅收復舅舅的失地,還試圖爲公國開疆拓土。與耶路撒冷王國一樣,安條克需要控制東地中海沿岸的港口;但是,儘管博希蒙德多次努力,敘利亞最佳天然港口拉塔基亞依舊在希臘人手中。然而,經過漫長的圍攻,這座城市於1103年被坦克雷德攻克。當然,這也意味着昔日的基督教盟友——十字軍和拜占庭之間關係的極度惡化。

安條克公爵博希蒙德狼狽出逃,十字軍名將坦克雷德臨危受命

保存至今的拉塔基亞拉丁教堂

坦克雷德似乎對這份帶來機遇和權力的新職位有些戀棧,他自然不願促成舅舅的儘快釋放。營救安條克親王的艱鉅使命便被轉交至博希蒙德最近任命的宗主教伯納德(Bernard)以及新任埃德薩伯爵布爾克的鮑德溫。他們一道開始籌集俘獲了博希蒙德的達尼什曼德王朝(Danishmends)埃米爾所要求之鉅額贖金——100000金幣。在幼發拉底河上游擁有兩座城池的亞美尼亞領主科格·瓦西爾(Kogh Vasil)在得到結盟的承諾後,貢獻了十分之一的款項;然而,正如一位憤懣的同代東方基督徒所說:“坦克雷德一毛不拔。”1103年5月,博希蒙德最終獲釋。這一結果令坦克雷德如鯁在喉;他不僅被迫交出安條克的統治權,也不得不讓出自己在奇裏乞亞與拉塔基亞的戰果。權力面前,親情變得十分脆弱。類似的齟齬,未來還會在十字軍貴族中一再上演。

哈蘭戰役(The Battle of Harran,1104)

隨着個人的自由、權力得以恢復,博希蒙德試圖與埃德薩伯爵鮑德溫二世建立起友誼。在之後的12個月中,兩人攜手發動了一系列戰役,以便征服安條克、埃德薩之間的領土,並孤立、襲擾阿勒頗。很可能正是懷揣後一目標,他們在1104年春展開了一場針對幼發拉底河東部的遠征。統治這一區域能夠阻斷阿勒頗與美索不達米亞間的聯繫,從而確保埃德薩伯國南部邊界的安全。事實上,他們遭到了一支由摩蘇爾與馬爾丁(Mardin)的塞爾柱突厥統治者率領的穆斯林大軍的猛烈抵抗。

戰役大約於5月7日在哈蘭南部平原爆發。安條克、埃德薩聯軍共有約3000重騎兵和9000步兵,其兵力甚至超過了同期耶路撒冷國王鮑德溫一世的軍隊。博希蒙德與坦克雷德負責右翼,鮑德溫二世在左翼指揮,旁邊是他的表弟庫特奈的喬斯林[Joscelin of Courtenay,出身名門的法國北方貴族,在1101年後來到黎凡特,並獲得了以泰勒貝希爾(Tell Bashir)城堡爲中心的封地]。摩蘇爾與馬爾丁軍隊採取了一種故意示弱、誘敵深入的戰術,稍作接觸後他們便不斷後撤,而輕敵的十字軍則奮起追擊。整個追擊持續了大約三天之久,十字軍認爲對手不敢迎戰,天氣炎熱,他們甚至脫掉了盔甲行軍。不料在今天的敘利亞城市拉卡附近,穆斯林突然集中兵力對孤軍深入與博希蒙德脫節的埃德薩左翼發起了猛攻,並迅速將他們分割包圍。數千十字軍被殺或被俘,連鮑德溫二世與喬斯林也淪爲了階下囚。博希蒙德和坦克雷德眼見大勢已去,沒有孤注一擲地出兵救援,而是倉促撤回了埃德薩。坦克雷德作爲“救火隊員”暫時接過了埃德薩城主的職責。

安條克公爵博希蒙德狼狽出逃,十字軍名將坦克雷德臨危受命

博希蒙德

對法蘭克人而言,哈蘭是一場可怕的逆轉。傷亡、被俘帶來的戰場損失固然不小,但最大的創傷是心理上的。這一失利改變了黎凡特北部的權力平衡與自信;如今敘利亞本地居民開始明白拉丁人終究不是所向無敵的。一位將近同時代的大馬士革穆斯林寫道:“(哈蘭)是一場空前偉大的勝利……它令法蘭克人喪膽,削弱了他們的數量,粉碎了他們的進攻能力,與此同時穆斯林的信心與日俱增。”實際上,穆斯林、希臘人和亞美尼亞人均抓住機會讓時局轉而對本方有利。最終,居然是安條克(而非埃德薩)蒙受了最大損失。拜占庭人收復了奇裏乞亞與拉塔基亞,雖然後者的內城尚在法蘭克人手中。在東南方,蘇馬克地區的城鎮驅逐了它們的拉丁駐軍,轉而服從阿勒頗的領導。作爲最後的羞辱,具有關鍵戰略地位的城鎮阿塔(Artah)也叛變了。阿塔位於安條克東北僅一天行程處,扼守內陸主要的一條羅馬道路,被同代人當做安條克的“屏障”。至1104年夏末,公國已經奄奄一息;這個十字軍諸國中曾經的第二號強國如今殘存領土僅剩安條克城及周邊區域。

安條克公爵博希蒙德狼狽出逃,十字軍名將坦克雷德臨危受命

哈蘭會戰示意圖,藍色爲十字軍

秋初時分,博希蒙德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從埃德薩召回坦克雷德後,他於聖彼得教堂召開會議,宣佈自己有意離開黎凡,返回歐洲。這一舉動背後的真實意圖衆說紛紜。博希蒙德公開宣稱,爲了拯救拉丁敘利亞,他將在西歐招募一支新的法蘭克軍隊。當他身陷囹圄時,曾向聖倫納德許諾日後將前往供奉其遺物的法國諾布拉(Noblat)聖壇朝聖,此刻他或許也表達了兌現承諾的決心。然而,私下裏他似乎無意儘快重返東方,相反,他醞釀着召集軍隊在巴爾幹與“仇敵”拜占庭帝國正面對壘。阿萊克修斯·科穆寧皇帝可能正準備先發制人直取安條克(因爲按照原來的協議,十字軍本應該將安條克歸還拜占庭)。博希蒙德所謂回到歐洲“開闢第二戰場”的宏偉計劃或許有圍魏救趙的效果,但他更真實的想法恐怕是渴望在亞得里亞海、愛琴海一帶開疆拓土,此外,他還心懷着獲得君士坦丁堡帝位的夢想。

博希蒙德對安條克的危急情況瞭如指掌,但在啓程之前依舊挪用了安條克剩餘的財富和人力。甚至同時代拉丁作家卡昂的拉爾夫(Ralph of Caen,一般認爲他是博希蒙德的擁躉)也評論說:“他帶走了金銀珠寶和衣物,令坦克雷德陷入了缺乏防護、薪俸和傭兵的境地。”博希蒙德大約於1104年9月從敘利亞海岸起航。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期間,對安條克的征服充分培養了他的軍事天賦和貪婪狡詐。如今,隨着離開黎凡特,他想必明白安條克公國只能由它自生自滅了。

安條克公爵博希蒙德狼狽出逃,十字軍名將坦克雷德臨危受命

於是,“專業救火隊員”坦克雷德再度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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