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是黑龙江省戏剧工作室的戏剧理论专家,在讨论我的话剧本《船啊船》时,他发言说:整个剧本就一句是人话——钱,啥钱。2001年,他的话剧《地狱·天堂》参加在北国冰城哈尔滨、北国西湖镜泊湖召开的第十五届田汉戏剧奖评奖,评委们投完票,统计完票数还没等公布,有位评委悄悄地向他报喜,说你的话剧本评为一等奖。

无论他当单位的“二把手”,还是“一把手”,从来不按常规出牌

剧作家、戏剧理论家刘书彰

我认识他是1983年在黑龙江省剧本研讨会上,他高高大大的身材,脸盘圆溜溜的,像个大孩子。他是黑龙江省戏剧工作室的戏剧理论专家,在讨论我的话剧本《船啊船》时,他发言说:整个剧本就一句是人话——钱,啥钱?眼珠子冲前(钱)。他这一句话,就把我造没电了。

研讨会休息时,我向人打听才知道,他刚从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毕业。父亲曾是哈尔滨工业大学校长,家住校园内。家庭生活条件十分优越,“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见的大人物多,读书多,敢说话,不留情面,好说惊人之语。

后来,省里再开剧本研讨会,就不见他的踪影了。四年之后,在省剧本研讨会上又见到了高高大大的他。他更有学问了,言必称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悲剧之父埃斯库洛斯、喜剧之父阿里斯托芬之类。原来,他又考入中央戏剧学院研究生,师从戏文系著名教授谭霈生先生。前后在中央戏剧学院读了八年书,他总说一个抗战过去了,依然守身如玉。哈,有自我标榜之嫌。据说,早在上山下乡高潮时期,他凭着一支欧巴考进了牡丹江市文工团,当了演奏员。省艺校招收第一批编剧学员时,他作为旁听生听课,获得了戏剧知识,1978年考进了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足见他聪明过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他出任省戏剧工作室副主任、《剧作家》杂志社常务副主编。等到1997年我调到《剧作家》杂志社当剧本编辑,就在他直接领导下了。又过了两年,我任编辑部主任,他任省戏剧工作室主任。我俩与新中国同龄,我比他大三个月。他就是黑龙江戏剧界大名鼎鼎的文学硕士、国家一级编剧刘书彰。

他当单位“二把手”,以至“一把手”,都不按照约定俗成的“做官之道”行事。对待厅领导,绝不唯唯诺诺,敢于谈自己的意见,有时跟领导争得面红耳赤。由于他对戏剧创作和理论确实是权威,领导对他很重视,对他不按常规出牌早已见怪不怪了。

每次单位开会,他有事说事,没事散会。开会时,绝不说官话,净说大实话。他从上边要来经费,给每个专业人员买一台笔记本电脑,在省文化系统第一个实现了无纸化办公。他还上下呼吁,为单位解决四套住房。他打破了有剧本要拿到一年一度的全省剧本研讨会上研讨的常规,凡是省内专业编剧写出剧本随时拿来讨论,发现好苗子热心扶植。北京艺术大剧院建成后,他让单位即将退休的老戏剧家们去北京艺术大剧院看戏。他说,你们干了一辈子戏剧,到头来还没有见识过北京艺术大剧院那多遗憾,都去看戏,单位给全程报销。

无论他当单位的“二把手”,还是“一把手”,从来不按常规出牌

他在人多之时妙语连珠,说完了往往洋洋自得的样子。他写完作品喜欢让人欣赏,他在一旁得意地等待夸奖,那样子就像一个大孩子。甚至讲述什么事情,他也期待大家报好。有一次,他给我们讲早些年哈尔滨有个神算外号“小神仙”,那次他在场,有个“公安”让给算一算,“小神仙”瞭了他一眼说,你赶快回家,你老婆和人通奸呢。这个“公安”不相信,等他回到家真的捉奸在床。“公安”连忙给“小神仙”打电话,说你算的太准了。我和编辑部一位编辑当场对他说,你说的不符合特定环境和人物特定心理,那个“公安”把老婆捉奸在床,早已经气炸肺了,哪还有闲心给“小神仙”打电话。我俩的话引起在场的人们大笑,他脸挂不住了,说你俩充其量是二流编剧,我俩回敬说你连三流都不够,大家哈哈笑了一阵。这件事顶多在他在脑子里存三天,之后就忘得一干二净。

2001年,他的话剧《地狱·天堂》参加在北国冰城哈尔滨、北国西湖镜泊湖召开的第十五届田汉戏剧奖评奖,评委们投完票,统计完票数还没等公布,有位评委悄悄地向他报喜,说你的话剧本评为一等奖。他听了一笑说,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嘛,我的作品不评一等奖这届还有一等奖吗?那位评委惊愕在当场,他不知道这是傲气还是玩笑。

他胸无城府,单纯透明,傲视群雄,口无遮拦,率真坦诚。熟悉他性格的人对他毫无反感,反而挺钦佩他,钦佩他的才华和学识,也钦佩他的睿智和洒脱,跟他交往不必有防范之心。他的一位学友曾誉他是“才子情怀,名士气度”,我十分认同此评价。他尽管有傲气,但他对导师谭霈生先生尊重有加,言必称谭先生。可见,他并非目空一切,对于有大学问的人,他还是毕恭毕敬的。

无论他当单位的“二把手”,还是“一把手”,从来不按常规出牌

我负责编辑十八部黑土戏剧丛书,是他亲自到中国戏剧出版社谈妥的项目,其中有他的戏剧文集《地狱·天堂》,收入五部戏剧作品、十九篇戏剧论文。他请导师谭霈生先生作序,谭先生以给他写信的形式为序,勉励他:“这本文集,不管有多少优长和不足,都已是白纸黑字,只是你过去的记录。重要的是:意识到它的局限,求取超越,塑造未来的形式——这将在新的文集中得以体现。”看来导师深知自己的弟子需要适时地耳提面命。

几十年来,他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黑龙江戏剧创作的繁荣和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对剧本的认知准确,指导对路,往往经他点拨的剧本化腐朽为神奇。这来源于他深厚的戏剧理论功底和丰富的创作实践经验。他修养深厚,境界高远,才思敏捷,聪明过人,学贯中西,融会贯通。他还多才多艺,小说、戏剧、乐器、乐理、诗词歌赋、书法,无不爱好和精通,他的文艺理论别具只眼,颇有建树。

他对我的艺术指导有两点:一是,当年说的剧本要说人话。从此,我把修炼剧中人物语言作为第一要义。三十年后,我的话剧《鞋匠世家》拿给他看,他对人物语言很满意。二是,他曾对我说,要有自己独特的生活领域,你的生活领域就是小县城的小手工业者,我深以为然。因为我家是木匠世家,家族中的叔伯、兄弟有四位是鞋匠,邻居中还有铁匠、泥瓦匠等。我在这个生活领域开发了许多题材,写了许多作品。我从内心深深地感激他对我的艺术指导。

他常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他退休不久,在外面办事,突发心肌梗塞,送医院抢救无效,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相信,他没有下地狱,而是上了天堂,因为他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大孩子。我常常遐想,他是可爱的天使下界,又回到了天庭。

听啊,他在天庭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作者简介:

无论他当单位的“二把手”,还是“一把手”,从来不按常规出牌

李景宽,黑龙江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一级编剧,原《剧作家》杂志社剧本编辑,两届田汉戏剧奖剧本一等奖获得者,创作电视剧《庄稼院里的年轻人》《樱桃》等。出版戏剧集《夕照》、长篇自传《我心空的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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