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盛昊陽

港產喜劇是否真的無力迴天？看完《恭喜八婆》，不少人都會拿今天的彭浩翔和當年的王晶相比。

《恭喜八婆》（2019）

比巔峯期比票房比名氣，比作品數量比業內地位比用過的大牌明星，按說和王晶比實績，只有一套「春嬌+志明」組合拳出圈的彭浩翔怎麼看都是在「碰瓷」。這種既意興闌珊又惋惜不已的比法又從何說起？看到現在的港產喜劇片，難道還有觀衆抱着不切實際的期望？

港片向來有「七日鮮」的說法，指低成本港片在極短時間內拍完。《恭喜八婆》一晚上定下劇本，拍攝兩個禮拜，票房蟬聯五日日冠，也能算不過不失。「大堆頭」更是賀歲片的代名詞，從《八星報喜》、《家有喜事》令人咂舌的巨星卡司，到《恭喜八婆》只能找來一堆導演熟人串場，心理落差未免太大。

既知港片如今江河日下的慘淡境況，哪怕是彭浩翔自己，大概也只能自我安慰，全是老搭檔用起來更趁手，還能接地氣。《恭喜八婆》講的是友情，請來的一衆演員也像彭浩翔臨時起意，借電影開拍的機會辦一場老友見面會。

最要緊的醬油是楊千嬅的「春嬌」，她和林雪的暴躁老闆共演一段茶餐廳講英文老梗，如果不是兩位演員自帶笑點，這個六年前的過時段子絕對冷場。最讓人訝異的一定是多年不見的梁洛施，演女強人依舊有型有款，御姐派頭十足。

「八婆」是由港片推廣，最爲內地觀衆熟知的罵人單詞之一，但直接把「八婆」用在片名中就實屬罕見。《恭喜八婆》望文生義，一看就是喜劇片裏也俗之又俗的類型，其實細究本片主題，立意相當應景。

電影中的「八婆」不是指具體哪一個人嘴碎惹人厭煩，而是指六女二男組成的WhatsApp羣組，大家互稱「八婆」。正所謂「大家同一組，就是自己人」，「八婆」不是多麼光風霽月的好詞，放在朋友之間倒也有幾分且嗔且喜的親密。現代社會人人疲於奔命，難免與朋友漸行漸遠，當往日情分不再，有沒有可能因天降變故再續友情？

《恭喜八婆》中共有八位「八婆」，戲份不等，身份職業性格也參差不齊。梁詠琪扮演的May首先出場，身爲督察，先因誤會前男友劈腿閨蜜，情緒激動，不聽解釋，之後冷靜分派任務，似乎很能掌控大局，前後反差，儼然是在認真塑造主角的架勢。

到電影后半段，May反倒幾乎隱身，主要戲份移到陳逸寧和大波蓮的身上，陳逸寧身負與May化解誤會的重任，還要找到人奶幫June解決被炒危機，戲份自然喫重。而看似胸大無腦、只會賣肉的大波蓮爲何同樣獲得導演青睞，只因大波蓮就是彭浩翔的戲中化身。雖然沒有甜美笑容和傲人大波，引得臺下宅男望穿秋水，拿身邊朋友的八卦軼事寫小說拍電影，正是彭浩翔一直頗引以爲傲的特殊才能。

不問自取是爲賊，有商有量，提前打好招呼，那就像片中說的「我認爲以身邊朋友的故事來創作，是一種宣揚環保的概念，就像餐廳用在地食材一樣」，也不能算原則性錯誤。

結局時，朋友和好，便也好似無人計較「出賣身邊的朋友的經歷，弄致衆叛親離，無人跟你來往，無朋友變成孤獨精，而被迫愛上‘一個人’」。《恭喜八婆》裏除了氾濫成災的網絡段子，還有多少內容來自身邊朋友的講述，就只有彭浩翔自己才知道。

《恭喜八婆》立意不差，影片風格與彭浩翔以往作品相差不大，說是賀歲片，通篇未表現出任何歡天喜地的新年氣氛，「找奶大作戰」的任務聽起來也足夠「鹹溼」。

拿《恭喜八婆》同《大丈夫》和《AV》相比，都是一羣人完成任務，一者是用「波」和「奶」大做文章，一者是揹着太太女友成功尋歡14小時，一者是籌錢請來AV女優天宮真奈美拍片，伺機春風一度，打擦邊球的套路相似，笑果截然不同。

現在的彭浩翔，有「新西蘭養羊」這樣單拎出來挺好笑的段子，也讓基佬情侶身披彩虹旗緊跟潮流，組合在一起卻老態畢現，再看不到年輕時的天馬行空奇思妙想。但要問港產喜劇爲什麼不好笑，又要回到老生常談的「笑不出來」。

《恭喜八婆》用陳奕迅的《最佳損友》收尾，當回憶已成往事，有多少刻骨銘心都煙消雲散，這種關係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們看如今的港產喜劇，不也是這種感覺？電影裏還能借大波蓮之口自嘲「宅男要的，只是她的事業線」，而觀衆到底要的是什麼，只怕連彭浩翔自己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