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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编辑:莹莹

南瓜

文/袁正华

中元节回老家吃饭,老娘端上桌一盘绿滴滴的炒菜——寸把长的圆柱形,配着红色的豆瓣酱,白色的蒜泥,很是诱人。

你吃吃看,好吃呢。

我搛了一筷子:嗯,清脆爽口,真不错。味道有点熟悉。斜瓜藤吧?

老娘笑了:是斜瓜藤。

我忍不住又吃了几筷。父亲一旁说:喜欢就多吃点,你妈撕了一早上呢。

斜瓜是串场河边老家的说法,学名应该是南瓜。这东西,我一点儿都不陌生。

春天到了,母亲从背阳的墙上铲下一块馒头一样的饼子,泡到水盆里。化开以后,倒进淘米箩里,拿到水码头上去淘洗。漾掉草木灰和泥巴,淘米箩里剩下一把饱满的南瓜子。

自留地的一角,上好了农家肥,翻好了地,土整得碎碎绒绒的。母亲把南瓜子两粒一起、小头朝上、摁进土里,撒上一层薄薄的碎土。浇上水,苫上一块塑料薄膜。

不用几天,塑料薄膜下就拱起一个个小包。母亲掀开薄膜,原本放南瓜子的地方冒出了两片嫩绿的小叶子。母亲找来几根竹篾,绷起一个小小的大棚,苫上塑料薄膜。每天早上掀开薄膜,让南瓜苗晒太阳,晚上盖上薄膜保温。

等南瓜苗长到一拃高的时候,选一个晴天。母亲用小铲锹连土带苗一起挖出来,用手把幼苗根部的土捏实了,放到篮子里,像是一颗颗戴着绿草帽的黑窝头。

母亲在院墙脚下、田埂边,挖开一个个小坑,把南瓜苗放进去。填上土、浇上水,南瓜就算移栽成功了。

南瓜长得很快,不用多久,长着一层软毛刺的藤蔓就爬满了周围的空地。瓜叶硕大、瓜藤呈圆柱状,顺着树干、院墙,顽强地一路向上。

南瓜开花了,鹅黄色的花又多又大,像一只只欢唱的小喇叭,引来了成群结队的蜜蜂。

父亲趁着早晨露水未干,把那个长着金黄色小柱的公花掐下来,撕去周围的花叶,小心翼翼地插到那个像蒜头一样的母花的花蕊里。

不用几天,母花的根部就结出了一个手指头大小的小瓜纽,再过几天,就有纺锤大了。

蔬菜青黄不接的季节,农人等不到南瓜成熟,就摘回家,将碗口大小的瓜剖开,用勺柄刮去瓜瓤,削去瓜皮,切成薄片,再切成丝。上锅用旺火爆炒,就成了一道略带甜味的下饭菜。

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资虽然较之以前丰富了,但节俭惯了的农村人还是会在做饭的时候加一些南瓜、山芋一类的“代食品”,用来减少主粮的支出。那时候吃南瓜,只有一个原因——节省粮食。和今天为健康作想的饮食有着本质的区别。

放暑假的孩子,上午在家做午饭。到地头田间摘一只成熟的南瓜回来,熟练地削瓜皮、刮瓜瓤,把南瓜切成块,和到大米里煮饭。再把瓜瓤里的瓜子捡出来,淘洗干净,摊到筛子上晒。晒干以后的南瓜子,就成了招待亲朋和春节时孩子们的零嘴。

稍空闲的时候,母亲会起个大早,根据经验,挑一个特别甜的南瓜。用一把汤勺把南瓜肉一点一点地刮下来。加上面粉,拌和均匀。在锅里倒一些香油,用手把和好的南瓜馅,做成一个个小饼,放到油锅里炸。等我们绷着没睡醒的眼睛起床,就可以吃上又香又甜的南瓜饼了。

南瓜成熟了。母亲把摘下来的南瓜搬回家,堆到阴凉的角落里。留着以后的日子慢慢吃。

母亲到小河里舀一碗淤泥,和上草木灰,拌成半湿半干的粉末。挑一个最大最甜的南瓜剖开,一粒一粒捡出里面的瓜子,趁着瓜子还沾着瓜瓤,放到拌好的淤泥草木灰里,再次拌和均匀。揉成一个大馒头大小的团,找一面背光朝阴的墙。母亲用力把瓜子团摔到屋檐下的墙上,用力压实、压平。

这样,留作种粮的南瓜子就不怕虫蛀、不怕鼠咬,也不怕装到瓶瓶罐罐里闷死了。来年春天,用水一泡,又可以下种了……

这些年,吃过不少南瓜饼、南瓜盅。看着曾经的“代食品”成了饭桌上的新宠,每次我都感叹人们饮食观点、生活水准的提高。想不到,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父母,有一天竟然也会把曾经当做猪饲料的斜瓜藤端上饭桌。真好!

◉ 本文审阅校对:散文二室编审 刘艳梅

2018.9.7

作者简介:袁正华,男,江苏兴化人。一九七零年生。从事建筑安装工作二十多年,常年奔波于全国各地施工工地。爱好中文,尤好古诗词。工作之余,喜欢把生活中的感悟用文字记下来,也喜欢写一些故乡的人和过往。

本文为中国乡间美文原创作品,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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