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歌 驚心龍門陣

　　說來令人難以置信，現今的成都人包括一些所謂老成都人，其實都不是成都土著人。真正的成都人，幾乎全部死於370年前那場大屠殺。

　　這場大屠殺是誰幹的呢？答案是張獻忠。

　　親歷這場大屠殺的西方傳教士利類思、安文思，對此做了詳細記錄。273年後，根據他們筆記整理的《聖教入川記》一書在中國出版，進而印證了這場大屠殺的真實性。

　　大屠殺事件起因

　　順治二年（1645年）下半年，大西皇帝張獻忠面臨的形勢十分危急。

　　首先是南明軍隊捲土重來，牢牢控制了重慶，接着佔領了宜賓、樂山、漢源、松藩等地，大西國陷入四面楚歌。到秋天，督師王應熊又發動殘明軍隊進攻邛崍。邛崍距成都160多里，最多兩天路程，成都已是風聲鶴唳。

　　其次是劉進忠兵敗漢中。漢中是出川北上最理想的通道，張獻忠曾設想過，假如四川守不住，就放棄四川，率兵從漢中進入陝西，然後重振雄風，畢竟陝西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張獻忠派驍騎營都督劉進忠鎮守川北門戶廣元，沒想到劉進忠在沒請示的情況下，貿然帶兵攻打漢中，結果被李自成的部將馬科打得落荒而逃。

　　軍事上的重大挫折，使張獻忠焦灼萬分，心智大亂。他把這一切失敗歸咎於川人，大罵投附、支持殘明軍隊的川民是反民，是大西國的叛徒；大罵劉進忠統領的四川兵打仗不賣力，暗合李自成，故意讓大西國滅亡。

　　盛怒之下，張獻忠決定大規模屠殺川人，以雪其恨。

　　隨即，他召開緊急會議，宣佈以通敵罪名，剿滅成都居民，清除內患！並吩咐各營指揮員回去祕密準備，嚴格做好保密工作。

　　當晚，各營磨刀霍霍，準備聽令而行，大開殺戒。

　　下達“剿洗成都令”

　　1645年11月22日，張獻忠召開軍事會議，向各營正式下達屠殺令：“剿洗成都，不留一人！”

　　屠殺之前，張獻忠玩了個花招。他先派人在城內散佈謊言，說有一股殘明軍隊即將進攻成都，成都軍情緊急，大西軍要操練人馬，準備禦敵。第二天，老百姓果然見大西軍在城內大量集結，像開赴戰場一樣，因此沒有引起警覺。

　　11月23日，血腥屠殺在老百姓毫無警覺中拉開序幕。

　　兩個傳教士記載，當時見軍隊紛紛出城，不知是幹什麼。後來聽說張獻忠通知各營軍官：“各保已家，否則妻兒不保，俱遭屠戮！”他倆頓感事情不妙。

　　原來，大西軍大隊人馬出城，是分兵把守各要道，以免百姓逃跑。其餘城內之兵，則逐街逐戶搜尋百姓，驅趕出城，由東、南二門出，齊聚沙壩橋邊，進行屠殺。

　　事情弄明白後，利類思大驚。他對安文思喊道：“我們馬上回光祿寺（教堂所在地），去救那裏的教友和傭人！”

　　安文思長嘆一聲：“晚了！張獻忠下令將城內居民一律殺盡，大西軍個個毫不留情，寺內教友和傭人恐怕性命難保了！”

　　這時，被驅趕的人羣潮水般湧來，他倆當即被衝散。利類思被大西軍士兵帶到了南門外的“中和門”，安文思被帶到東門的“迎暉門”。

　　兩位傳教士眼睜睜看着這場大屠殺發生。

　　血腥屠殺慘絕人寰

　　利類思在“中和門”城樓上看到，一批接一批的百姓被驅趕到萬里橋的錦江岸邊殘酷殺害，呼號之聲、慘絕心目，血流成渠、慘不忍睹……

　　這時，張獻忠率領馬隊，由東門到南門監督殺人。被擄待殺的百姓齊跪於地哀求：“大王萬歲！大王饒命！大王是我們的王，我們是大王的百姓，我們沒犯國法，爲啥要殺我們啊？我們手無兵器，既不是兵，也不是敵，都是守法的順民，求大王饒了我們這起無辜小民吧！”

　　聽到這些哀求，張獻忠不僅沒有絲毫心軟，反而厲聲痛罵百姓：“你們私通敵人，統統該死！”說完縱馬躍入人羣亂踩亂踢，同時命令士兵：“趕快動刑，不要留下活口！”

　　面對慘狀，利類思心如刀絞。他向指揮官苦苦哀求：“赦免他們吧！赦免他們吧！”士兵揮舞屠刀對他吼道：“我們是奉老萬歲之命，你去求老萬歲！”

　　利類思又去求張獻忠。他伏在地上，聲淚俱下地哀求：“老萬歲，赦免這些無辜的百姓吧！”

　　張獻忠滿臉殺氣地說：“老子是奉老天爺之命，殺光反叛老子的惡人！”

　　見利類思痛哭流涕，長跪不起，張獻忠猶豫了一下後下令：“免殺司鐸寓內人等，如寓內之人已被獲，從速釋放！”

　　利類思得到赦令，當即跌跌撞撞地跑回光祿寺，解救寺內的傭人和教友。

　　在“迎暉門”的安文思，不知道利類思得到了赦免令，仍然留在城樓上。這一日，他目睹無數百姓被殺，猶如萬箭穿心。特別是看到一些教友被押到刑場砍頭，他恨不能救，悲痛欲絕。他不時向天高喊：“這些都是無辜的百姓啊，難道沒有一人能救嗎？”

　　大屠殺一直持續到黃昏。

　　殘陽如血，安文思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見路旁屍積如山，其中還有小孩在呻吟。他立即跪地，爲這些孩子“聖洗”，並划着十字架爲他們祈禱。被“聖洗”的小孩共12名，隨後都在呻吟中慢慢死去。

　　回到寓所，得知部分傭人和教友倖存，利類思已爲8名傷者進行了“聖洗”，安文思才稍感慰藉。這些劫後餘生的人跪在地上不停致謝：“感謝天主救命之恩啊！”

　　多年後，利類思、安文思回憶起這起慘案，心仍然在顫抖：“冤乎痛哉！無辜百姓齊遭慘殺，屍積如山，血流成河，逐處皆屍，河爲之塞，船不能行。錦繡蓉城頓成曠野，無人居住。一片荒涼慘景，非筆舌所能形容。”

　　這次大屠殺到底殺了多少人，利類思、安文思在書中沒有具體說。據中國的史籍記載，這次大屠殺持續了兩天，屠殺之後，市民少有幸存，成都幾乎成了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