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会写情话的男人: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甜腻,这样调皮
短短32年的人生,
朱生豪只做了两件事,
一是翻译《莎士比亚全集》,
一是给他的爱人宋清如,
写了足足540封情书。
也只有读了朱生豪的缱绻字句,
才能从那天真浪漫的温柔间知道,
为什么只有他能翻译好莎翁的戏剧。
若世间的情话有十斗,
那朱生豪一人,
便可独占八斗了。
朱生豪生于1912年,
家中虽并不富有,
但父母都十分重视教育。
朱生豪自幼聪敏好学,
可惜十岁那年,家中遭遇变故,
母亲病逝,两年后,父亲也离去。
年幼的朱生豪失去了父母的关爱,
日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但在学习上,他依旧奋进。
彼时少年的心是孤寂沉重的,
唯有从书卷中寻得一丝慰藉。
17岁那一年,
朱生豪被保送进之江大学,
拿着奖学金主修国文,英语为副科。
进入大学不久,他便展露出过人的才华。
虽然言语不多,但很受同学追捧,
进入“之江诗社”后,
更是成了同辈人眼中的天才,
无人不被其笔下才情所折服。
大家知道他不爱说话,也就不扰他,
只等他写完诗文,反复吟诵传看。
社长夏承焘老师看过他爽利的作品,
赞叹道:“ 其人今年才二十岁,
渊默若处子,轻易不发一言。
闻英文甚深,之江办学数十年,
恐无此不易之才也。”
一代词宗,夏承焘
但那时朱生豪的世界,
是略显幽闭而孤单的,
每一个夜晚,他仿佛一个,
行走在茫茫原野上的过客,
唯有书卷旁的青灯给予一点光亮。
而他沉浸在这个世界里,
也并不想把心灵摊给谁看,
直到大四那一年,
朱生豪遇到了才女宋清如,
一束巨大的光亮才像滚滚泉水,
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入他的世界。
就像张爱玲在《爱》中所写:
“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辗转过前半生孤单的旅途,
两人迎来了最美的相逢。
之江大学
宋清如比朱生豪小三届,
年纪却比他要大半岁。
她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家庭,
从小也是聪明伶俐,手不释卷。
尽管家里人想她早一点嫁人,
早早给她定下一门亲事,
宋清如却跟家里人大闹:
“我不要嫁人,我要读书!”
1932年,她来到之江大学,
出于对诗词的热爱,就参与了诗社活动,
这便有了与朱生豪碰面的机会。
两人的家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心底火光闪烁的频率是一样的。
很快,他俩情愫渐生,
以诗为媒,成了彼此心灵最大的慰藉,
一如两颗在宇宙中漂流太久的星辰,
在相知相爱中照亮对方。
朱生豪很快毕业了,
随即去了上海,就职世界书局。
刚刚热恋,就要面对异地之苦,
这对朱生豪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从清晨到黄昏,从看书到行路,
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自己的佳人。
而异地恋犹如一颗发酸的果实,
一下次刺激出朱生豪的千万爱语。
他三天两头给自己的恋人写信。
谁能想到,那个看上去寡言木讷的人,
写的全是炽烈火焰般的句子,
无论是哪个女孩看了,
脸上恐怕都是一阵滚烫。
拿现在的话说,朱生豪就是闷骚狂人,
一旦心里的激情被点燃了,
按捺不住的情火足以扬起飓风,摧毁森林,
简直是三百年来不世出的情书圣手。
他写的句子,
隔着多远的时光,
都能闻到发嗲的情味:
度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这两天我很快活,而且骄傲。你这人,有点太不可怕。尤其是,一点也不莫名其妙。”
“我不是诗人,否则一定要做一些可爱的梦,为着你的缘故,我多么愿意自己是个诗人,只是为了你的缘故。”
“我是朱生豪,我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
“要是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多么好,我一定要把你欺负得哭不出来。”
“希望你快快地爱上一个人,让那个人欺负你,如同你欺负我一样。”
“但愿来生我们终日在一起,每天每天从早晨口角到夜深,恨不得大家走开。”
“我爱你也许并不为什么理由,虽然可以有理由,例如你聪明,你纯洁,你可爱,你是好人等,但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你全然适合我的趣味。因此你仍知道我是自私的,故不用感激我。”
“真愿听一听你的声音啊。埋在这样的监狱里,也真连半个探监的人都没有,太伤心。这次倘不能看见你,准不能活。”
“回答我几个问题:
1、我与小猫哪个好?
2、我与宋清如哪个好?
3、我与一切哪个好?
如果你回答我比小猫比宋清如比一切好,那么我以后将不写信给你。"
"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觉。"
前前后后读了,
不难看出朱生豪写起情书来,
简直就是“精神分裂”
动不动就想世界上没有别人,
只剩下他和宋清如两个。
“恨不得大家都走开。”
娇滴滴的时候就伤心欲绝,
不是“这次倘不能看见你,准不能活。”
就是要“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觉。”
一旦霸道起来,萌点更高,
动不动就要欺负自己的爱人:
“我一定要把你欺负得哭不出来”
“心里不痛快的时候,
真心地想把你抓起来打一顿。”
一会儿说,“我渴望跟你打架。”
一会儿又说“也渴望抱抱你。”
一会儿天真得像孩子,一会儿霸道得像主子,
这样的绵绵情话写在纸上,
估计信纸都被他羞红脸了。
落款:一个五线谱——我叫这个名字
这还不算什么,
要说“精神分裂”
抬头和落款更是精神分裂。
每封信一下笔,他都忍不住,
给宋清如取各种甜蜜的称呼,
细细统计下来,
居然多达70多种:
度
比如:好人,宋儿,好友,澄,小姐姐,澄儿,小亲亲,阿姐,傻丫头,宋姑娘,青女,我们的清如,好澄,好朋友,爱人,阿宋,亲爱的英雄,姐姐,好孩子,傻子,孩子,好好,老弟,小鬼头儿,婆婆,宋神经,宋家姐姐,挚爱的朋友,青子,二哥,小妹妹,姐,澄哥儿,如老姐,女皇陛下,澄子,宋宋,妞妞,你这个人,宋千斤,天使,心爱,蠢孩子,清如夫子,宋先生等等…
一会儿是“女皇陛下”,
一会儿又是“小姐姐、小亲亲”,
上封信还是“傻丫头”,
下封信就变成了“澄哥儿”。
他不但给宋清如取爱称,
落款也是要多任性有多任性,
好像用这一生来爱对方,
怎么都觉得不够似的:
度
朱朱、厌物、你脚下的蚂蚁、黄天霸、鸭、太保阿书、吃笔者、综合牛津字典、岳飞、小三麻子、弟弟、爱丽儿、饿鬼、阿二、波顿、豆腐…
由此可见,
不管文采多么斐然的男子,
一旦遇到心仪的姑娘,
骨子里的可爱、俏皮、天真浪漫,
简直就像是洪水一样挡不住。
但当时写这些情书只是副业,
朱生豪的正经工作,
是翻译长卷《莎士比亚全集》。
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工作,
也是带给他最多磨砺的事业,
历时2年,他辛辛苦苦翻译完9部喜剧,
没想到日军的炮火袭来,
将他的公寓炸得支离破碎,
两年的心血也化为灰烬。
经历了如此巨大的打击,1938年,
朱生豪又从嘉兴返回世界书局,
咬牙坚持继续接下来的翻译工作。
可才短短2年,日军侵占上海,
朱生豪的译稿再次丢失。
当时若不是宋清如来到了他身边,
他恐怕很难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
朱生豪翻译手稿
1942年,历时9年异地恋爱,
宋清如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
在上海,在朋友们的见证下,
两人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昔日诗社的老师、一代词宗,
夏承焘为他们题词:
才子佳人,柴米夫妻。
婚后,两人返回嘉兴定居,
当时战局极为严峻,生活极其艰苦,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
朱生豪依旧无法放弃自己的工作,
抱着“饭可以不吃,莎剧不可不译”的态度,
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翻译事业里。
他也曾邀请妻子和自己一起翻译,
宋清如以英文远不如他而拒绝,
安静地站在丈夫身后,照料衣食起居,
帮他校对誊抄稿件。
经济紧张时,
还会出去做零工赚钱。
1944年,困顿的生活,
超负荷的翻译工作,
使得原本身体就不好的朱生豪病倒了。
这时宋清如已怀有身孕,
异常艰难的生活却让病情越来越重。
朱生豪躺在病榻上,
心里惦记的还是剩下5部没译完的作品。
12月26日,他喃喃地将妻子唤到床前,
只说了句:“清如,我要去了。”
便撒手人寰,永远地睡去。
在经历了9年时间的考验,
500多封情书的鸿雁传情后,
他留下了才结婚2年的妻子,
和年仅13月大的孩子。
朱生豪的离去,
给宋清如的打击实在太大。
直到一年后,她的悲伤仍旧无法平息:
“你的死亡,带走了我的快乐,
也带走了我的悲哀。
人间哪有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爱的人,
由病痛而致绝命时那样更惨痛的事!
痛苦撕毁了我的灵魂,煎干了我的眼泪。
活着的不再是我自己,只像烧残了的灰烬,
枯竭了的古泉,再爆不起火花,漾不起漪涟”。
但不管心里有多么绝望,
宋清如都要完成丈夫的心愿。
朱生豪虽然去了,但莎剧还剩5部,
哪怕千难万阻,她也要将它们翻译完成。
1955年,宋清如请假回到四川,
由朱生豪弟弟朱文振协助,
开始着手翻译剩下的莎剧。
宋清如做到了,
当一个人有了使命,
她的力量就是无穷的,
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她的信念。
只可惜我们今日,
看不到宋清如翻译的莎剧版本,
因为它们早已在内乱中遗失。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怀揣着对亡夫的爱,
走过了那段孤单却丰盛路途。
曾经,朱生豪为宋清如写道:
“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
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
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
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
在走过孤寂而漫长的岁月后,
1997年,宋清如离开这个世界,
与朱生豪分别整53年后,
他们再一次在天国见到了彼此。
朱生豪故居的门口,
如今树立着一座雕塑。
朱生豪与宋清如彼此依偎,
两人像是在凝望远方,
又像是互相说着呢喃情语。
他们的身体长在了一起,
一如他们的灵魂紧紧相拥。
距离、时间、岁月、战火、病痛,
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离…
雕塑的基座上,还有一句话,
出自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书:
“ 要是我们两人一同在雨声里做梦,
那意境是如何不同,
或者一同在雨声里失眠,
那也是何等有味 ”。
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里,
一个镜头照向盖茨比繁华的别墅,
笙歌散去,人间寂寥,
屏幕上出现一段旁白:
“所有光鲜亮丽都敌不过时间 ,
并且一去不复返…”
细细想来,这话也不全对。
朱生豪与宋清如的躯体都化作尘泥,
一切苦痛和幸福都消失在时光河流当中,
但那代表着思念与爱的540封情书,
就算遗失在跌宕的岁月里,
没有被今天的我们所看到,
如同宋清如为朱生豪续译的莎剧消失,
那缠绵悱恻的爱情,
也一定在时空的另一个维度里,
变成无法抹去的永恒。
这样的爱情,
是人类灵魂中开出的,
最最朴实而又绚烂的花朵,
它会永远地芳香四溢,
散发出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