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白痴皇帝登基,推丑陋皇后上位,史家称之“佞媚之徒”,怨乎?

荀勖先生,生于豪门,博学多才,可惜名声很差

荀勖先生(?-289),字公曾,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市)人,西晋文学家、藏书家、音律学家,生于汉晋时期著名豪门“颍川荀氏”,那是一个门第华贵、精英罗列的世家大族,时有“汝颍多奇士”之说,见于史籍记载者达百人之多。其曾祖荀爽,东汉著名经学家,著有《礼》、《易传》、《诗传》等,号为“硕儒”;祖父荀棐官至射声校尉,名声不甚彰显;其父荀肸早亡,他自幼跟着舅舅长大,《晋书·荀勖传》说他“岐嶷夙成,年十余岁能属文”。“岐嶷”,峻茂之状也,形容他从小颖悟聪慧。他的从外祖父、大书法家钟繇曾指着他说:“这孩子,很像他曾祖嘛!”

荀勖先生的早期仕宦生涯,还是别具风骨的。他一入仕途,是在大将军曹爽麾下,先任大将军掾,后升任中书通事郎,其职责是将朝中大臣们的奏章进呈给皇帝,并为皇帝宣读,地位不高,权势甚重。等到后来“高平陵政变”爆发,曹爽遭到司马懿诛杀,那些平日围着曹爽嗡嗡乱转的门生故吏,一个个像缩头乌龟,谁也不敢吱声,只有荀勖不畏司马氏明晃晃的斧钺,独自前往凭吊,“众乃从之”,众人一看没事,便纷纷前来吊唁送别。荀勖此举,受到世人称许。

如果说,不畏刀斧逼凌,凭吊旧主曹爽,是一种果敢之举;那么,驳回大将军滥杀令,从刀斧下挽救一个无辜家族,则是天大功德了。那一年,高贵乡公曹髦因为饱受大将军司马昭凌虐,密谋反抗,司马昭令大将军掾孙佑严守宫城正门阊阖门,其弟安阳亭侯司马干听到风声,快马加鞭赶来,像往常一样欲进阊阖门,被孙佑阻拦,司马干很不爽,孙佑说是奉命行事,请他绕行东掖门。司马干无奈,只得遵命绕行,司马昭问他为嘛来的这么晚?他将被拦之事和盘托出,司马昭大怒,“欲族诛佑”,要屠戮孙氏家族。荀勖进谏说:“孙佑不为安阳侯放行,可以批评,然而他不过是奉命行事,没啥大错嘛。用刑不可以喜怒为轻重。为此族诛孙佑,恐怕要引起天下人非议啊!”

司马昭听了荀勖劝谏,下令将孙佑免死,废为庶人。一个坚持原则的官员毁了,一个无辜家族却得救了。功德哎!

随着岁月流逝,宦海浮游,荀勖先生沐风栉雨,已将当初勃勃朝气消磨殆尽,呈现出一派官场老油条作风,“勖久管机密,有才思,探得人主微旨,不犯颜忤争,故得始终全其宠禄。”(《晋书·荀勖传》)。而他饱受后世挞伐的“三大罪状”,一是媚事权臣贾充,为虎作伥;二是扶立白痴皇帝司马衷,致使朝纲崩摧;三是将丑陋横暴的贾南风扶上后位,诱发惨烈的“八王之乱”。

扶白痴皇帝登基,推丑陋皇后上位,史家称之“佞媚之徒”,怨乎?

权臣贾充,弑杀曹髦,权倾天下,晋身国丈

贾充是西晋开国功臣,名声却很臭,《晋书·贾充传》说他“有刀笔才,能观察上旨”,“无公方之操,不能正身率下,专以谄媚取容。”甘露五年(260年),魏帝曹髦奋起反抗,发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号叫,率领一群侍卫和奴仆讨伐司马昭,贾充令太子舍人成济将他刺杀,为司马氏根除心头大患,成济后来成了替死鬼儿,贾充却因此进封安阳乡侯。司马昭临终,叮嘱其子司马炎,贾充忠心耿耿,可堪大任。司马炎代魏自立,建立西晋,拜贾充为车骑将军、散骑常侍、尚书仆射,封鲁郡公,一时间权倾天下。

荀勖先生作为开国勋臣之一,入晋后官居光禄大夫、中书监,与权臣贾充一起修订法令,与著名学者张华一起整理典籍,还曾下令罢免贪官污吏,做了不少贡献。然而,或许是气味相投吧,他后来与贾充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屡出劣行,为世人诟病。

那一年,西北秦雍一带(今甘肃东南和陕西西部地区)的鲜卑族势力不断膨胀,屡挫晋军,有人举荐贾充出镇秦雍,打算趁机将他逐出朝堂。荀勖与散骑常侍冯紞谋划说:“贾公一旦走了,我们就会失势。太子婚配尚未敲定,如果能让贾公之女嫁给太子为妃,他自然就会留居中枢了。”冯紞频频点头。

当时,武帝司马炎已选定太保卫瓘之女为太子妃,史载,卫瓘学问深博,明习文艺,“性严整,以法御下”,“为政清简,甚得朝野声誉”。为搅黄这桩既定婚姻,把贾充之女扶上位,荀勖冯紞等人采取一系列行动,鼓动如簧之舌,在武帝跟前吹嘘贾充之女美若天仙,贿赂皇后杨艳,令其大吹枕边柔靡之风,再收买皇帝身边的宫女太监,使他们群起鼓噪,纷纷赞美贾氏之女乃绝代佳人,几股风劲吹之下,武帝终于改变主意,同意纳贾充之女为太子妃。对此,世人颇为鄙视,“当时甚为正直者所疾,而获佞媚之讥焉。”

贾充有两个女儿,太子原定娶的是妹妹贾午,无奈12岁的贾午长得特别矮小,连华丽的结婚礼服都撑不起来,只好唱了一出“姊妹易嫁”,改由姐姐贾南风来代替。贾南风当时15岁,比太子大2岁,身材矮小,皮色青黑,眉间一痣,奇丑无比,却阴差阳错当上了太子妃。《晋书·后妃传》对贾南风的记载,有“妃性酷虐”、“暴戾日甚”、“荒淫放恣”等语。这个阴险毒辣、相貌丑陋的女人,入宫不久,就把白痴太子整治得服服帖帖,对她既爱又怕。有一次,她偶然发现东宫有个美貌姬妾怀孕了,就顺手拿起一支戟,嗖地一下掷过去,致使胎儿立刻坠地,姬妾瞬间死亡。其凶暴如此,祸乱天下是肯定的嘛。

其实,对于白痴儿子接班,晋武帝一直忧心忡忡,“帝素知太子暗弱,恐后乱国”,渐渐萌生换马之意,百官也鼓动他另立太子。《晋书·卫瓘传》载,“惠帝之为太子也,朝臣咸谓纯质,不能亲政事。”一次,卫瓘假装醉酒,跪在武帝床前说有事启奏,武帝问他何事,他却欲言又止,迟疑再三,“因以手抚床曰:‘此座可惜!’帝意乃悟,因谬曰:‘公真大醉耶?’”

扶白痴皇帝登基,推丑陋皇后上位,史家称之“佞媚之徒”,怨乎?

皇后杨艳,天香国色,却生了个傻儿子司马衷,成千古笑谈

卫瓘与武帝这番隔空打牛般的神仙对话传扬开来,搞得太子生母、皇后杨艳十分紧张,深恐生变,搬出儒家经典《公羊传》里的名言来为儿子辩护:“立嫡以长不以贤,肆行废立,是要招致天下大乱的啊!”杨艳临终前,为确保儿子地位稳固,艰难地将头枕在武帝膝上,流着眼泪要他确保不废太子,武帝只好含糊点头,却忧心依旧。

一天,武帝指派荀勖与和峤前往考察太子,以判定优劣。和峤汇报说,太子暗弱依旧,没啥变化。荀勖却赞扬太子德才兼备,是个优秀的“革命事业接班人”。两人之说,大相径庭,“于是天下贵峤而贱勖”,实话实说的和峤受到世人敬重,胡说八道的荀勖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位和峤先生,素秉节操,颇有声誉,《晋书·和峤传》称他“厚自崇重”,“森森如千丈松”。《世说新语·方正》记载,荀勖为中书监,和峤为中书令,按照惯例,两人应同乘一辆车入朝。和峤因为厌恶荀勖的谄谀个性,不屑与之同车,自此,监、令分车而行。这个桥段,与其说和峤先生摆谱,不如说他亢直更准确。

史载,和峤一直是坚定的“换马派”。他对武帝说:“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季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 用“淳古之风”来替代“白痴”字眼,可谓婉转也。太子“淳古”,世事难料,将万里江山交给他,如何扛得起来呀?——武帝听了,“默然不答”。此后,武帝对几位近臣说,太子最近大有长进,你们留心观察,及时报告。几天后,荀勖便报告说,“太子明识弘雅,诚如明诏。”和峤则坚称太子没啥变化,“圣质如初耳!”惹得皇帝很不高兴。

后来,司马衷继位登基,成为有名的白痴皇帝,贾后唆使他责问和峤:“你不是说朕不堪大任吗?今日咋说?”和峤黯然回答:“我当初确实这么说过,可惜没被先帝采纳。臣不敢逃避自己的罪责!”惠帝听了,只是呵呵傻笑。因为贾后没料到和峤会一口承认,没教给惠帝应对之词呢!

起初,对于太子妃贾南风的种种恶行,晋武帝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曾经起了废后之念,叵耐荀勖等人又出面谏阻,武帝没有坚持,贾南风才得以固位,“帝将废贾妃,勖与冯紞等谏请,故得不废。”天下人纷纷怒骂荀勖,说他是“倾国害时”的奸佞谄媚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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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书,更糊涂,傻子登基,忠臣尽诛,何处是归宿

尽管骂声如潮,荀勖先生却稳居高位,长期屹立不倒,其“官场秘籍”,就是一个字:“默”。朝中每有大事,虽已宣布,他作为重要决策者之一,却始终不发一言。他的族弟荀良对此颇有怨言,希望他提前透露下,好向被提拔者邀功;他的女婿武统也劝他利用朝廷机密,来经营自己的拥趸圈子。对这两位“外人”的建议,他默然不应,回家却对儿子们说了一番心里话:“人臣不密则失身,树私则背公,是大戒也。汝等亦当宦达人间,宜识吾此意。”

尽管如此老谋深算,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那一年,荀勖被免除中书监,调任尚书令,骤然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甚罔罔怅恨”,有人前来道贺,他郁闷地说:“夺我凤皇池,诸君贺我什么呀?”凤皇池,乃皇宫内中书省办公之地,真正的朝廷中枢。离开中枢,明升暗降,他岂能心甘呢!

荀勖先生一生官高位显,却留下了一地鸡毛。俗语云:往事如烟;俗语又云:往事并不如烟。其得与失,的确令人深思。

(2019年2月24日)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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