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星是很多舞蹈類選秀節目的評委,從早期的《星空舞狀元》到《舞林爭霸》《中國好舞蹈》。當時一個叫於書博的大四女孩,選秀節目裏“有故事”“勵志”的那種選手—曾因舞蹈訓練負傷,左邊肢體一級癱瘓,醫生一度聲稱站起來都是一個奇蹟。

“中國的電視節目習慣特別不好,消費苦難、消費痛苦,拿人家的傷疤揭來揭去,摁來摁去!2014年4月19日,導師金星在浙江衛視舞蹈真人秀《中國好舞蹈》錄製現場發飆。

當時一個叫於書博的大四女孩,選秀節目裏“有故事”“勵志”的那種選手—曾因舞蹈訓練負傷,左邊肢體一級癱瘓,醫生一度聲稱站起來都是一個奇蹟。她靠拼命鍛鍊,終於能夠參加比賽,但因爲仍在恢復階段,表演並不流暢。表演結束,於書博兩腿失衡倒地,她掙扎了好半天,終於站起來。

主持人華少走到她身邊,請她介紹自己的經歷。然後,華少聲音低沉着說:“要從一個一級癱瘓,請注意這個字眼,一級癱瘓,到現在,她還是笑着說出來的,換成你,你能笑着說嗎?”鏡頭切換到觀衆席,一位觀衆眼眶溼潤。

金星在評委席坐不住了,打斷華少:“真正的舞者都做得到。每個人都經歷過自己的痛苦。最好的表達就是站在這裏跳舞,你經歷的一切都在舞蹈裏了,觀衆又不瞎。我們以爲健全人就該給別人憐憫,有時我們還不如他們健康呢!”現場響起了掌聲,有人叫起了“好”。

這個“發飆”片段在播出時被剪掉,但在網絡上廣泛流傳,點擊率超過了節目本身。

金星是很多舞蹈類選秀節目的評委,從早期的《星空舞狀元》到《舞林爭霸》《中國好舞蹈》;同時也是電視舞蹈選秀的反對者,反對苦情、煽情和廉價同情,反對作假,反對電視臺消費同情,消費選手,甚至消費評委。

“中國電視節目老覺得自己站在很優勢的狀態,有一種同情感,這個同情是特淺薄、特廉價的。”節目錄制結束後,金星告訴記者。

2014年5月6日,她在自己的舞蹈工作室和記者聊起了舞蹈類電視選秀,和舞蹈這個圈。

當電視選秀"魔爪"伸向舞蹈人,舞蹈藝術還能否繼續"純粹"?

觀點1

苦情、煽情,太不高明瞭

我從2004年起擔任中國舞蹈類選秀的評委,一直到現在,中國舞蹈選秀節目的“毛病”依然很多。

比如《中國好舞蹈》,有期節目,一名國標舞者上臺來找搭檔,主持人伊一臨時上臺充當他的舞伴,我在現場發飆了。我說,這是一個準備不充分的表演;一個極不高明的環節設計;一箇中國電視選秀節目弱智的表現。

我突然沒有舞伴了,這時一個主持人奮不顧身地來救火,太不高明瞭。多少舞者把自己的夢想放在這個舞臺,他們一定是有備而來的。

中國觀衆的欣賞能力、鑑賞能力,包括判斷力都在提高,電視人卻還在掩耳盜鈴,覺得老百姓不懂,其實是他們自己沒有長進,又急於“借鑑”——我不想用“剽竊”這兩個字,急功近利、希望短平快地得到利益和認證。

你可以玩煽情,可以講故事,但能不能動腦筋講得自然點?外國真人秀也編故事,但他們是按電視劇來做的,一環扣一環,參與者、觀賞者、裁判者都不知道這是電視劇,只有導演知道,編劇也編得好。你們又沒下那麼大功夫,又想得到這種效果,設計了一系列特別滑稽、小兒科的環節。很多選手說的話,根本不像是選手說出來的,他的語氣和眼神都不是搭在一起的。

2013年我擔任《舞林爭霸》評委,這模式是國外買來的,就是《So you think you can dance》,我親眼看到外國人怎麼講故事。人家的每個舞蹈——現代舞、爵士舞怎麼拍,用什麼燈光、比例、亮度,整理了一大套經驗。這套經驗保證舞者在燈光下的身體透明度,而不是打個藍光就完事;爲什麼用磚頭牆?磚頭牆能烘托出質感,每個演員都顯得更質樸,而不是華麗。

初賽掌控主要機位鏡頭的都是老外。鏡頭拍下來,有個年紀很大的外國女士現場剪接,她知道哪個動作觀衆反應大,所以去年初賽特別好看。老外坐在旁邊就說,有些人可以問故事,有些人沒有故事,不要問,就讓她跳,她的肢體就是她的故事。咱們這邊,每個人都要挖故事。

初賽結束,從經費上考慮,把老外撤了。中國導演和負責人就把自己的小意識加進去了,又回到他們原來對舞蹈的認知,所以初賽後又變得不好看了。

今年壓根兒不請老外,你一比就比出來了。鏡頭都不對,連人體比例都沒掌握好,還談什麼對舞蹈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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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點2

不是爲了夢想就全對

的確有一部分觀衆喜歡苦情、煽情路線。但這樣的節目,讓央視去做就可以了。

《爸爸去哪兒》爲什麼收視率高?就因爲全國充斥着人爲煽情的東西,人們不想看,但又沒辦法,一打開電視全是看誰比誰慘、看誰比誰活得不容易。然後突然冒出一個挺萌的節目,一羣男人帶着自己的孩子,這節目一下就上去了,人們想看點生活中好的東西,愉悅的東西。

舞蹈演員不都是苦行僧,他們也有好有壞。上了舞臺,導演怕演員沒有特徵,給他們編很多故事,本來不成爲故事的點都放大,但由於這個故事跟她沒什麼關係,她說出來當然不自信了。

說話之前,舞者的舞技也會告訴我,從動作,到肌肉的控制,可以看出這個人是個真誠的人、是炫技賣弄的人,還是仍在摸索的人。

撒謊是沒用的。有個舞者把郭富城和海清都說感動了,我告訴海清這是假的,最後都被我說着了。當他知道自己沒被選上的時候,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甩個臉就走了。海清當時就震驚了。我用了“很嫩”這麼一個詞,他們連十分鐘都熬不過去,太急於成功了。

所以我跟電視節目領導說,你們不要以爲弘揚正能量全是好的,爲了夢想怎麼樣就是好的,不是的。你要把真善真惡、複雜簡單都展現給觀衆。

除了肢體、眼神,舞蹈演員有自己的思考很重要。奧修說過,一個人的行動,就是先要有思考纔行。思考變成行爲,行爲產生習慣,習慣變成個性,個性就是你的命運。哪怕跟別人跳同樣的音樂,只要有思考就好,舞蹈比到最後就是一個境界。

在錄製空檔,我跟選手誰都不接觸,心裏落個乾淨,不用看別人臉色,在評判的時候,也不用給任何人面子。

對其他評委,我儘量尊重。有天做節目,來了一個香港舞者,十年前是給郭富城和梅豔芳伴過舞的,非常好。但她十年前就改行了,郭富城很多年沒見她。她來比賽,郭富城一看這個名字,就說,金老師,這個人我可能會給她票。我說,好,如果你礙於情面,你就給她票,我會把握住好壞的。但那人跳完以後,郭富城說得很沉重,他說,我不能給你這一票,連礙於情面都不能給,因爲跳得真是不行。我當時覺得郭富城挺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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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點3

舞者,出來走兩步

現代舞成不了江湖。你要想做推手,把這個江湖造起來,要維護江湖老大的地位,是要對人負責的,你一句話會把人捧到天上去,也會一句話把人毀了。這是多大的責任啊。

國標舞水很深,各立門派,打鬥特別厲害。街舞圈也是,每個地區誰跳得好,都爭。古典舞門派屬於各大學院,地方屬於中央,國家院校的就像大哥大,北京舞院、解放軍藝術學院、民族學院都是頭牌。

中國舞蹈的江湖地位,按輩分來講,那老一輩舞蹈家咱們就不說了。目前來講,肯定是楊麗萍排前面,跳民族舞;然後是我,跳現代舞;還有一個沈培藝,跳古典舞,作爲女演員,我們三個都是在前面的。哪個經紀人要有眼光,把這三個女人做一臺戲,漂亮死了。

舞蹈教育領域也有江湖,官方體系當中,像張繼鋼、陳維亞,他們是那個江湖的,專門給領導排東西。

在地域上,上海舞蹈圈沒有江湖,各幹各的,北京的江湖一定要靠官方背景。央視春晚,過年過節元宵大晚會,就那幾個名編導,下面僱了一幫人,這幫人再聯繫另一幫,大環套小環,你要搞好關係了,這個晚會我可以帶着你玩的。每一個大製作都是一個江湖。

1993年我回國,在北京做了很多事,沒混入任何一個江湖,我就做我金星。後來我發現北京不是這麼回事,你需要有背景有關係,我說,奶奶呀,那咱們不玩了,換個地兒吧,我就跑到上海了。

上海是文化排外,自我優越感太好,到這裏來混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你沒拱出來的時候,且踩你呢,恨不得一腳給你踢出上海灘,我就經歷過。你拱出來了,他就服你了。上海灘就這點好,局面打開了,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完事了。

備註:部分轉載 上海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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