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永山,易县武庄村人,今年82岁,易县作家协会会员。韩老师于1957年从易县师范初中班毕业。少年时期起,韩老师就爱好文学写作,创作出大量的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其作品多取材于农村,以反映农民生产生活为主。作品风格朴实,追求形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由于作风低调,韩老师一直把文学创作当成个人爱好,从不向外投稿。本篇稿件由《保定日报》社从易水文化网选中发表。在此表示祝贺。

——易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卢国章

娘死后,家里抛下爹孤单一人。

爹已到了古稀之年,虽然身体还算硬朗,可在深山老家一人过,儿子不忍心。娘在炕上瘫痪了十一年,只是回家看过,却没有真正地守在床前伺侯过一天,始终都是爹给娘抓药煎药、喂吃喂喝、擦屎刮尿,一直伺候到死。爹累了,也该歇歇了。他跟媳妇商量把爹接城里来,让老人家好好享享福。可商量了几次,媳妇总是板着脸,不点头。儿子干抓着脑袋上的头发,没法。

儿子跟爹商量把家产变卖了。

八头牛、两囤麦子、两囤谷、三囤玉米,还有三十二棵大杨树和一些其它值钱的东西,总共卖了八万多。儿子用块布包着,放在媳妇面前,媳妇连眼皮夹都不夹,她不相信这是钱,不理茬,可当儿子将包裹打开,哗啦”一大堆整捆整捆的百元大钞亮在眼前时,媳妇阴沉着的脸,顿时就云消雾散了。

爹接来了,住哪房间呀?儿子的楼房虽是三室两厅,却没爹住的地方。说来也是,虽有三室,但没一室闲着。儿子儿媳两口子住一室,他们的儿子小宝住一室,另一室当着书房。两厅,一厅是餐厅,一厅是客厅。

住书房不行,爹若在书房睡,儿媳去看书,见老东西睡得不雅,怎敢进屋?

住餐厅不行,中间摆着餐桌,一旁再安上张床,这还像餐厅样儿吗?

住客厅也不行,接待客人的地方,支上张床,再睡上个人,这叫客厅呢,还是叫寝室?,

儿子说:“不行就弄张床,让爹跟孙子小宝住一室。”

媳妇骂道:“还要不要我儿子学习呀?混蛋王八蛋!”

儿子问:“你说叫爹住哪儿呢?”

媳妇说:“屁话!人是你接来的,你有法子接就有法子安排!”

爹在一旁听,两口子为他,咯嘣个不停,心里很难受,也好后悔。难受的是,爹的到来,媳妇根本就不欢迎,没半点要养爹的意思。儿子软弱,不敢戗着媳妇,是个叫蹶着不敢爬着的男人!爹后悔,后悔不该信了儿子的话。临行前,儿子左说右说要为父尽孝,没想到来了因个住处,就叫儿子嘬了牙花。要知道这样,当初儿子把嘴说麻了,把爹的胳膊拽折了,爹也不会来。爹虽然已到了古稀之年,但自己的饭还能做。日子好也是过,赖也是过,到一时说一时。能动就动,真的动不了了,再说动不了了的,至大死的炕上没人管那儿不是啊!人死了,把腿一挺,就什么也知不道了……

爹是个明白人,最能谅解人,不愿意因为他,让儿子跟媳妇吵个不停,他插嘴劝道:“快别因为我的住处吵了,也别发憋了,楼上没我占的地方,楼下对面,你们盛杂物的那个小矮屋,拾捣拾捣就行。”

儿子两眼望着媳妇,期待着媳妇的表态。

媳妇黄着脸指着爹恼怒地说:“什么?你要住楼下小矮屋?你那心眼子长正了没有呀?你想在那儿摆列我们,好叫人们过去过来的,呲着牙儿批判我们呀!你好毒的心!”

爹解释说:“你领会错了,我可没那些个坏心肠,我是好意。我老了,干不了什么了,有个几尺的地方,能放床睡觉,再让吃上碗现成的饭,我就知足了。”

为了爹的住处,两口子臧臧了半天,始终都没臧臧出个结果来,这时候,孙子小宝放学回来了,见了爷高兴地唱道:“爷爷来了真好!我叫爷爷睡我那屋,我睡书房去,我做完作业,就跑爷爷屋去,叫爷爷讲故事我听!”

小宝是妈的心肝宝贝,他给爷爷让出了房子,气得妈妈真想骂:“该死的兔崽子,咋不跟妈一心?”却没骂出声来。

爹的住处,叫孙子小宝打了结,总算是解决了,可另一个,天天人人谁都离不开的那一日三餐的大问题,却叫爹左不是,右不是,左右都不是。早饭倒好说,爹可以到外边小摊上或小吃部去吃,爹认头,不认头也得认头。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儿媳每天晚上都出去打麻将,一打打到大天亮,天明才回来,累得困得睁不开眼,不赶快睡上一觉,就打不起摊帐来了,哪还有精气神儿去做早饭;二是儿子不用早饭就去上班,已经习惯成自然,儿子小宝又上学校食堂去吃,剩下爹一人值不的开火,就开火到底是谁去做呀?他不愿意让儿子逼着媳妇去单独为他做早饭吵架,到外边去吃早点爹痛快、认可。但是午饭和晚饭,要也到外边去吃,他死就不认可,外边好赖饭店,都贵得要命。在家儿媳妇做好好吃,做赖赖吃;咸薄、好赖都吃,他不挑鼻子捏眼。尽管他是这么知事、省事、不闹事、知情达理、慈祥善良的个好老人,可他怎么着也渡不过儿媳的这道关。按说儿媳把饭做熟,儿子下班,小宝也放学回来了,全家欢欢喜喜,都围在一张桌子上,一起乐乐呵呵地用餐,该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啊!然而却让人看不到那和谐的一面,除了让你听到筷子碰碗和牙齿嚼东西的燥音,一不注意,你的眼一走神儿,偶然会让你看到,她脸上暗藏着怒火,好像在极力控制,一旦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战争可能就要爆发,向着目标猛烈开火。几天来,爹经常闻到的火药味儿,都是来自儿媳脸上的那块阵地。他饱尝到了儿媳的苦辣酸甜,儿媳的饭碗不好端。无论午饭和晚饭,都是爹难过的关。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爹知道自己老了,胡子邋遢,没人乍见。尽量不在家呆着。每天早早起来,洗漱了,就哑谜悄静地开门,出去遛弯。遛弯累了,就找个早点铺早点。早点了,也不回家,仍在外边转悠,直到快上午了,才回去。下午,天不黑不朝回走,天黑才算一天。尽管是他这么着办,他还是老挨儿媳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嚷叫。该吃饭了,儿媳妇的饭做熟了,如果爹在个人的小屋休息,儿媳就摔着脸子没好气地嚷:“知不道熟了?还在屋钻着,不请就甭出来吃!”如果爹从外边回来,要直接奔了饭桌子等,儿媳也有词相击:“这就不跑屋里钻着了,看不见还没熟吗?”晚了不得,早了还不得,真叫爹不知道该怎么着才好!

在城里,儿媳妇总不给爹好面吃,他忍着,就呵着,差不多他忍着、就呵了一个月,就再也不想再忍着再就呵了,他背着儿子回了山村老家。村里的人们,望见他破屋窑洞上空,又冒出了缕缕炊烟,猜乎一定是这位老人,在城里没呆住,回来了!三五成群地就找到他家去,愤愤不平地问:“是不是你儿媳妇不孝敬,叫你老家伙子老受气,在那儿待不了了,才骨碌回来的呀?”

他想,跟老乡们要道出实情,就把个人孩子的丑态,晾败寒碜了。晾败寒碜孩子,也就等于晾败寒碜个人,所以他没实话实说,而是昧着良心地跟乡亲们说:“你们都说的哪儿去了,我儿媳妇才不是那号不孝敬的人呢!我回来,是因为我住楼房不习惯。”

(文、图来源于易水文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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