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版」道沟峪 灞河上源青山依旧水倒流,文/图,周媛

道沟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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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潭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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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源豆腐干成串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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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坪村民俗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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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嘴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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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锋同志故居

入夏以来,西安气候多变,风雨阴晴不定,山里的天气更难以捉摸。6月中的一日,天终于放晴,风和日丽,于是驱车向蓝田道沟峪而去。

位于灞河上源 道沟又名倒沟

秦岭北麓蓝田境内峪道众多,如一条条宽窄不一的血管分布在秦岭这座父亲山的肌体内。在十多条著名的峪道,如峙峪沟、清峪、辋峪、岱峪、东汤峪、蓝峪、流峪等之中,道沟峪是十分独特的一个。

道沟峪在西安东南约60公里处,大致范围在蓝田县城东部灞源镇、九间房镇之间的秦岭北麓,为秦岭72峪之一,是灞河上源的主要峪口。这条峪道以深、奇、幽、险著称,当地民风自然淳朴。一大早,从西安上绕城,走福银高速,到蓝田县城后,接上县委宣传部的肖奔,车拐向老312国道,前行20多公里,便能看见蓝田猿人的诞生地——公王岭了。

车窗外,夏季的景致铺展开来。因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山里到处都如水洗过了一样明净。树高叶茂,满目青翠,野花竞放,蜂飞蝶舞。远处的山峦起伏不定,湛蓝的天空中聚散着朵朵白云。麦子已经收割归仓,秋苞谷也种到地里。田野里如油画般被染上了不同颜色。

从山外进峪,我们一直寻找道沟峪的入口,却茫然无所知。它的具体位置其实在蓝田猿人遗址、玉山镇和九间房镇的三角地带。在环山公路上,道沟峪和流峪已经会合。从玉山镇前程村下环山公路进入九间房镇往东约1公里分岔,向东是道沟峪,向南是流峪。道沟峪自下而上呈向东偏南走向,顺着峪道一直可达灞源镇灞河源头。这条峪道涉及蓝田玉山镇、灞源镇、九间房镇,地形之独特复杂可见一斑。

道沟峪之名从何而来?据介绍,古时,沿此峪道沟上至灞源镇灞龙庙,往南可直通商州,故称“道沟”,又称“倒沟峪”、“倒回峪”。《水经注》有“石门谷东铜谷”的记载,将此谷称为“石门谷”;宋代《长安志》记载:“倒回谷在县东南五十里霸水上源出此谷。谷内通商州洛南县界。”秦末,刘邦从丹凤的武关道北上,经商洛沿此谷到达灞龙庙一带,欲下山直取咸阳,却被陡峭的峡谷挡住,只能退回。改走蓝谷河道,经篑山下一战,才走出秦岭,故古时称此峪为“倒回谷”。同治年间《陕西南山谷口考》始写为倒沟谷。

蓝田多山区、川道,地形多变。道沟峪两侧悬石腾空,嶙峋陡峭,是一个险峻又闭塞的地方,早年只有一条山路通往商州。60多年来,当地人如愚公移山般开山不已,修路不止。1958年修建张家坪至灞源简易公路。1978年修建九(间房)灞(源)公路。在政府的支持下,2005年西安——合肥铁路从临潼新丰镇分道经黄峪上山,穿过灞源镇,极大方便了道沟峪百姓出行。2012年5月,沪陕线西(安)商(州)高速公路建成通车,该路自九间房镇穆家堰进山,贯穿整个道沟峪峪道,成为沟通西安与祖国东南大道的秦岭通道。

灞龙庙无处寻 豆腐干满街挂

进入道沟峪,车子穿过一个个隧道:穆家堰、冯家沟、小坬岩、王爬岭……山峦连绵起伏,盎然的绿意扑面而来。没走多久,肖奔就指着远处的山峰喊道:“快看,那就是歪嘴崖了!”定睛一看,在数座翠峰的合抱中,一峰独秀于蓝天下,造型酷似鹰嘴。歪嘴崖位于流峪和道沟峪之间,可以说是当地的“地标性”山峰了。

这一路上第一个“服务区”便是灞源镇灞源街村。

地处秦岭腹地的灞源镇在蓝田县东部边沿,是“长安八水”之一灞河的发源地,灞源镇名称由此而来。灞源街地处东川、西川两河之间,村后有一座凤尾山,地形好似一条长龙舞动。据当地文化学者介绍,灞源街的历史比较悠久,清嘉庆三年,街中建有龙王庙一座。当时龙王庙山门前有十几个高台阶,矗立于灞源街的最高处,除山门外,还有中殿、上殿,建筑华丽,雕梁画栋,民国时期神像还在。因地处灞源镇,此庙又称灞龙庙。灞龙庙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也是此地的地名,至今老辈人依然称灞源街为灞龙庙。此地在周边一带名气很大,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地理位置独特,自古都是南通商洛,东达渭南、西连蓝田县城的交通重镇,往来的官员、商帮、文人、学子络绎不绝,使这一带在明清至民国期间店铺林立,贸易活跃,周围乡县的土特产在这里汇聚,逐渐形成一个集镇。如今灞龙庙已无处可寻,何时拆除的村里人也就不清楚,只说是拆了太可惜,年轻人只知灞源街了。

当天上午,我们到达灞源街时,整个街道已是人流熙攘,摊点一家挨一家。灞源街南面不远就是灞源镇政府,周围一些临街门面还存有古建的遗迹。摊主们沿街兜售着各类农副产品,其中以著名的灞源豆腐干居多。每个摊位前都挂着一串串风干的豆腐,像一串串风铃,深褐色,看上去就很筋道。这里的豆腐干论块卖,一块一元钱,买得多就是9毛。我问一个摊主,今天街上是不是有集?他说每天都这样。售卖豆腐干的都是当地村民,以此为生呢。

在蓝田,灞源豆腐干算是公认的特产。摊主刘淑梅说她是灞源街村三组人,家中人老几辈都做豆腐干,传到她手里制作技艺和程序一点没变。“灞源豆腐干为啥出名?”我问。刘淑梅说:“一是水好,咱这儿是灞河源头,这水从山里流出,一点都没有污染;二是原料是在山里生长了七八个月的黄豆,质量好;三是豆腐干用的是自家发酵的老浆水做的,没有任何添加剂,味正、鲜香。20斤黄豆也就做100片豆腐干,除去水、电、人工等成本,利是很薄的,但祖祖辈辈传下的手艺也不能丢。”

一旁的李庆彦老人是当地豆腐干制作技艺传承人,他向我详细介绍了灞源豆腐干的制作工序,足足十几道,十分繁琐,人也十分辛劳。我尝了一块豆腐干,咸香硬筯,味道与其他地方的有些不同。李庆彦说,灞源街村一半以上的人家都从事豆腐干加工制作,从业者以老汉和妇女为主,年轻人嫌辛苦,看不上这点小钱。现在街上摊点多,生意也不好做,除豆腐干外,他也经营豆腐、油豆腐皮等,许多商家买回去涮火锅用。

“王爬岭”有传说 “郭家军”故事奇

灞河,发源于灞源乡华岔村西部,清峪、流峪、峒峪和道沟峪为灞河的四大源流。其中道沟峪内的倒沟河(又名石门河)为灞河的主要源河之一。在我国,大多数河流都是自西向东流,倒沟河是个例外,道沟河发源于灞源镇北部的箭峪岭(属蓝田、渭南、华县的界山,海拔2449米)南麓,它向南流至灞龙庙后,便折向西流至九间房乡下寨西段,之后与流峪会合。向西倒着流,这又一次从水路印证了道沟峪又名“倒回峪”的由来。

“涌出石门归无路,反向西,倒着流。杨柳列岸风香透。鹿原峙左,骊山踞右,夹得一线瘦。倒着走便倒着走,独开水道也风流,自古青山遮不住,过了灞桥,昂然调头,东去一拂袖。”陈忠实先生的这首《青玉案·滋水》脍炙人口,对于灞水西流作了生动描绘。

水倒着向西流,且被“夹得一线瘦”,此句诗用来形容道沟峪的地形也很贴合。在秦岭72峪中,道沟峪的峪道可以说是最为狭窄的。车子沿着盘山路翻上窜下,考验着司机师傅的车技,有些路段狭窄得只容一车通过。抬头看,两岸山高崖险,石奇木怪,耳边传来水声,感觉水流湍急,却一时寻找不到水在哪里,皆因山大沟深,水在深谷中流过,如“隐身”了一般。水道细瘦,从山谷中涌出来的河水,便聚集了较大的能量,一路翻腾着、蹦跳着,目之所及的瀑布悬崖,寒气逼人。

道沟峪内有多条河流,峪内植被丰茂。当地村民说,山里植物以华山松、白皮松、油松、棒栎等为主,核桃树、板栗树也不少,是他们一部分收入来源。

车开到一个叫“王爬岭”的地方时,山势显得更为陡峭,肖奔说,这个地方奇特,有故事呢。相传当年刘秀为了躲避王莽追杀,曾从这里爬坡逃跑了,当地人把他曾爬过的地方叫“王爬岭”;王莽率领大军追赶到这里后失去了目标,加上地势险要,只好收兵回营,人们就把他返回的地方称作“万军回”,并对这些故事津津乐道。

在道沟峪,不仅有类似的神奇传说,更有历史文献的真实记录。据史料记载:唐代宗广德元年9月,吐蕃发动叛乱,大军逼近长安,代宗皇帝仓皇逃往陕州(今三门峡西部一带)。他诏令雍王李适(即后来的唐德宗)为关中兵马大元帅,并起用赋闲在家的名将郭子仪为副元帅,抵御叛军,前来救驾。郭子仪率军行至咸阳,吐蕃大军已绕过周至,渡过渭水,经终南山向东开拔。郭子仪命将士南入蓝田牛心峪,计划由商州绕道陕州救驾。当时的判官王延昌建议说:“吐蕃知公南行,必分兵来逼。走大路危险,不如取玉山路而去,出其不意。”郭子仪认为这个主意好。他率军溯灞水河谷而上,至玉山(今蓝田许庙镇),然后沿道沟峪陡峭的羊肠小路到达洛南,向南转至武关,与其他方面的军队合兵于洛南,后驻守商州,大举反攻。“郭家军”军纪严整,善于作战,打得吐蕃狼狈逃窜,最终收复了长安。

当年郭子仪率军走道沟峪,实为躲避叛军的不得已之举。史载,当年道沟峪隐匿于终南山中,其陡峭险要令人望而却步,荒草覆盖着险窄的峪道,人走在其间很难被发现,一些将士也在陡峭峻拔的山道急行军中跌入悬崖造成伤亡。

青坪村里有人家 古道驿站忆峥嵘

道沟峪长31.9公里,其在灞源镇有北川、东川两大支峪,两峪在灞龙庙(灞源街)西南相汇,至九间房镇冯家湾出山。这北川南侧有三条沟道,以青坪村为界,村以上名北沟、东沟和西沟,村下段名箭峪河。

我们到达青坪村时,已近中午。因为位于深山区,进村的路弯弯曲曲,高低不平,两侧民房错落排列。七拐八绕,车子便停在一棵老槐树下。这个村是有名的“美丽乡村”,也是城里人自驾游经常光顾的地方。肖奔去找村干部了,等了一会儿没见人过来,我便在村里随意溜达开了。

青山环绕,溪流叮咚,小村落里寂无人声,鸡咕咕地叫着,鸟啾啾地从树上飞过。农户的院墙用石头整齐垒起,果树围绕四周,青桃绿杏从树叶间探出头来。家家门前都收拾得干净利落,村路上、房前屋后到处是一簇簇、一捧捧开得茂盛的鲜花,空气中透着一股股清香。

青坪村里的民居大多为青砖瓦房,老漆木门,青石门墩,保留着传统乡村味道。路上碰到几位老者,聊天中得知,这里曾是灞源古道上的一个驿站,明清直至民国时期,都是骡马驮运及肩夫担挑必经之地。从河南入陕西,经洛南到两岔河,西行翻小秦岭可到青坪村。之后,翻大岭到清峪口,向西北,经厚子镇可去渭南;向西南,经许家庙可通蓝田。当年这条古道上人流往来,十分繁华,青坪村就是古道上的一颗明珠。老人们说,大岭上下的盘旋古道现仍保留着过去铺设的石头路面,在那个驮运盛行的年代,石头路面被人踩马踏,变得光溜溜的,有些地方还留有马蹄印。只不过近年来走得人少了,石面上生出一层层绿苔,现出一片片斑驳,给访古探险的驴友留下一个想象的空间。

听村人介绍,他们的祖辈大多是明末清初从江苏、湖北、湖南、安徽等地迁移或逃难过来的,因此村中保留有江南清秀的韵味。早先这里人说话也是“南腔北调”,人们饮食习惯多样,现在他们这些后辈都说陕西话,吃陕西饭了。村里还有个古戏楼,并建有一个民俗展示馆,复原了青坪村普通农家房子摆设和生活场景:大土炕、大铁锅,人们穿粗布衣劳动、吃洋芋蛋儿,做豆腐换钱……

往前走,忽听见有人声,走近看,竟是我想寻访的“灞源革命纪念馆”,不少人在这里举行党日活动。灞源镇是红色革命老区,这里曾是红军长征纪念地和蓝洛联合县政府纪念地。据《蓝田县文史资料汇编》记载,1946年8月,中共陕西工委书记汪锋奉中央指示,回蓝田接应李先念率领的从中原突围的人民解放军部队,驻军北川青岗坪(今青坪村)一带,开展游击战争,并取得灞龙庙战斗的胜利。当年10月,在青岗坪成立“豫鄂陕边区蓝洛县民主政府”,并成立蓝洛县大队,壮大了革命力量。这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留下革命先辈转战抗敌的深深足迹。

灞河源头在险峰 峪道立交更神奇

肖奔打电话找我,跟他一块过来的还有青坪村党支部书记李祥岐。李书记要带我们探访灞河源头黑龙潭。

这是采访道沟峪途中最艰险的一段路程。三人从村子绕出来,沿河道上行。一条弯曲的山路往前延伸,时隐时现。山近在咫尺,仿佛手一伸就能挨到。今年雨量充沛,植被长势好,目之所及到处是密不透风的绿,像河水一样从这个山头流淌到那个山头。河道在路基下,水声潺潺,奔流不息,这便是灞河。正值中午,烈日暴晒,山路上毫无遮拦,强烈的紫外线照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开始路面较平坦,李书记不时停下来,给我们讲解路两边野草野花的名称、特征,以及随处可见的柴胡、天麻、苍术、猪苓、党参等天然药材。渐渐土路变成石子路,陡峭狭窄起来,每一步都须踩稳。一人高的蒿草将硬踏出来的小路完全覆盖,人在草丛中穿过,只留下喘息声和身体与草摩擦发出的唰唰声。稍慢一点,前面带路的李书记就不见了人影。我跟肖奔在后面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李书记在前面招手,说“再坚持一下,就到水边了”。

拐过一个弯,河道变宽了,水声渐大,我们进到一个山坳里。这里山峰对峙,浓荫蔽日,光线幽暗,一潭碧水如晶莹的宝石镶嵌在山间,清澈明净,丝丝凉意袭来,一身燥热瞬间消退。我们在水潭边的石头上休息片刻,发现有鱼儿从溪水中游过。李书记介绍说,灞河四季长流,源头不仅植被好,这些年还成了梅花鹿、红腹锦鸡、猫头鹰等国家级野生保护动物的乐园。

起身继续前行。接下来要爬一段高陡的石头路,路的下面就是山崖,路面布满青苔,十分湿滑,我们互相协助,奋力攀上几个高台后,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黑龙潭,此潭深幽不见底,黑龙潭瀑布从山石间倾泻而下,水花飞溅,清澈得不见一丝污染。

这里便是灞河主源道沟河的源头之一,从地理意义上,也被认为是灞河的源头之一,近年来已成为驴友的一个穿越地。

从黑龙潭下来,原路又回到青坪村,这一趟来回一个多小时。李书记说,“下午你们进峪,完整走一遍峪道,才会不虚此行。”

难道我们刚才走的不是峪道?这又是道沟峪的奇特之处。道沟峪绵延狭长,涉及的村镇多,从灞源镇青坪村这个曾经的古道驿站出发,顺着山路驱车向玉山方向,道沟峪的峪道才真正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这一路上山势巍峨,景色美如画卷。拐过一个山道没走多远,便看到一大片望不到边的荷塘,荷叶被绿茎支起,随风摇摆。肖奔说,再有一个多月荷花就开了,现在这地方在网上已是旅游“打卡地”了。

盘旋的峪道内,最令人震撼的是一座连一座的高架桥,连接着一个又一个山间隧道,高大坚实的桥柱如巨人的手臂托起平展宽阔的桥面,弯曲的峪道与笔直的高架桥在绿水青山间交织,打造出一个庞大的立体交通网,火车、汽车飞驰在这个秦岭大通道上,一路前行,就可以到达南方省市。

夏天的秦岭峪道中,色彩缤纷,绿水青山黄色的麦田,大片的格桑花不时映入眼帘。麦收结束,烈日炎炎,城里人到处躲清凉,农人趁着天好,头顶着湿毛巾忙着晾晒刚摘的鲜香菇,或手持连枷打麦壳,虽苦犹乐。

车过九间房镇街子村,我们专程去参观革命前辈汪锋同志故居。纪念馆故居坐落在街子村背后的龙头山上,迎面是群山起伏绵延的秦岭北麓,灞水沿川道而过,清幽而宁静。因天色已晚,故居大门上了锁,我们只好在门外凭吊一番。

下得山来,走不多远,便看到玉山酒庄用石头垒起的大门洞了,此时我们已到了玉山镇境内。这栋别致的建筑由蓝田籍著名建筑师、美国南加州大学建筑学院院长马清运主持设计,用山里最常见的石头和竹节板搭建起来,与蓝田的民风、秦岭的山水融为一体。在硕大的“石头屋”外,是成片的葡萄园,伴着微风,田园的气息扑面而来。

道沟峪的这幅画卷,在这里便按上了落款的印章,完美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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