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楊棟

由國慶

5月24日上午,山西著名作家、藏書家楊棟先生走了,竟那麼突然!當我驚聞噩耗的一刻,萬不敢相信是真的。定了定神,急急找出他曾送我的文集、書畫等,燈下摩挲着,眼角發酸,情不自禁。

四年前的5月末,楊棟來津參加全國讀書年會,行前他給我發消息稱:經常看你逛攤淘換老廣告美女圖,眼饞啊。天津是個大碼頭,舊貨市場一定藏着好東西,這次去爭取也淘一兩張。楊棟來了,操着濃重的口音,風塵僕僕,剛一坐定,他就從包裏取出一張他新畫的《戀人圖》送給我,讓人分明感到那畫作還帶着清新的鄉野風。

詩書畫本一家,我知道近幾年來楊棟迷上了美人畫,準確地說更像民間漫畫或民俗畫,雖無門無派,但隨性樸拙,意趣盎然。楊棟並非科班出身,只是早年當放映員時畫過幻燈片,因創意好,曾在報紙上發表過不少,後來還與著名漫畫家華君武常有交集往還。我曾將拙著《老廣告裏的歲月往事》等贈楊棟閒覽,他曾在隨筆中寫道:“書中滿是彩色的仕女,一個個粉妝玉琢,光豔欲流。這真是一本讓人陶醉的書,讓人溫暖的書了。”

紀念沁源藏書家楊棟文章一組

楊棟先生生前照

楊棟的畫筆似乎愈發不可收,連續繪製《民國美女》《時尚姑娘》等系列畫作,他筆下的現代美人圖大多洋溢着摩登氣息,甚至有些“光怪陸離”的情狀,分明與其常年面對的大山素樸生活形成了鮮明對比。作爲著名藏書家,在楊棟心目中,即便美人千般嬌媚萬般好,但還是要多學習的。如此,他畫出了《美人讀書》《挑燈夜讀〈牡丹亭〉》等,且在其中一幅上題書:“杏眼桃腮丹鳳影,櫻脣粉面遠山眉,寒梅不怕羣芳妒,美人之美在讀書。”

我更欣賞楊棟《風俗小品》《秧歌圖》系列中的鄉間女子圖,似有難以克隆的原生態氣息撲面,再題上沁源舊俗文錄,不乏渾然天成之趣。楊棟說,這些畫很多都收進了他編著的《沁源老民歌·插圖本》中,算得上“鄉土‘風雅頌’,故園天籟音”了……

清晰記得,2015年也是5月24日,一大早我在年會代表下榻的酒店門口遇見楊棟,此刻他剛從鼓樓舊書攤逛回來,他興沖沖地對我說:“我真淘到了‘大美女’了,你是專家,看咋樣?”那是一張20世紀50年代初發行的小年畫,畫上有個甜笑的美婦正抱着孩兒胖娃娃,小年畫上有一家企業另外加印的廣告,倒是有些舊氣。我說:“難得來一趟,心滿意足就好。”

關於這天早上楊棟逛舊書攤。他後來在筆記中說:“喜歡美人畫,就想買一張。但十幾個攤上竟很少見,有個小攤上有一鏡子,背面鑲着一幅,問價要四千元,把我嚇壞了。又到一攤,只有一幅老廣告畫,上面的旗袍女郎粉面生春,儀態萬方……想老年間十里洋場粉黛如雲,天津大碼頭煙花成隊,這樣的美人是最能吸引人眼球了。可攤主要二千元,只好望而卻步。”

紀念沁源藏書家楊棟文章一組

楊棟先生早年拜訪孫犁先生的照片

隨後大家又到楊柳青古鎮採風,面對五光十色的老版年畫,楊棟簡直看花了眼,問我:“有沒有美人圖?”當我引他去欣賞幾幅傳統仕女畫時,他連說:“這在我們那小地方難覓芳蹤啊。”好畫不貴,楊棟買了幾幅,精心收好,告訴我,回去連同那廣告畫要鑲到鏡框裏,掛在他的梨花村藏書樓,看到這些美女圖就會想到天津,想到你。

四年後的同一天,竟是訣別!蒼天啊,你嫉妒了凡間的書生嗎?楊棟兄說好會再來天津看看我收藏的美人圖的,會再來淘淘美人畫的。老哥,你若有來世,我願意送你一幅美人圖。

悼楊棟

孫萊芙

1992年,山西散文大獎賽頒獎會在太原鐵三局召開,在這次會議上我認識了評委會主任韓石山先生,還有作家李銳。

一等獎五名,依次是楊棟的《月月兒》,我的《繼父》,李建永的《斃蝨趣談》,李景平的《雨地的回憶》,王麗娟的《十七歲,那夢》。

《月月兒》是融散文與小說於一爐的寫法,有點像賈平凹的小說《滿月兒》。楊棟喜歡行走,到天津拜謁孫犁,到西安拜會賈平凹,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作家、藝術家、文化人,他都毫無顧慮,徑直前往。

在這次會議上我們相識了,他寬闊的臉膛,高高的顴骨,大大的眼睛,揹着一個很大的包,是用來裝書的。這是一個粗獷的人,心地坦白,沒有城府,沒有套路,沒有貢高我慢,跟他談話,和他一起到爾雅書店買書,不僅愉快,而且很有收益,因爲他對書懂得比我多得多。

是頒獎後的第二年吧,楊棟到左雲報參加會議,讓左雲報社鬧了一輛“212”直奔右玉找我,找到右玉一中我的家,我送了他一本川端康成的《雪國·千鶴·古都》。我大兒那時大約五歲,我和妻子抱着兒子和他坐車一起到殺虎口,在二道邊村的大橋上照了相,喫了一顆西瓜。

楊棟回去寫了篇散文《塞外》,發在《山西經濟報》上。

大約是1994年,全省散文創作會議在隰縣召開,楊棟也來了,並且我也認識了散文名家喬忠延、韓振遠等。

轉眼到了2004年,大約,我們一起到省作協參加換屆會,楊棟從包裏拿出一幅字,說:“誰想要拿去!”我趕緊搶過來,裝起來。

是2005年或2006年吧,朔州市召開全省文學創作會,楊棟來了,我們又見了面,王保忠也來了,帶着他新出版的小說集《張樹的幸福生活》。

從那以後再未見過他,那幾年我還到他博客上看看,看到他的漫畫一幅接一幅,都有心意。

這20多年我東奔西走,前有溝壑,後有追兵,要做點事,做成事,別埋沒,別趴下,別倒下,豈非易事?

閒暇之餘想,楊棟又出書了吧!20多年前他就出了20多本散文集,現在應該快30本了吧,或者更多。

曾經有三四次我乘車經過長治,在車上我總要和人說起長治的小米,沁源的小米。我說小米的時候實際是說楊棟,我知道就在不遠的地方,楊棟就生活在那兒。沁源有靈空山,沁源山美水美人更美,沁源的龐漢傑曾經擔任過右玉縣委書記,楊棟不止一次和我說過,這個人曾經爲右玉的綠化造林做出過貢獻。 r> 但是想歸想,從武漢到太原,從太原到襄陽,中途下車輾轉到沁源我嫌麻煩,最終沒有去。如果是楊棟,他肯定要來,只要有機會,他是不忘看望朋友的,他更不忘朋友那兒的地理山川、歷史文化。

今天早上,我從微信上看到楊棟走了,終年61歲。這個鄉村出來的孩子,從電影放映起步,靠自學,靠經年積累,一步步走上散文大家的道路,創作了500多萬字。

他不壓人,不嫉妒人,不排斥人,不對付人,無論看到誰有文學、文藝特長,便由衷地高興,不吝嗇自己的讚揚和扶持,在沁源那個地方,他像陽光、雨露一樣,給無數的文化幼苗帶來了希望和動力。

在沁源,楊棟留下了藏書樓“梨花樓”。

我要去看看,但太遲了。他要活着的話,會領着我,把他們沁源該看的都給我看,一起喫飯,一同舉杯。夜晚,他肯定要陪我入睡,一起談談書的夢!!?

訪沁源“梨花村藏書樓”

張中偉

得知著名作家、藝術家楊棟去世消息後,使我頓生沒有能及早拜訪他,並瞻仰他曾用全部心血精力打造的精神家園“梨花村藏書樓”,甚感遺憾。爲儘快補上這一課,我及時聯繫了家鄉友人郝一洲結伴同行,不料到起行時,一洲卻因其他事絆住了腳,於是我只好與妻子二人同行了。

之所以我與妻子二人同行,一是我們二人同是六十歲前後才學會開車,一般出遠門都是結伴而行,要緊時好有個照應。二是她也有這方面的天賦和愛好,因此順便開開眼界,增長些知識,就當是一次觀光旅遊吧。

作爲一個文化人,誰都有過自己也有個讀書和藏書地方的想法。年輕時在學校教學明代歸有光的散文《項脊軒志》,從他那一個人住在“室僅方丈”的老樓屋“南閣子”裏,“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的情景,我後來據此也弄過“斗室”、“柳根園”等的齋室,但並沒有像楊棟那樣積數十年如一日,勤奮創作,悉心經營,竟然將自己的書齋兼藏書樓,建設成“全省著名十大藏書處”、名聞全國的“北方民間天一閣”,這也正是我感到遺憾,同時也特別崇拜、傾心楊棟先生的地方。

說到知道有“藏書樓”的事兒,那應該是我上大學讀書期間的事。腦子裏印想最深的,應該是白居易晚年,將他寫的詩文編成集子,抄寫了四部,分送了四個地方收藏,所以後來多數人的作品都在戰亂中給毀滅了,而他的作品卻全部地保存了下來。當我讀到這些時,對當時那些藏書樓發揮的作用,很有一種感激之情。後來通過對天下聞名的“天一閣”藏書樓等歷史景物變遷的瞭解,才深深感受到創辦藏書樓的人,都有着一種強烈的文化進取思想和高尚的人文情懷。你不要看一座縣城,一般只有一個新華書店,但人類文明奮進的歷程,還都濃縮在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書店裏。而作爲人類文明的聖火傳遞處,卻正是這些真正的書籍貯存處所發揮的作用啊!這也就是古人所說的“藏之名山,傳之同好”的原因吧。

紀念沁源藏書家楊棟文章一組

由於途中在水峪村辦了些事,當我們到達沁源縣城時,已是中午十二點多了。楊棟之子楊飛宇與父親的友人、自己的家人及部分親屬,已等候了多時。我與楊棟先生有過多次接觸,從與人們的談論和接觸中,我深深感受到,這是一個以整個生命來熱愛書籍溫暖文化的人。別的不說,就從他一個高中畢業生,能幹到縣裏文化部門科局級的職位上,特別是在擔任縣文聯主席期間,他所領導的各種協會,竟發展到二十多個,會員一千餘人。就僅縣文學協會達到省級會員,人數就有二十多個,這對一個山城小縣來說,簡直是奇蹟。並且他還以雄厚的創作實踐和豐碩成果,穩居全國作家、一級散文作家的高度上。所有這些,該是多麼崇高的成就和榮譽啊!而他不僅如此,而且還將書籍編寫、文藝性物件和雕作的收藏,與自己的其他愛好書法、漫畫、攝影等結合在一起,並且帶領一家人省喫儉用,於1993年修建起到現時已經馳名全國、甚至傳播海外的“梨花村藏書樓”,從而使一座山城小縣沁源,竟能成爲招致全國文朋詩友,傳播現代文明,靚麗沁源山水的文化勝地。

夙念已久的“梨花村藏書樓”,座落在沁源縣城北郊,這是一幢具有現代建築特點,建築面積達260平米的二層民居小樓。院門門楣上鐫刻着由省著名書法家田樹萇,題寫的“書香人家”四個字,院中正面懸掛着由全國著名作家孫犁題寫的“梨花村藏書樓”匾額。進入院中照壁前的東面貼牆處,設置有擺放各種奇陶異石的精緻櫃架,院正中對面處,陳設有人們罕見的億年化石及根雕製品。進入院中,由於雅潔的環境和古色古香的設置,令人彷彿進入了一座藝術的殿堂。

院中西面小屋內的博古櫃架上,置放了由楊棟先生從各處收集來的各種奇珍異品,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北面牆上,懸掛了一排各種各樣古老的油燈。據我推測,電燈出現之前的文化人,一般對油燈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在那個不知穿越了多少年代的歷史歲月中,多少讀書人對能擁有一盞油燈,該是一種多麼高的渴望和多麼大的奢望啊!當年有多少士子是在寺廟的油燈下,通過貪婪地攫取各種文化知識,苦度時光,才成功地走向科舉的瓊林盛宴的!在這一點上,通過夜以繼日,久久爲功,走向成功的楊棟,應該是有着深刻同感的。所以我們可以說,就在這些不會說話的燈盞上,也都曾銘記了楊棟先生的深深眷念和感慨。

紀念沁源藏書家楊棟文章一組

“梨花村藏書樓”,集中展現在二樓的套間裏。這是由四個房間組成的藏書處。據楊棟的同學、友人劉光華先生介紹:“這裏陳設的書櫃裏,由於書冊太多,不少地方都是擺放了兩層,全部藏書可達到兩萬餘冊。”在東北角處的藏書房間裏,我看到了由現代軌道設置的書櫃裝置,這樣就可以節約空間地存放大量書籍。在這些書籍中,可以說文學類、文藝類書籍佔了絕大多數,特別是近些年,以及民國時期的文藝、文學性人物的文集性內容,在這裏不少都能見到。

尤其讓人不能忽略的,是陳設於東面房間中的“孫犁文庫”專櫃。據楊棟的妹夫、沁源縣曲藝協會主席楊玉才先生介紹,楊棟先生不僅對孫犁老師崇敬有加,而且對孫犁的所有出版作品,全部予以收藏,而且是各種出版社多次出版的各種版本都有,以及有關的研究論著,當然,其中也有不少是贈送的。我看到在這個五層書架專櫃中,不僅陳列了孫犁先生的各種書冊、文集滿滿當當,而且還擺放有楊棟與孫犁先生不同時期的多種合影照片。讓人看了,真對楊棟真摯真誠的尊師之情,油然而生崇敬。

楊棟先生與孫犁老師的最初交往,純粹是一種“神交”。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中葉,還在當電影放映員的楊棟,通過孫犁老師的一本《文藝學習》,成爲他們文化交流、精神交往的開始。正是在孫犁老師文藝思想的引導下,竟然還使一個毛頭小青年,成長爲沁源文化館中的專職性創作人員。從1984年,二人開始有了書信交往,第二年,二人才有了謀面的機緣。從此以後,交往更加頻繁,鴻雁往來不斷。孫犁的誠篤爲人,楊棟的好學上進,成爲二人魂牽夢縈的精神紐帶,也成爲他們維繫數十年師生情意的文壇佳話。

下午四時許,楊棟的學生、現任縣政協文史委主任的韓曉輝,還陪同我們遊覽了沁源制高點,城南的觀音坪與城西北處北元西山上的介神廟。從觀音坪處的公園建築,使我們不僅直觀深切地感受到,沁源人民熾愛文化的眷眷心聲,而且從這些獨特的地理高度上,又使我真切感受到,古老的沁河,正用她汩汩相續的乳汁,哺育着新生的沁源,而青春的沁源,正揮動雙臂,敞露胸襟,向着綠水青山,高樓林立,姿態萬千,文化煥彩的“現代文明城市”邁出鏗鏘的步伐,急速前進!這時,我彷彿也看到,楊棟曾用畢生精力創立的“梨花村藏書樓”,正如茫茫人海中的燈塔,照耀並指引着人們向着人類文明的精神高地,奮發前進!

2019年6月28日

紀念沁源藏書家楊棟文章一組

書人楊棟

文/宋江鵬

紀念沁源藏書家楊棟文章一組

書人楊棟昨天走了!

得知這一消息後,我打了一個冷戰,後背嗖嗖的涼。

這又是一個晴天霹靂。他走得又太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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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楊棟先生交往並不多,只是在十多年前,去過一次他的藏書樓。那時的他,引以爲榮、津津道來的,只是曾與孫犁老先生的來往,與賈平凹先生的幾次交織。

看着他滿屋的藏書,知他是個愛書愛到骨頭縫裏的人。在太行山區,若論個人藏書數量而言,他應是當之無愧的狀元郎。

但在細看了那些藏書的篇目與排列後,我又得出一個結論:這是一個重秩序重規則重知識重裝點勝過重選擇重思考重探索重創造的人,也許是這麼寵大的藏書束縛了他捆綁了他吧,盛名之下的他,我總感覺他在讀書世界的自由性靈活性不夠、缺乏深刻思想和深度思考,是個缺乏真知灼見、遠見灼識的讀書人。

不過,那時的我,批判僅止於內心,在先輩如他面前,我將不屑隱藏起來,像別人一樣誇讚着他的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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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改變命運,從放牛娃到作家

後來的幾年,我們單位陸續收到他寄來的刊物。大多刊登的是他本人的作品,也有許多沁源山水習俗文化之介紹文字。我隨便翻看了幾眼,心中老是拿這些文字與古今中外那些哲學家、文學家的言論相比,難免又覺得他的浮淺;有些東西又太直白,乾脆就束之高擱。隨後幾年,他寄來的刊物,多是翻也未翻,就放進單位空空的大書櫃裏。

沁源的作家裏,我知道的並且敬重的還很有幾位。我就不在此一一恭列了。其中有位叫陳小燕的女士,我感覺她很有靈性與才華。十年前,我在唐震良兄轉發來的一篇文章裏,讀出她的文采,她的性情,因此而爲她擊掌叫好。並對她的發展作過許多期許。相識之後,也曾鼓勵她多出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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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我們共同在省文學院學習時,偶爾聊起彼此寫作的境況。她說她正爲楊棟先生寫一部書評,也可說是傳記。我就爲她感到惋惜。我認爲,她的文筆與才華是遠在楊棟之上的,她來給楊棟先生寫傳,是有些浪費才情。

即使在今年的省作代會上,我還這樣說她。我想她應該積攢才情,好鋼用到刀刃上,爲沁源爲長治爲山西寫出幾篇------哪怕是一部好作品來。人的生命短暫,一生幹不了多少事,爲什麼不去幹些更有價值的事呢?

人生真的太短暫了。昨天忽然聽到楊棟先生的死,我就突地明白,原來我心中,原是認爲楊棟先生可以一直活着一直不死一直有時間供陳小燕女士隨時採訪隨時交流的。我所謂的“責備”,不僅是建立在自我的傲慢與偏見之上,而且是建立在身邊人輕易不死的錯誤判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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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棟先生出席2018年4月1日召開的長治市趙樹理文學研究會常務理事會

嗚呼!此時的我才能感覺出自己是何等浮淺!我對楊棟先生的爲人爲文所知甚少,何以就輕易作出偏見和武斷?誰又敢說,他的小品文中散發出的恬和沖淡、安適自然的風格,不是對歸有光、周作人等一脈的繼承?以我激烈的性格丶偏執的情感,又怎能以己之慼慼小人之心去度泱泱君子之腹?

說起小燕爲楊棟先生作傳之事,見小燕昨天留言朋友圈,說是楊棟先生曾說,她是知道他讀書祕密與生活祕密最多的人。作爲先生心靈走得最近的女士,小燕同志那幾年應該不算光陰虛度。

人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值得與不值得。生命是個歷程,種子發芽、破土而出、開花結果、落葉歸根,每一個經歷與遇見,只要是用心承受與擔當,就都是最值與最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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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上世紀文壇舊事,沈從文先生得知好友胡也頻被捕入獄,他幾經奔走,挽救無效。也頻不幸被槍決後,他痛定思痛,情不能自已,揮筆寫下《胡也頻傳》。論才華與功力,胡也頻雖也是左聯中出名的作家,但他與沈從文相比,可就不在一個層次與境界上了。其實,人物評傳並非不可寫,只是同代人之間,彼此走得太近,又礙於情面,能夠做到客觀公正地評價,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像沈從文先生因爲《胡也頻傳》等文字得罪了丁玲女士,讓丁玲女士一生都不想原諒他的事,現在人很少幹這種蠢事傻事了。

儘管如此,我還是很敬佩敬重小燕女士。如果沒有她的《書人楊棟》,我們對楊棟先生就缺少一個接近真相的認識。

對於楊棟先生,我還需進一步放下傲慢與偏見,好好重讀他的書。如今,他突然間的,就從地上走到了天上。也不知天上的哪顆星星,是他在深情地對人間凝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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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不是天才,都不是巨星,我們都只是一羣愛讀書的普通人。我們因爲書而彼此相識,因爲書而自帶光芒。雖然我們終究成不了太陽,但我們彼此因讀書而產生的微弱的光,共同組成了漆黑夜空裏的點點星光。

楊棟先生,您的書就是您發出的光。您走了,您從地上走到了天上。您走之後,我們不再看地上的您的行跡,而只仰望您作品裏散發出的靈魂之光!

願楊棟先生一路走好!

2019.05.25

懷念楊棟先生

朱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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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昨天(5月24日)下午,朋友圈裏忽然傳出消息,楊棟先生上午逝世了。

這消息,真是有些突然。楊棟先生身體那麼好,怎麼忽然就突然走了呢?

記得,5月22日的那一天,他還在發朋友圈呢?

2

楊棟的簡介如是:

男,漢族,1958年4月1日出生。1976年參加工作。1976-1984年在縣電影公司工作;1985年在山西省委黨史研究室工作。1986-2001年任《沁源報》總編輯。2002任沁源縣文聯主席。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學會會員、中國收藏家協會會員、山西詩人協會會員。

迄今,楊棟出版作品數十種,在全國讀書圈是少見的。

3

楊棟後來成爲全國十大讀書人物,建有“梨花樓”藏書樓,其作品數量多,且內容豐富,他在小說、散文等領域都在創作,也是書法家、畫家。

他在《今晚報》上的漫畫專欄,每期必看。

這些年,他每年出版一本文集,且是十二生肖文集,讀來頗有味道。每次讀完都撰寫短文。楊棟先生的文集,有些像周作人先生的編年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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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本來,毛邊書局傅天斌局長一直在策劃做第十八屆全國民間讀書年會的籌備,楊棟是邀請的重要嘉賓之一。

因爲第八屆全國民間讀書年會在成都舉行時,楊棟並沒有出席年會。

遺憾的是,楊棟從今年讀書年會開始,成爲缺席者。

5

與楊棟先生相識,是在株洲全國民間讀書年會,那雖是初次相遇,卻留有印象深刻。

從此就多有來往,他每年都在編輯自己的文稿,因我時常與出版社做一些圖書策劃,他也不忘發給我一份,看看是不是加入讀書文叢的出版。

然而,讀書類圖書,這些年多數不景氣,故而這類書難以出版,我策劃過一套讀書文叢,出版社最初答應出版,後來無疾而終,皆因這類書印量太少,實則市場不大。

楊棟的作品,迄今未經手出版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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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在我所知道的山西讀書界,楊棟具有代表意義。其爲人和作品向來爲文化圈所公認。

記得,曾跟楊棟通信若干,談論文稿或時下的讀書圈,總覺得意猶未盡。

在全國民間讀書年會上,山東自牧和山西楊棟的說話方式最爲難懂,皆因方言味道太重的緣故。但他們皆是師長輩,做出來的示範足夠後輩們學習。

7

去年,鄭州讀書年會上,楊棟給每位參會的嘉賓都帶來一份“美人圖”,且是毛邊紙書畫,別具意味。我也分得一份。意外的是,這是絕響。

最近幾年,我知道“梨花樓”愛藏簽名本,於是每次出新書總不忘寄一冊,雖然意義不大,然“秀才人情紙一張”而已。

8

楊棟亦主編《園地》雜誌,系沁源的文學刊物,頗有可讀性。在我的印象中,楊棟每次寄刊物,都不忘同時寄來一份書法作品。這是讓人感念的事。

我也有一個設想,如果第十八屆全國民間讀書年會在成都舉行,可在毛邊書局·桃蹊書院的二樓舉行一個小型藝術展。邀請讀書年會的幾位擅書畫的朋友展出藝術作品,這也是讀書年會一大風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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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最近一次和楊棟微信對話是3月2日。

他詢問《讀書民刊漫記》是否是列入北嶽文藝出版社的“格致文庫”當中。其中,在我的規劃裏有一部能加入到這樣的文化叢書,實則是榮幸。

然而,這本書並不是列入該叢書的。

10

楊棟唱當地民歌(酸曲),別具風味。我當時還有錄相在。

浙江書友許新宇後來回憶說:

鄭州年會的最後一餐酒,我和阿瀅兄還有幾個老先生同席,席上楊老師即興表演,音容笑貌,歷歷在目。

這已經是絕響,以後參加全國民間讀書年會再也聽不到楊棟的酸曲了。

11

楊棟是孫犁的粉絲,也是其弟子。在寫有關孫犁的文章中,他據實說話,不浮誇。這不像時下的一些追捧文化名人的腔調,在樸素中有自己的聲音。這一點尤其值得認同。

12

全國民間讀書年會是個大家庭,因此雲集了衆多大家。

有一次,楊棟說,如果不是我的介紹,大家的作品可能我們沁源的愛書人不會關注。這當然是實話。楊棟所推薦的書自然有人讀,不僅如此,也說明楊棟在當地讀書界的影響力。

雖然他並沒有稱爲文化領袖,卻實在是與衆不同。從他身上,我們看出了文化人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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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楊棟對文學的熱忱是當下少見的。我的意思是,現在的作家像那樣純粹的是越來越少了。淳樸,爲了文學而創作,至於名利,都是身外之物。

這纔是文學精神。

從楊棟身上,我們可能看出自己的“小”來。

14

楊棟與成都也有着密切的關係,他與成都文化大家龔明德、吳鴻等人皆有往來。不僅如此,他還在《喜閱》(成都市圖書館館刊)上發表讀書作品。

對於成都生活,他是感嘆的。我寫的有關成都的書冊,他讀過,也寫過文章。此外,他還專門爲我畫過一回“讀書人物漫像”。

在我的印象中,他尚未因讀書活動到過成都,這是永遠彌補不了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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