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爲這事我跑了不是一趟兩趟了,今天您給個痛快話,安置房那三個名額有沒有的我的份。”

“劉玉,你跟我說話就這個態度?”

“就是這個態度,我告訴你李書記,沒這房子,我得一輩子打光棍。”

“你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今年的名額已經確定下來了,你名字不在名單上。”李剛說道嗎,“而且我告訴你,名單你的這三個人都比你更需要一套房子,他們的情況都比你迫切的多。”

“好啊!名單都確定下來了,你連給我吱個聲透個氣都沒有。我要是不跑這趟恐怕到名單公佈了都被矇在鼓裏吧。李書記,你是收了人好處吧。”劉玉感覺自己臉上開始變得僵硬,嘴角控制不住抽筋一般的冷笑。

“你放屁。”李剛拍着桌子站了起來。“名單是工會出來的,最後由廠裏領導開會討論一致通過才從名單裏選出這三個人。不是我李剛一個人能決定的,我李剛行得正站的直。”

“好,等名單公佈,我倒要看看是哪些人能比我這個在哥哥家蹭房子住的老光棍更需要房子。”劉玉說完摔門而出。

一回到車間,小覃就迎了上來。

“怎麼樣玉哥?要到了嗎?”小覃拉着劉玉坐下,遞上煙,給劉玉點上了。

“房子沒我的份了。”劉玉猛地吸了一口煙。

“一點機會也沒了?書記怎麼和你說的?”

“沒了,他和我挑明瞭今年三個名額沒我的份。我和他吵了一架,我罵了他。”

“什麼,”小覃把身子往劉玉靠了靠,“你罵了書記,玉哥你什麼都好就是控制不住你那暴脾氣,一上頭就壓不住火。這下好了,我怕你不僅房子沒撈到,你這個班長怕也坐的不穩當了,他會不會找個機會把你擼下來?”

“我也是沒忍住,前三次都是白跑了。這下找哪個都不管用了。今年是沒戲了。”劉玉吐了個菸圈,伸出手指穿過慢慢向上升的圓圈。

“那你準備怎麼和小莉姐說這事兒?她家裏不是催着你要房子嗎,沒房子她家裏估計不同意你們結婚啊。”

“怎麼說?直說唄。就說我把書記罵了,把事情搞砸了。這婚能結就結,不能結老子就打一輩子光棍算逑。”劉玉看着漸升漸淡的煙,緊鎖起了眉頭。

小覃看了看劉玉,把身子往後靠了靠。“完了,玉哥,你這種火燒眉毛就等着房子結婚的老班長都沒戲,我們底下的人看來也是指望不上了。這房子估計給了書記的小舅子、廠長他親大爺。廠裏是想讓咱這幫光棍小夥子把廠當做咱自己的媳婦兒啊。”

劉玉笑了笑,抬頭看着屋頂。“現在怎麼和小莉交代呢?”劉玉想到。

小覃走之後,劉玉一個人對着電腦發呆。車間主任這時候進來了。“難道我和書記吵架的事情穿的這麼快?張主任怕是來訓我的吧。他肯定又怨我給車間惹下大麻煩了。”劉玉站起來掏出煙給主任遞上,笑着說道:“主任這麼忙怎麼有空來我這,有什麼事打個電話給我不就好了嗎?”

“哦,我剛從廠辦公室回來,路過這裏順道過來看看。廠裏通知,中午書記會帶公會領導來給大家發西瓜,算是慰問。到時候到讓你們班組的人提前把衛生搞搞。”

“好勒,一定不讓領導看到一個菸頭一片紙屑。我辦事,您放心。”

“行,那我回去了,中午再過來。”

“您慢走。”

劉玉着實捏了一把汗,“主任剛從廠裏回來沒和我提我和書記吵架的事情,看來廠裏是沒人知道。”劉玉一顆心落了下來,“希望這事情爛在大家肚子裏吧。”

中午的時候李剛帶着公會主席和綜合辦公室主任來到了劉玉的班組,後面還跟着車間主任。一番握手講話以後,劉玉招呼自己班組的人從車上把西瓜搬了下來。書記和廠長手裏抱着一個西瓜,這本來的規矩是班組的班長和副班長要去接書記和廠長手裏西瓜。但是經過早上的吵架,劉玉心裏有了疙瘩。他接過了廠長手裏的西瓜。副班長老何向來是個老實人,腦子經常轉不過彎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他傻站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張主任從後面踢了老何腳後跟一下,老何這才反應過來,從書記手中接過西瓜。公會主席在邊上一一拍照。對底下班組的慰問算是完成了。

書記走後,車間主任大罵劉玉搗蛋。劉玉也後悔,覺得自己是班長應該沉穩點,不應該在這種小事上耍心眼,搞得大家都難堪。

下午廠裏召開職工代表大會。劉玉本來也要參加,但是一想到要在底下聽李剛發言,劉玉就不願意去了。他站在會議中心的門口邁不開步子。

“近期,廠裏有些同志在安置房名額的事情上有些意見,我作爲書記有責任在這裏向大家就安置房名額擬定的事情對大家做個彙報。關於安置房名單的確定是廠裏領導開會開會討論出的結果,因爲名額畢竟有限。所以我們只能把這三個名額用在最需要的職工身上。希望大家在這件事情上多多體諒廠裏的難處。大家要相信廠裏在這件事情上絕對會保持公正公平公開的太對。名單也會在這周內公佈。。。。。。”

劉玉聽着李剛的報告,覺得實在是刺耳的很。他走出會場撥通了王莉的電話。他要讓王莉晚上來自己家裏一趟,要讓嫂子和王莉談這事,他覺得自己已經到了說不出口的地步。他在王莉面前信誓旦旦的情景就在眼前。

下班後,劉玉回到家。周倩正在廚房裏燒菜,菜下到鍋裏的茲茲聲,讓劉玉心裏滿是家的味道。這麼些年來,要說感激的人,劉玉最感激的就是自己的嫂子周倩。父母出事故那會兒,劉玉才九歲,兩年後嫂嫂就進了門,大家常常圍着他說他要沒家了。但是嫂子還是給了他一個家,長嫂如母,這些年劉玉真把嫂嫂當做長輩一樣的尊敬。

王莉到劉玉家沒多久。李剛也回到家了。

李剛一到家就看到三個人全部坐在沙發上望着他。周倩站起來指着李剛說道:“李剛,我問你,劉玉是不是你親弟弟?”

“當然是。”

“那好,我再問你,李剛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他是你親弟弟,你知道你親弟弟二十九了,你都知道你不幫你弟弟,你把名額全給了別人,你是想讓他一輩子打光棍啊。”

“我怎麼會想讓他打光棍呢。我巴不得他現在就結婚。”

“那你不給他房子,劉玉沒房子,你讓他和小莉結婚後住哪?”周倩哭道:“我可憐的弟弟呦,打下就沒了爹孃喲。李剛!你弟弟討不到媳婦,你死後怎麼見你爹孃。”

“你又來這套!”李剛真是哭笑不得,每回她要護着劉玉就是這招。“我這也是沒辦法啊。三個名額全給了那些困難戶。那都是真正需要的人。就拿老吳頭說吧,無兒無女的,到現在還是租住在一間夏天漏雨冬天透風的破房子裏;他給廠裏掃了四十年爐頂廠裏給他套房子讓他晚年能有個安樂窩不應該嗎。”李剛喝口水繼續說道:“小孫,夫妻兩都是我們廠裏的職工;她丈夫五年前在高爐煤氣泄露事故中去世了。她自己現在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還要養老人,這樣的情況廠裏能不照顧她嗎?還有小何,他也是年年申請。”

“小何,你說的小何是二班組那個焊工小何?”劉玉站起來問道。

“沒錯就是他。”李剛看着劉玉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錯小何他要房子也是因爲要結婚。但是你是班長他不是,他上面有個瞎了眼的老孃,你上面是我這個當書記的哥哥。你坐下來聽哥說。”李剛也坐了下來說道:“兄弟啊,你這些年在廠裏的表現和成績都不錯。一是沒有讓人知道我和你的關係,二是靠自己的本事爬上了班長的位置。哥打心眼裏替你高興啊。你哥是廠裏的黨支部書記是上面的一把手,你是個班長是下面的一把手。咱們倆都是一把手,做一把手最重要的是什麼,就是維護穩定和團結。要做到這些的關鍵又在哪裏你,在人心。人心不在高處,就在那些最底層最弱勢的職工當中。”

李剛點着了一根菸。“聽哥的這次你別爭這個名額了,掙到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到時候你還能像現在這樣行的直站的正嗎?”

劉玉低下頭沒再說話,屋子裏靜悄悄的。

“劉玉,咱們明天就去登記。”王莉突然站起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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