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宋德珠從中華戲校畢業後,旋即組織“穎光社劇團”,領銜在北京、天津、武漢、長沙、上海及南北各地演出。宋德珠說,注重文化學習是中華戲校的一大特點,外語、數學都學,他晚年還能說英語、法語,這就是當年所學。

“宋派”四小名旦,“打出手”便是一輩子

宋德珠

中國京劇繼1927年梅(蘭芳)、程(硯秋)、荀(慧生)、尚(小云)確立“四大名旦”之後,青年旦角演員不斷湧現。爲了選拔優秀人才,有識之士和廣大熱心觀衆遂發出倡議,評選“四小名旦”。經過一番細心籌劃,於1936年秋天由北京《立言報》主持,專門接待各界投票。投票結果前四名是:李世芳得票5800張,毛世來得票5000張,張君秋得票4800張,宋德珠得票3600張,成爲當年轟動一時的京劇“四小名旦”。這“四小名旦”演藝超羣但風格各異——李世芳唱做俱佳,有“小梅蘭芳”之稱;毛世來深得“花旦大王”筱翠花的真傳,擅演《十三妹》等劇;張君秋博採衆長,創立了“張派”藝術;宋德珠工刀馬旦、武旦,以武功和“出手”見長,世稱“宋派”。

宋德珠的“宋派”藝術自上世紀30年代後期確立,幾十年來不斷發展,在中國的京劇史冊上,佔有光輝的一頁。

宋德珠(1918~1984)原籍天津,1918年農曆十一月三日生於北京。1930年12歲時入同年創辦的北平中華戲曲專科學校學戲,自此進入梨園之門。

北平中華戲曲專科學校於1930年由焦菊隱創辦。這所戲校的原名叫“中華戲曲音樂院戲曲分校”,其實,中華戲曲音樂院南京分院也在北平。中華戲校的校址原在崇文門外木廠衚衕,金仲蓀出任校長後,戲校即遷址到北平沙灘椅子衚衕。出錢辦戲校的是張公權,由當年留法勤工儉學發起人李石曾出面。1935年焦菊隱去法國後,由金仲蓀任校長。中華戲校與以往的科班有很大不同。焦菊隱一方面吸取科班教學的經驗,聘請名藝人傳習業務,一方面對戲校的體制、教學方法和學習內容進行革新。戲校定爲八年制,所開課目齊全,重視文化教育。宋德珠生前,筆者曾多次採訪他。他說,中華戲校的確是新型戲校,當年與戲校並存的“富連成”科班學生都穿長袍,戴帽頭,顯得老氣橫秋,而中華戲校則不同,男學生冬天一律是黑色中山裝,披斗篷;夏天穿白色中山服,銅釦子,戴大檐帽,不準留頭髮。女生一律是月白色上衣,黑裙子,留短髮,就像電影《青春之歌》裏的林道靜那種打扮。宿舍內也非常講衛生,不像科班學生大夥兒在一個大炕上滾,那樣有病易傳染;戲校是每人一張牀,被褥一律套上白單子,乾淨而整齊。對這所新型戲校,社會各界都很稱道,常有人來參觀,其中還有不少外國人。宋德珠說,注重文化學習是中華戲校的一大特點,外語、數學都學,他晚年還能說英語、法語,這就是當年所學。

“宋派”四小名旦,“打出手”便是一輩子

中華戲校擁有一大批藝術資歷和造詣深厚的教師,如王榮山、包丹亭、丁永利、高慶奎、馮蕙琳、王瑤卿等;文化課教師有著名學者華粹深、吳曉玲、劇作家翁偶虹等。華粹深解放後一直在南開大學中文系擔任戲曲史課,併兼任天津市戲校校長。

宋德珠常說,學藝是個苦事,既然幹了這一行,就要捨得喫苦。他說他在中華戲校學習時,就像一種“苦行僧”式的生活,每天早上5點鐘起牀,一直到深夜十一二點鐘才休息,每天排滿十六七個小時的功課。比如練蹺工,從早到晚把蹺綁在腳上,晚上入睡時才能卸下來。那時學戲,最講究苦練,天越熱、越冷,練得越狠。他練“打出手”專門在大風天練,這樣練時雖不好掌握,但練出來的功瓷實,演出時無論條件多差,舞臺多小,都能適應。戲校一年才放七天假,平時也不準回家。他的一身武功就是這麼練出來的。在戲校,宋德珠先從閻嵐秋、朱桂芳、張善庭等學習刀馬旦、武旦戲,繼從餘玉琴、郭際湘、諸如香、王瑤卿學花旦、青衣戲,並曾向程硯秋、荀慧生、於連泉(小翠花)問藝。在校期間,就常爲程硯秋配戲。當年他(飾小青)與程硯秋(飾白素貞)、俞振飛(飾許仙)同臺演出的《斷橋》,成爲珠聯璧合的梨園佳話。這幅劇照,至今還常登於各類戲曲書上。

在中華戲校學習期間,宋德珠已是出類拔萃的一位,引起各方面的關注。據同窗王金璐介紹,宋德珠扮相很媚,身條、腰身比女學生還苗條,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他。表演上,宋德珠的蹺工最好,“打出手”更是一絕,既穩且帥,入學第三年,就能演許多戲。他經常與至今健在的王金璐合演《奪太倉》、《取金陵》、《翠屏山》、《宏碧緣》、《刺巴傑》和新戲《平陽公主》等。

1932年9月16日,中華戲校學生在北京東安市場內的吉祥戲院舉行第一次公演。這天的戲碼是《南天門》、《泗州城》、《遊六殿》、《長坂坡》。這次演出以“德”字輩爲主,宋德珠主演《泗州城》,飾演水母娘娘一角,武打穩、準、狠,輕、帥、美,14歲的他即引起轟動。

“宋派”四小名旦,“打出手”便是一輩子

《立言報》繼1936年秋評選“四小名旦”之後,於同年底又發起了一次“童伶選舉”。當年“童伶選舉”的條件,必須是正在坐科的學生,實際上只有富連成科班和中華戲校的學生。投票截止日期是1936年12月31日。1937年1月10日公佈選舉結果:李世芳得票最多,18414張,當選爲“童伶主席”。下邊分生、旦、淨、醜四行的冠亞軍:王金璐當選爲生行(武生)冠軍,得票10922張,亞軍是葉盛長(小生),第三名是黃元慶,第四名是傅德威。旦行冠軍是毛世來,得票12560張,亞軍是宋德珠,第三名是侯玉蘭,第四名是白玉薇。淨行冠軍是裘世戎,亞軍是趙德鈺,第三名是洪德佑,第四名是沈世啓。醜行冠軍爲詹世輔,亞軍爲殷金振,第三名是艾世菊,第四名是趙德普。並定於1937年1月17日頒獎。

宋德珠從中華戲校畢業後,旋即組織“穎光社劇團”,領銜在北京、天津、武漢、長沙、上海及南北各地演出。京劇界有個傳統,大都由青衣、閨門旦或老生挑班,個別的也有淨行挑班,而以武旦演員挑班,自宋德珠始,時有“紅珠”之稱。抗戰勝利後,宋德珠因病在家休養。新中國成立後,他在北京組班演出。1954年加入瀋陽京劇團,爲該團領銜主演。1959年春調任長春京劇院院長,是年秋回北京,是年底加參河北省京崑劇團,除主要從事教學工作外,也參加一些演出。1964年夏天,全國京劇現代戲觀摩大會在北京舉行,自此全國各劇團都開始編演現代戲,傳統戲遂在舞臺上銷聲匿跡。宋德珠只好退出舞臺,完全投入劇團的教學工作。1974年起正式調入河北省藝術學校任教。

宋德珠從藝幾十年,以自己紮實的功底和藝術實踐,創建了別具一格的“宋派”藝術,在京劇界獨樹一幟,頗受業內人士和廣大觀衆的青睞。

1939年,他應上海黃金戲院之聘,領銜演出。同班的二牌老生,是“楊派”老生的創始人楊寶森;銅錘花臉是自創“裘派”的裘盛戎;架子花臉是自創“袁派”的袁世海。第一天打炮,在楊、裘、袁合演的《失·空·斬》後面,宋德珠上演《金山寺》大軸戲,曲子霞飛,出手雷動,只一個“大刀下場”,臺上亮相5分鐘,臺下也喝彩5分鐘,被譽爲“釘在臺上紋絲不動的白娘子”。在一次義務戲中,仍由宋德珠的《金山寺》演大軸。周信芳、林樹森、袁世海合演的《戰長沙》,列於《金山寺》之前。從此,衆望所歸,“領袖武旦”風靡一時。宋德珠就是這樣以天資橫溢的才華,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根據自己的美學觀點,在舞臺上使“宋派”武旦的風格——脆、帥、敏、捷,美、媚、嬌、柔,剛、挺、勁、銳,辯證地融化在他的藝術血液裏。他主演的《扈家莊》、《楊排風》、《蝶戀花》、《百鳥朝鳳》、《美人魚》等劇,亦莫不體現這種獨特的風采。

宋德珠自1964年息影舞臺,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前,雖然未再登過臺,但可以安心地教學生練功,他的基功、把子功、“打出手”尚有用武之地,這對時年四十六七歲的宋德珠還有些精神上的慰藉。1974年宋德珠調省藝校後,當時藝壇上還是“八大樣板戲”爲主宰,他只好教基功,教武功,將他的絕活兒點點滴滴滲透到教學中,這對學生的藝術成長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如現在活躍在舞臺上的張豔玲、魏青英等,都是他那時教的學生。宋德珠明白,不讓排傳統戲可以,但基功不能不要,這是演員演好各類劇目的基礎。有一次他上課,有的學生穿着皮鞋進排練場,他就嚴厲地對學生說:“先去換鞋,再來說戲!”

“宋派”四小名旦,“打出手”便是一輩子

粉碎“四人幫”後,迎來了藝術復甦的春天,傳統戲不久解禁,“宋派”藝術在劇壇上又開始重放異彩。不過,這時宋德珠已步入花甲之年,再登臺表演,已不大現實,他遂把全部心血公開地而不是像剛到藝校時那樣遮遮掩掩地傾注到培養接班人的事業上。1982年12月,宋德珠與著名“紅生”表演藝術家李洪春,在北京收慕名而來的香港兩位京劇演員爲徒。

1984年他臨終前,還在醫院的病牀上爲蘇州京劇團的胡芝風講述表演經驗;爲看護他的弟子——山東省京劇團的牟玉鳳傳授《打青龍》唱腔,真正實現了他平常說的“我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走的時候什麼也不帶走”的諾言,體現了一位正直藝術家的思想境界和高尚品德。

至今京劇界還在傳說着:如果躋身於“宋派”行列,那將是武旦演員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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