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歲的年紀，觀察世界，心情忐忑、畏怯而又期待。彈指一揮間，三十年倏忽而過，有幸當年把這種鮮筍般的情懷記錄了下來。

——題記

過去，大人們在一起說話時我是不敢插話的，因爲在他們眼裏當時當下我是不存在的。可是現在我發現，大人們說話時目光竟停留在我的臉上一會，對我似乎已不再是視而不見了。我意識到：我長大了。

於是，我試探着去接大人們的話題，我學會了做飯、炒菜，也學着怎樣做人。天變冷了，我懂得拿件衣服輕輕地披在母親身上；父親病在牀上，我懂得爲他拉滑落的被角；喫東西時也不再與弟妹爭奪……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母親也對我說東鄰西舍發生的事情，並且也向我分析他們的是與非。於是，我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喜歡靜靜地坐在母親身邊，哪怕是不說話覺得也是一種快樂。有時我對此感到奇怪，可繼而我就明白：因爲我長大了。於是我走路不再連顛帶跑，我說話不再手腳比劃頭搖晃。幹什麼總忘不了觀察別人的臉色，是不是應該，是不是合理。因爲我知道我長大了，別人把我當大人要求了。

我知道了什麼叫失眠，也領略了黎明的難耐。我不再對着月亮思念玉兔，也不再對着星星編織離奇的故事。我迫切等待天亮，有時是爲了遠離孤獨，有時是爲了讓生命更有意義的活動。

我哭的時候是發自心底，我的淚有了色彩有了味道，所以我不會隨意把它現在人前。我的笑有了內容：迎客或求人的時候我不得不笑；別人說個笑話我會禁不住地笑；和好朋友分手了也會揮手一笑。有時笑只是輕輕地、微微地，只有眼睛裏帶抹光彩。這一切都是因爲我長大了？都是因爲我長大了！

這麼多事情如春筍破土露角，我再也不能像孩子那樣光腳滿地亂跑了，我的腳被扎得好疼，我必須有雙鞋子了。會做麼？會！因爲我長大了。

（一九八九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