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國內遊戲市場增速下降、競爭加劇,加之遊戲總量調控政策,只有走精品化路線的遊戲公司才能擁有未來,同時,海外市場也在從戰略目標成爲必備生存技能。

文:範文茜

ID:BMR2004

距離遊戲版號“開閘”不到兩個月,2月20日,路透社消息稱,由於大量遊戲版號積壓等待審批,國家新聞出版署已要求地方新聞出版局停止提交新手機遊戲的版號審批申請。該消息傳出,無疑又爲稍有回溫的遊戲行業增添了變數。2月21日,《商學院》記者從廣東省委宣傳部出版處瞭解到,廣東省正常接受新遊戲版號申請材料,至於這些材料是否暫停審批要“以中宣部出版局消息爲準”。

2018 年 3 月,遊戲版號暫停發放,在此後的275天裏,遊戲行業進入了嚴寒凜冬,中小公司紛紛降薪、裁員甚至出現倒閉潮,大公司如騰訊、網易遊戲業績增速下滑、股價受挫。儘管2018年12月底遊戲版號重新發放,行業迎來了等待已久的好消息,但由於獲批的版號數量較少,對不少企業來說,這個“冬天”仍然沒有過去。

當下版號審批遇阻,在激烈的競爭和強監管下,一方面推動遊戲公司走精品路線,一方面倒逼遊戲公司紛紛出海競爭。對於巨頭和中小遊戲公司來說,生存策略也將發生變化。整體來看,遊戲行業的全面回暖之日或仍需時日。

中小公司面臨洗牌,大廠靠“存貨”支撐

廣州科韻路聚集了近千家大大小小的遊戲公司,最有名的當屬網易、三七互娛等企業,見證了廣州遊戲產業蓬勃發展和繁榮階段。但孰料政策生變,版號停發的半年時間裏,科韻路一帶大量遊戲公司倒閉或裁員。

原本在科韻路一家中小型遊戲做UI設計的鐘明浩(化名)有深刻體會。兩三年前在遊戲行業如火如荼時,他羨慕進入遊戲公司的同學拿着比自己高3、4倍的薪水,決心辭去中山市某國企的安穩職位,到培訓班學習了幾個月UI設計,投身到遊戲大潮中。沒想到入職才半年多,公司就傳出裁員消息,人心惶惶,年前他失去了入行的第一份工作。

“當時也沒想到版號問題會直接影響到我們,老闆說我們部門是新項目,屬於非七大類(不涉及政治、軍事、民族、宗教等題材內容,消除類、跑酷類、飛行類、棋牌類等休閒益智的“七大類”遊戲),不容易拿到版號,打算把整個項目拿掉。”鍾明浩告訴《商學院》記者。

一位科韻路的房產中介告訴《商學院》記者,以前每年畢業季、求職季,都有大量畢業生湧入這裏,但2018年以來,租房的年輕人明顯少了。“我們的生意也直接受到影響,降了起碼三成以上。”

不僅中小遊戲公司受到直接衝擊,大公司也被波及。網上傳出網易遊戲杭州部門進行大規模裁員,並有拿到offer的應屆畢業生稱試用期剛滿卻以“考評不及格”爲由“變相裁員”,但隨後官方很快進行了闢謠,稱網易裁員的消息爲謠言,現網易各事業部正在大規模招聘。

網易遊戲一位員工對《商學院》記者表示,頭部公司本身有長期的項目積累和版號庫存,因此暫時沒有感受到明顯的影響,公司各項目和計劃都在正常進行當中。在新下發的五百多個版號中,網易僅有《戰春秋》一款遊戲入圍。

對此三七互娛創始人李逸飛認爲,各家消耗的依然是過去已經立項並完成審批,再進行測試調整的產品,但儲備產品的消耗是有時效的,如果政策調整期過長必會受到影響。

自2018年12月底遊戲版號審批重啓以來,已下發版號538個。距離遊戲版號暫停將近一年,遊戲版號審批後一度進入常規化階段,但相比起過去每個批次的數量明顯減少,2016 年 11 月至 2018 年 3 月,在遊戲版號審批暫停前,每月版號的批覆數量在500~1300款之間。

2019年2月15日,原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官網發佈了第六批共91個遊戲版號名單,獲批的出版和運營單位以中小公司爲主,騰訊、網易再度缺席。中宣部出版局副局長馮士新在2018年12 月表示,由於遊戲版號申請存量較大,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消化完。

如今,總局要求地方新聞出版局停止提交新手機遊戲的版號審批申請的消息傳出,雖尚未得到官方消息無疑又爲稍有回溫的遊戲行業增添了變數。

事實上,版號政策趨嚴,也殃及到互聯網巨頭的業績和股價。

根據騰訊公佈的第三季度財報,網絡遊戲收入爲258.13億元,同比下降4%,佔總營收的比重爲2015年以來的最低值。國金證券分析師裴培在研報中指出,目前制約騰訊業績最大的因素是遊戲行業的監管,“喫雞”遊戲《絕地求生》遲遲未拿到版號,商業化變現受困。

從2018年3月至10月,騰訊控股股價暴跌超過38%,市值蒸發超過13000元億人民幣,估值創近五年新低;網易股價下跌近30%,股價從超300美元跌破185美元,逼近腰斬。2月15日第六批獲批版號下發,騰訊、網易再度缺席,騰訊當日股價小幅下跌2.34%,美股網易16日股價跌5.61%。

春節前夕,三七互娛發佈業績修正預告,宣佈受遊戲版號限制、行業增速下滑等因素影響,子公司上海墨鵾的主要遊戲在2018年第四季度未能上線併產生收入及利潤,經營業績低於預期,2018年度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預計比上年同期下38.29%~29.04%

根據中國音數協遊戲工委(GPC)、伽馬數據(CNG)、國際數據公司(IDC)聯合發佈的《2018年中國遊戲產業報告》(下稱“《報告》”)顯示,2018年中國遊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增長率卻呈現了明顯下滑態勢,從2008年的72.5%降至2018年的5.3%。

裴培指出,版號恢復只是市場情緒的拐點,不一定是遊戲行業基本面的拐點。遊戲行業仍將面臨總量控制、未成年人保護、內容審覈趨嚴等緊張的監管環境。他認爲,主管部門很可能對“換皮”手遊加強審覈,甚至引入對遊戲版本升級的重新審覈機制,這樣看來,中國遊戲市場很難在 2019 年實現爆發性增長,增速只會有溫和地回升。

行業集中度提升,未來拼“精品化”

遊戲觀察家丁鵬認爲,隨着版號緊縮、行業紅利流失,越來越多的中小公司不得不投靠大公司或承接大公司的外包工作,遊戲行業的集中度將愈發明顯。

這樣的情緒首先反映在一級市場上。一位前騰訊產品經理、現在某知名風險投資機構任職的投資人顧海(化名)在關注泛娛樂領域。他向《商學院》記者表示,從2018年開始就不怎麼看遊戲的項目了,“前兩年投遊戲公司,要麼因爲版號問題面臨生死存亡,要麼乾脆轉型做區塊鏈了。”顧海說,“國內行業的資源被兩大巨頭所壟斷,加上現在政策環境,很少有新生代公司能夠通過遊戲研發上市,能賣給大公司已經算是不錯了。”

但張毅對此有不一樣的看法。他認爲,從目前版號發放的情況來看,主要還是優先給到中小公司,而騰訊、網易幾度缺席,這表明有關部門已經看到了行業所面臨的問題,對中小公司給予更多地關注和扶持,有助於打破頭部資源集中的局面,激發行業的活力。

張毅表示,在以前版號限制較少的時候,騰訊、網易等龍頭公司可以做許多遊戲,試錯成本相對較小,通過大量手遊產品用以搶佔市場。在版號限制後,這種策略將遭遇瓶頸,每一款遊戲都必須是精品。

“精品化”趨勢成爲行業一大共識。過去遊戲行業靠抄襲、投機取巧的時代恐怕一去不復返。一位在遊戲行業工作十年的“老兵”對《商學院》記者說:“淘汰掉的是盜版、換皮、棋牌、靠數量取勝的公司,這些肯定會陸續被市場淘汰。相反,一些有自己產品思路的工作室,在垂直細分領域建立了自己的優勢,未來會有很大機會。現在總量調控政策實際上與行業大趨勢是一致的,未來遊戲行業必定是全面精品化的。”

三七互娛也提出,公司始終走“精品化”道路,堅信“精品纔是支撐公司長久運營的內生動力”,在每一個業務板塊實施“精品研發+長線發行”的體系。

2019,出海正當時

面對國內尚未解凍的大環境,中國遊戲公司盯上了海外市場。出海成爲大公司的戰略“必選項”,而對於一些小公司來說,出海幾乎成爲生存的唯一出路。

李磊是一位來自北京的遊戲創業者,2018年上半年之前公司還在做一些RPG(角色扮演類)遊戲的開發,但由於遲遲拿不到版號。2018年11月,他選擇把目光移向海外,做起了面向海外市場的小遊戲開發,主要收入來自付費廣告。

像李磊這樣被迫轉型的小工作室團隊有許多,“身邊到處都是因版號受困的團隊,你說‘出海’熱,其實都是被版號倒逼的。做商業化產品肯定還是國內比較好。”他對《商學院》記者表示。面對海外市場,李磊不擔心競爭會過熱,至少近兩年供需關係還是比較健康,重要的是能否有自己獨特的產品思路。

大公司“出海”的步伐也越來越緊迫。騰訊遊戲把美國和亞太地區作爲出海“大本營”,進行投資和佈局;網易選擇深耕日本市場,《荒野行動》連續數月成爲中國“出海”收入最高的手遊;《完美世界》在美國、法國、韓國、日本等20多個國家設有海外分支機構,以幫助遊戲研發實現本土化。巨人網絡於近期公佈了“鄭和出海計劃”,從巨人網絡給到《商學院》記者的回覆來看,巨人網絡已經完成海外團隊的搭建,將在今年正式發力手遊“出海”業務。

三七互娛方面則表示,目前公司海外業務收入佔公司遊戲業務收入15%左右,將把海外業務作爲未來重要的增長點。在鞏固中國港澳臺、東南亞、韓國市場競爭優勢的同時,進一步深耕日本、歐美市場。2019年的目標是把海外業務的營收佔比提高到20%。

根據《2018年中國遊戲產業報告》顯示,2018年上半年,中國網絡遊戲收入1050億元,增幅5.2%。與此同時,網絡遊戲海外市場實際銷售收入達到 95.9 億美元,同比增長 15.8%。

伽馬數據創始人王旭認爲,隨着國內遊戲市場增速下降、競爭趨於白熱化,海外市場自然會成爲企業下一步發展的重要方向。崑崙萬維CEO陳芳在公開場合甚至表示“出海已經不是遊戲廠商所謂的戰略目標,而是必備的生存技能。”

張毅對中國遊戲“出海”展現出了一定信心,他認爲從目前來看,出海尚處於紅利期,機遇大於挑戰。“中國互聯網產品的應用在全球佔據優勢,遊戲又是特別講究創意的產業,中國元素、中國風在海外非常受歡迎。”

但是,中國遊戲企業在海外將面對“文化適應性”的問題,由於國情、歷史文化的不同,要做出國外用戶接受度高的產品並非易事。另外,如何避免政治文化方面風險,比如一些宗教、種族主義敏感詞等等,也是企業要考慮的一大問題。

(本文來自《商學院》雜誌2019年2&3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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