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助阵阿来新长篇《云中记》南京读者分享会

作家阿来。蔡震·摄

(扬子晚报/扬眼记者 蔡震)汶川地震后,拥有上千年传说的云中村移民到平原。年复一年。祭师阿巴感到身上的力气在消散,他要回到那个即将消失的村子,与亡灵为伴。然而,神迹出现了,他创造了一片世外桃源……著名作家阿来长篇小说《云中记》近期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7月14日下午,阿来、苏童、何平做客南京先锋书店,三人围绕阿来的《云中记》进行了一场有关“生命之美绽放神性之光”的文学对谈。

苏童助阵阿来新长篇《云中记》南京读者分享会

何平、阿来、苏童。蔡震·摄

“那是个下雪的早晨,我躺在床上,听见一群野画眉在窗子外边声声呼唤。”这是《尘埃落定》的开头,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我们开始认识一位神秘、独特、充满诗性的作家——“阿来”,这个名字在中国文学史的地位也就此“尘埃落定”。

“阿巴一个人在山道上攀爬。”二十年后,外面正响着致哀的号笛,阿来坐在书房写下这样一段文字,这是他的新长篇《云中记》的第一句话,故事便是从阿巴独自在山道上的行走开始,走向他熟悉的世界和生活,这是一次回归,或许也是一种寻找。

谈起创作起因,阿来介绍说,写这部小说没有丝毫准备,“当年地震发生的第三天就去了灾区,断断续续大概有7-8个月,那个时候并没有明确要写点什么,唯一就是非常真诚地做一个志愿者,自己能做多少事情是多少事情,能帮多少忙就帮多少忙。”

不久,很多作家都开始写地震题材,阿来说他也想写,“但确实觉得无从着笔。一味写灾难,怕自己也有灾民心态。”地震要怎么样,他一直也在思考。“重新回到一种模式当中,可能不对吧?写得好可能会对灾难当中逝去的生命,在重建的过程当中,那些普通人的坚韧的付出是一种赞扬、赞颂,如果弄得不好,可能变成我们对于灾难的一次消费。”

直到去年5月12日,阿来坐在家中写作长篇小说《格萨尔王》,在古代神话世界中徜徉。下午2时28份,“城里响起致哀的号笛。长长的嘶鸣声中,我突然泪流满面,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十年间,经历过的一切,看见的一切,一幕幕在阿来眼前重现。“半小时后,我关闭了写了一半的那个文件。当时只想写一个片断,借此让自己心情平复起来。第二天发现还可以往下写,第三天发生还可以往下写,第四天、第五天,脑子里好像看到一个过程,我就觉得可以把它写成一个实录。”

苏童助阵阿来新长篇《云中记》南京读者分享会

分享会现场。蔡震·摄

地震发生的三四年后,阿来看到了一个朋友拍摄的照片,这个情景一直被他珍藏。地震后,因为有的村落不适合重建,于是整体迁移,而这位摄影师就在一个废弃的村庄,拍到了巫师孤身一人为逝去的乡亲们做法事。尽管这个情景让阿来震撼,但他依然没有动笔。直到去年的那个下午,那张照片,连同他在地震灾区所感受到和看到听到的一切,才被神奇激活。于是阿来决定写一个人,一个村庄。

2017年6月24日,一个叫新磨的村庄被滑坡掩埋,60余户人家,近百条生命瞬间消失。地质专家认为,滑坡是因为汶川地震后造成的地质应力改变。大地并不与人为敌,但大地也要根据自身的规律发生运动,大地运动时生存其上的人却无从逃避。阿来说他虽不在灾区,但剧烈的创痛同样落在他的心头。

“我要用颂诗的方式来书写一个殒灭的故事,我要让这些文字放射出人性温暖的光芒。我只有这个强烈的心愿。让我歌颂生命,甚至死亡。除此之外, 我对这个正在展开的故事一无所求。”阿来写完了这个故事后感慨说:“到此,我也只知道,心中埋伏十年的创痛得到了一些抚慰。至少,在未来的生活中,我不会再像以往那么频繁地展开关于灾难的回忆了。”

对于阿来,这只是一个年复一年压在心头的沉重记忆,终于找到一个方式让内心的晦暗照见了光芒。“所以,在这里要说的,也只是如何让自己放不下这段记忆的一些经历罢了。如果再多说一句,也只能说,我喜欢自己用颂歌的方式书写了死亡,喜欢自己同时歌颂了造成人间苦难的伟大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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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苏童。蔡震·摄

苏童非常赞同阿来的创作态度,“阿来讲描述他写《云中记》的心里路程,他把它描述成为是他写作生涯当中是一个偶然事件,我非常相信。而且还有一点,阿来刚才提到他之前对同行的那个说辞,我也非常欣赏。关于我们自己所遭遇的灾难,或者说是悲剧也好,真的不能随意触动。”

他说,法国作家雨果认为,人类的灾难必须经过沉淀,必须经过作家本人对这个世界的消化。“当这些灾难,当这些疾苦,当这些动荡慢慢变成一个人类的遭遇故事的时候,我觉得这时候可以写了。很多人在处理所谓的大题材、大时代、大灾难的时候,经常很着急,你这么火热的时代,你为什么不表现?其实是潜藏着一个对于写作本身一个不同的理解,当他没有能够消化,没有能够变为我们普遍遭遇当中的那个事件的时候,我觉得我们经常是无从下手的。”

苏童说,阿来对于“512”地震的感受跟我们是不太一样的,“那年记得我是刚刚从意大利回来,我女儿正在留学刚从加拿大回来没几天,我们居住在高层上,南京也有震荡,全中国很多地区都有震荡,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震感,对于阿来来说不一样。今天我觉得我们在读《云中记》的时候,大家有一种感同身受,读这个小说不仅觉得他是一个小说,阿来在小说当中所付出的每一种情感,很多读者,都能给出呼应。为什么?我想大概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们尽管不是四川人,但是大概用流行的句式来说,我们大家心中都有一个‘云中村’。”苏童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云中村”只不过不是地震,是被被时间慢慢慢慢切断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故乡,我们的那个云中村,是需要去唤回的。”

苏童助阵阿来新长篇《云中记》南京读者分享会

《云中记》阿来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何平认为,《云中记》是中国读者十分期待一本书。文学作品有的作品其实是有它的蕴含,它会选择它的恰当的写作者,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写出来。阿来的写作中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于自然,对于生命的独特理解。阿来小说中间对生命的世界观,是通过文学的方式来完成的,我感觉到在这个小说中间,特别是对于人和自然,他想象那样世界的空间跟我们还是有些不同的。

阿来回答说,他在《云中记》这本书里,不仅叙述了云中村祭师的所思所想,还书写了那里的一草一木,山川河流,甚至是树林边缘的阳光中消失的小鹿,竖起前肢四处张望的旱獭,矮脚人墓穴里的狐狸,年年归来的雨燕的泥巢以及停歇在房梁上猫头鹰的梦境等等。以及人和自然的关系,人和大地的关系。“因为地震就是大地造成的,但是大地是无意造成的,我写了大地振动,没有与人为敌。自然界处处都有种种风险,这个地方有台风,那个地方有霜冻,但是人还是待在那,所以不是自然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人类可能大部分在进化史上没有学会,现在学会了怎么和大自然和谐相处,与大自然和谐相处除了获得力量之外,还有跟我们生命周边世界的和谐相处。”

地震过后,阿来去过很多地方,“我也感到很惊讶,这是大自然的再造,有很多这样的村子当时判了死刑,回去看,两年三年就变成了植物的世界,动物的世界,大自然一片欣欣向荣。生命力不管是体现在人的身上,从自然界的身上也体现出那种顽强的生命,关键是我们如果把自己看作是跟自然对立的一个部分的力量,还是说我们是跟自然共同和谐相处的力量,所以在这本书里我用了大量的篇幅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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