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后台多次有粉丝说:八八啊,说说米兔吧。八八不是不想说,只是深感自己才疏学浅,尤其此事爆发的圈子里云集了无数评论大家,哪里轮到八八来献丑?

然而围观多日后却发现,各路大神既有鞭辟入里拍案叫绝的评析,却也不乏让人大跌眼镜甚至感慨斯文扫地的言论。叹了叹气,八八没有多大学问,只有一点朴素的感受。

异性之间的相处,错综复杂因人而异。对万一发生冤假错案的提醒,不断的思考和修正,确实是必要的。

但更长期更普遍、更需要得到关注的情况是:骚扰他人没有风险不受惩罚活得风生水起,甚至许多性侵者也如此;被骚扰或性侵的受害者却长期背负伤害和耻感。

米兔的意义就在于,让受害者能够抱团取暖,大声说出:被骚扰或被侵犯不是我的错,骚扰或侵犯我的人才应该感到羞愧,受到应有的谴责和惩罚。这本该是显而易见的道理,要说出来,却是如此艰难、如此珍贵。

对于很多男性、甚至某些自身处于安全地带的精英女性来说,要理解一般女性的处境是那么不容易,以至于他们的发言有一种何不食肉糜的天真。

众多普通女性的处境到底是怎样的呢,就从摸大腿这件“小事”说起吧。

—我是为何不制止的分割线—

连日来,几个圈子里频频爆出有关性骚扰或性侵的指控。被指控的对象,大多是圈中有一定地位和声望的中年男,有人承认,有人不认,有人默不回应却猛删帖。

事件也不一一历数了,只举其中一个案例:化名为“小精灵”的网友指控知名媒体人章文多年前趁她酒醉实施性侵,随后,女作家蒋方舟和专栏作家易小荷也实名指控章文曾以摸大腿的方式,对她们进行性骚扰。

蒋方舟明确说明章文是在一次作家交流会上伸出咸猪手,被她阻止后仍继续摸。

易小荷则表明,她是与章文在同一单位供职时被骚扰。

其后,又有多名女性指控章文曾性骚扰她们。其中一位详细描述了章文如何在茶馆里扑上来动手动脚,她以击打喉结、泼开水等方式自卫,并立刻掀桌子叫服务员,才制止了对方的流氓举动。

接下来,章文一方开始了让人目瞪口呆的表演。

先是章文本尊发声明,表示性侵指控者匿名,因此自己没有义务回答,同时又暗戳戳地在声明中暗示透露指控者的职业身份。而对实名指控的蒋方舟和易小荷,他放出的是荡妇羞辱大招,说蒋方舟有过多个男朋友,易小荷离过婚。

接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业内颇有声望的杂文家鄢烈山发了条微博,竟将矛头指向蒋方舟,说她不是小女生,如果认真拒绝章文摸大腿,章文怎么可能还摸。她当时不制止别人摸大腿,现在来说,就是“邪恶”。

excuse me? 所以油腻大叔摸萝莉大腿,都怪邪恶的萝莉陷害白莲花般的大叔,是这个意思吗?如果你认真拒绝了大叔怎么会再摸呢?

明明是拒绝得不认真,那就等于勾引嘛,萝莉勾引大叔摸自己大腿,后来还反咬一口,大叔好委屈嘤嘤嘤嘤!

这真是,神一般的逻辑啊。

后来,鄢烈山又进一步说明,他认为“认真拒绝”骚扰很简单:托词换座位,正色制止,大声抗议均可。他还骄傲地以自己为例:我参加过辣么多饭局,谁都不能强迫我喝酒,我不愿意就可以拒绝喝酒,蒋方舟难道拒绝不了摸大腿?

他断言,蒋方舟成名很早,参加过多少饭局,见过多少大场面,章文权势名声远不如她,所以蒋方舟不是弱势方,不可能不愿意却被章文连续摸。

看完他的系列发言后,八八森森感到,让习惯了优越地位的男性,体会女性在男权社会的处境,是多么的难啊。

下面八八就请出一位比蒋方舟厉害得多的名女人——美国第一千金伊万卡。她身高一米八,天生白富美,从小就见识了无数大场面,自己的权势名声就已经不是一般人可比,老爸更是顶尖级人物。

要按鄢烈山的逻辑,权势名声不如她爹的男人就不敢摸她的大腿对吗?就算哪个疯了的竟动手动脚,只要她“认真拒绝”,对方就会停手绝不可能再摸对吗?

可是,现实完全不是这样。

2007年,伊万卡上美国一档脱口秀当嘉宾,当时她父亲还不是美国总统,但早已是赫赫有名的亿万富豪,美国最不好惹的人之一。而她自己当时26岁,出道已经10年,从模特转战商界,见多识广,光环耀眼。

事件发生时,伊万卡刚优雅得体地在沙发坐下,笑容满面地跟主持人开始聊天。这时候,坐在她邻座的喜剧演员迪克,就在摄像机镜头前公然伸出了咸猪手,去摸伊万卡的大腿。

伊万卡的第一反应不是发怒,而是维持着不让场面难堪的笑容,同时望向在场的另一个男士(主持人),希望他出手干涉。

主持人出言阻止了,咸猪手依然没停。

于是伊万卡一边说:喂,手拿开!一边用像是开玩笑的姿态,轻拍咸猪手,想让他识趣退回去。

可对方就是不管不顾地继续摸,伊万卡只好用一只手抓住咸猪手,主持人继续大声喝止,依然无效。

直到这时候,她依然保持着端庄和礼貌的姿态,只向男主持投去求救的眼神。

她终于等到男主持站起身来走到沙发后,一边拉开咸猪手,一边对他晓以利害:“特朗普会把我们俩都灭了的!”

整个过程中,伊万卡都保持着笑容。要是光看她的脸,你可能会以为只是有人跟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而被扯开的咸猪手,没消停两分钟,又向伊万卡身上摸去......

最后主持人不得不叫来保安,拖起咸猪手的双手双脚,把他抬出去,这才算完。

设想一下,这一切如果不是发生在摄像镜头前、被完整地录下来,而是由当事人事后指证,会怎么样?

套用鄢烈山的句式:伊万卡可不是羞答答的小女生,她参加过多少饭局,见过多少大场面,她的权势名声比区区一个喜剧演员可大多了,她当时只要认真拒绝,喜剧演员怎么可能不断摸她大腿?

假如当时没被录像只拍下这样的照片,鄢烈山们估计会这么说吧:看,她当时明明有说有笑,不拒绝不制止,现在却在网络上毁人清誉,这个女人真的很邪恶!

对照真实的事件经过,就知道这种看法是多么荒谬和自以为是。

回放一下动图吧,伊万卡有没有拒绝和制止咸猪手摸大腿呢?显然有。但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因为她是一个淑女,从小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任何时候都要端庄得体,千万不能失态。要有礼貌、顾大局,不能让别人难堪。

结果,他们就可以说:是你没有认真拒绝,被摸大腿是你的错。

在女权高涨的欧美社会、像伊万卡这样有权有势的白富美,尚且阻止不了猥琐男摸大腿,被骚扰成这样仍本能地“顾全大局”温柔微笑。

所以,苛求听话教育中长大的中国女性,怪罪她们在老男人性骚扰成风的酒局上、没挡住猥琐男摸自己大腿,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事后,咸猪手如此解释他的骚扰行为:“伊万卡腿上亮晶晶的,所以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那些闪粉抹不抹得掉。还有,我其实是误以为她对我有意思,愿意跟我约会的呀。”

为被爆骚扰的猥琐男们辩护的方式,除了瞄准受害者攻击,还有一些理中客式思辨:姑娘们控诉的,会不会只是不恰当的搂搂抱抱摸手摸脚,甚至仅仅是源于愚蠢或者误判的性试探呢?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可是这种把调情和骚扰混为一谈的辩护,对于很多性骚扰惯犯来说正中下怀。骚扰伊万卡的这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我这只是源于误判的性试探嘛,怎么能就此给我扣上性骚扰分子的帽子呢?太苛刻太残酷了!

被苛刻对待的,其实是受害者们。

蒋方舟易小荷们还算社会上较有话语权的女性,但她们站出来仍然需要很大的勇气。她们职业正当身家清白,仍要遭受荡妇羞辱的攻击、关于相貌的攻击,和“为什么不反抗”的攻击,想想更不完美的受害人,会遭到怎样的二次伤害?

当她们冲破淑女教养和讨好型人格的束缚,直面各种攻击和羞辱,勇敢地站出来,我们应该做的是为她们鼓掌。而做不到这一点的人,最起码也不要用各种各样的挑剔和理由,来掩上她们的嘴。

—我是勇敢站出来的分割线—

那些为强者花式护盘的人看不到的是,在目前的大环境下,骚扰犯被曝光也很难得到实质性的惩罚,站出来掀开这块遮羞布的女孩们,处境却比她们揭发的猥琐男难得多。

还记得前几个月的刷屏韩剧《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吗?剧中的漂亮姐姐,在公司里就遭受了各种各样的骚扰。部门饭局、集体唱K......男上司男同事们总能营造出“破冰”式的气氛,以增进同事感情的名义,各种揩油摸一把。

这种氛围下你好意思翻脸吗?和无数职场女性一样,漂亮姐姐选择笑着忍受。

后来,因为和小奶狗的甜美爱情,漂亮姐姐渐渐改变了。

曾被前男友嫌弃、被自己母亲贬低的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珍贵。现在她发现:有个人比我更珍惜我,为了保护我而努力。为了让他少点担心,为了让她安心,我应该好好地保护自己。

因此,当公司装模作样地顺应潮流、让女职员们举报性骚扰者的时候,其他女同事都害怕说出事情得不到解决、自己却变成丢人的话题,而选择沉默,漂亮姐姐却站了出来。

她不但举报了骚扰者,而且要求公司给予他们应有的惩戒。

原本只想走走过场的公司,根本没预料到真有女职员敢开口。于是他们绞尽脑汁,想把漂亮姐姐的嘴关上。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曾经那个柔弱的、任由欺负的漂亮姐姐,已经变得勇敢又坚强。“顾全大局”的压力,不能让她动摇

当对方律师向她展示,用剪接视频手法,就能把她抹黑成当时你情我愿如今反咬一口。看到被荡妇羞辱和二次伤害的前景,她依然没有后退。

不屈服的漂亮姐姐,被公司明升暗降,发配到遥远角落的分公司。

她带着顽强的笑容说:“我会好好地挺住,跟他们斗到底,然后我会衣锦还乡的”。

她扛了三年,终于赢了官司,让性骚扰犯得到惩戒,然后她才辞职离开公司。为这场迟到的胜利,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三年的青春、再就业的压力,就连爱情,也在那段时间离开了她。

值得吗?想到以后其他女同事被骚扰的时候,会有更多反抗的勇气;咸猪手再想摸向其他女同事时,会先掂量掂量。这一切,还是值得的吧。

做第一批站出来的人,真的很难。

另一部韩剧《汉谟拉比小姐》里上演了这样一起案件:油腻男上司发送自己胸毛照给实习生,被实习生告发。公司在高涨的反性骚扰舆论潮流下不得不做出姿态,将油腻男开除。

油腻男向法庭递了诉状,告公司开除自己不合法。律师为他辩护时振振有词:油腻男给实习生发照片,配的是一句歌词,这只是开玩笑而已,又没摸她对不对,这样就要砸饭碗吗?最近咱们这社会,对男性真的太苛刻残忍了啊!

接着女中层出庭,猛夸油腻男业务能力超强的,只是有说黄段子的癖好而已,那有啥大不了的呢?一笑而过不就完了吗。

她猛拍胸脯表忠心:“我从新人社员开始,就学会不仗着自己是女人乱犯矫情。最近的年轻女职员,为了一点小事就哭天喊地,有害组织团结!”

嗯,年轻女职员们都听懂了。于是她们出庭时,一个接一个懂事地为油腻男说话。直到最后,有个勇敢的姑娘站了出来。

她说,自己也曾经是实习生。发胸毛照片的油腻男当年也给她发过各种各样的骚扰短信。因为想在公司留下来,成为正式员工,她忍住了,和油腻男虚与委蛇。

油腻男对正式女员工不敢这样,却把实习生骚扰了一个遍,那种压倒性的权力感,让他无比满足。如今因实习生举报,公司只好做姿态开除他,暗地里却让员工们出庭作证时力保油腻男,抹黑实习生。

实习生就不是人了吗?当年为进公司自己学会笑着忍受,如今进了公司,难道还要学会昧着良心陷害人吗?

良心痛了的姑娘,不但作证实习生所说为真,还告发油腻男当年除了发骚扰短信,还对自己动手动脚。她决定提出诉状,控告他强制性性骚扰。

律师顿时对姑娘发出恐吓谩骂,油腻男的妻子却站了起来,说:强制摸别人的身体当然是强制性骚扰,我也要告你。

原来,油腻男因为骚扰实习生被砸饭碗,妻子为他奔走请律师,却被律师趁人之危各种揩油。她为了丈夫默默忍受,律师却得寸进尺,还想骚扰她的女儿。

真是讽刺啊!他性骚扰别人,结果自己的妻子也被性骚扰,还差点殃及女儿。

曾主张不能随便砸掉一个男人饭碗的法官,这时做出了判决:利用权势持续进行性骚扰,把职场变成地狱,犯下那种事的人,绝对不能和受害者在同一个职场工作。

姑娘们去酒吧庆祝欢呼:法律真的能保护我们?当然了!

然而,她们还是天真了。不久后,油腻男悄悄地在子公司复职了,作证控诉他性骚扰的女员工,却被公司用别的借口开除。

站出来说话的姑娘们,克服了很多你想不到的东西,甚至要付出很多你想不到的代价。

还记得林奕含吗?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侵害她的老师,既没有受到法律的惩处,职业生涯也并没有因此玩完。以为他千夫所指身败名裂?换个名字换个地方,就可以继续赚钱了。

只不过,在林奕含用性命对其他女孩发出警示后,他要再想祸祸女学生,不会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在目前这个阶段,先让她们说出来,不要关上她们的嘴,可以吗?让她们把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来,自己能好过一点点,也让长期肆意妄为不受惩罚的坏人,有一点点忌惮,可以吗?

希望我们都能当个能帮忙、不会无视他人痛苦的人,当个帅气的人。

查看原文 >>
相关文章